謝時暖立刻接起,那邊響應的更快。
「時暖!」
女人的聲音有些慌張但十分堅定。
謝時暖的腦子嗡地一聲,啞聲道:「媽!」
「你在哪?身邊有誰?是那個姓沈的小子嗎?」
「你,你想起來了?」謝時暖驚喜道,「媽,你是不是恢復記憶了,我現在」
廖紅娟不耐煩地打斷:「這不重要,謝時暖,不論你在哪,立刻來見我,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說。」她頓了頓,低聲道,「不許帶姓沈的那小子,我只要你一個人來。」
說完,她單方面掛了電話。
謝時暖怔怔然望著手機,一時沒反應過來。
「療養院那邊通知,說你媽突然要出院,我已經讓他們攔下等我們回去處理,小暖?」
謝時暖啊了一聲,抬首。
「誰的電話?」
「我……」謝時暖茫然地看著沈牧野,支吾道,「我媽……」
「她給你打電話?」沈牧野明白的迅速,「她恢復記憶了?有說為什麼要出院嗎?」
謝時暖搖頭:「……她急著找我,說是有話跟我講。」
「算了,先回去。」
沈牧野說著便要拉她的手,不想謝時暖一退,他撲了個空,一絲詭異的尷尬即將瀰漫,但謝時暖又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挽住他。
「我們趕緊回去!」
一個小時後,他們再次回到療養院。
院長親自在門口恭候,他急得滿頭汗,對著沈牧野大倒苦水:「沈總,廖女士說什麼都不同意繼續治療,堅持要出院,幾位老專家費盡口舌都勸不動她。」
謝時暖忙道:「院長您別急,我來勸,她一定聽。」
院長連連應聲,幾人快步往住院樓走。
「廖女士身體太虛又不肯在病房裡待著,非要借拐杖自己走,她情緒激動,我不敢刺激,只能借了,然後讓護士跟著以防出事,現在……她應該還在天台的露天茶室。」
「天台?」沈牧野擰眉,「她什麼時候起的變化,是見了人還是聽到了什麼?」
院長奮力搖頭。
「正按照幾位專家的建議檢查呢,醫生護士一屋子,什麼也沒發生,她突然就推開了護士,尖叫著說,說……滾開。」
說話間,幾人乘上電梯,數字一下下滾動,很快抵達天台。
電梯門開,入目就是個玻璃房子。
茶室本身不大,原本也不是為了營業而建,只是來的人多了,療養院改成了茶室以供方便,謝時暖一眼就望見了穿病號服的廖紅娟,她腳步一頓。
「阿野。」她低聲,「我媽讓我一個人去見她。」
沈牧野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心狠狠一沉,但話已經講出。
「好,我在這裡等你。」
謝時暖抬步離開。
……
廖紅娟躺了幾年,比之昏迷前,身形浮腫了很多,只從背影看過去,謝時暖其實不大能立刻認出,但是廖紅娟用簪子將一頭長髮挽起,那枚簪子是她以前常用的,謝時暖一直將它收在病房的抽屜里,期待的,便是這一刻。
期待,她醒了,隨手挽起長發,又像以前無數個尋常日子那樣,喚她的名字。
「時暖。」
廖紅娟像是背後長了眼,在女兒靠近的一刻,轉過身,「你終於來了。」
謝時暖帶著哭腔叫了一聲媽,廖紅娟眼皮一顫,眼眶漸漸泛紅,卻還是勾起了笑。
「幾年不見,我們時暖是大姑娘了。」
「嗯。」謝時暖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抱住了母親,「媽,你怎麼才醒啊!」
「和死神搏鬥也需要時間的,臭丫頭。」
廖紅娟拍著她,眼淚滑了下來,不同於在咖啡館時,現在對著母親,她變回了無助的小女孩,哭得大聲,哭得放肆,倒把廖紅娟的眼淚哭了回去。
半晌,她打著哭嗝道:「媽,你現在情況不好不能出院,你怎麼不聽醫生的話呢!」
廖紅娟一僵,看向茶室外,全玻璃房,門外站著什麼人,一眼便知。
她對沈牧野的印象很淺,滿打滿算,兩人統共只見過兩次。
一次是擦肩而過,一次久一些,沈牧野送謝時暖回學校,謝時暖讓他在樓下找個隱蔽的角落等著,自己上樓拿東西。
彼時,廖紅娟就在謝時暖的宿舍門前,她從三樓打眼下望,沈牧野恰好往上看。
兩人碰了個對視。
廖紅娟的腦中登時蹦出兩個字:混球。
他黑衣黑褲,領口敞著,袖子挽在手肘,頭髮不長不短的支棱著,偏偏五官無可挑剔的英俊,使得所有普通的懶散的一切都成了加分項,帥的是一點也不含蓄。
他自下往上看時,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好似矯健的鷹盯上了獵物那般凌厲。
所以,廖紅娟想,這孩子一定是個狠角色。
狠角色一點沒聽女友的話,懶洋洋站在院中央,宿舍樓下來來往往的女生沒有一個能忽略他,連宿管阿姨都好奇的探出頭來看。
他倒是渾不在意,接了電話後,一邊講電話一邊又往三樓看。
廖紅娟明白,他在找謝時暖,沒看到時眉頭鎖著,看到了就立刻展顏,占有欲寫在臉上。
謝時暖急急忙忙往宿舍走倒是全沒注意,廖紅娟搖著頭,感嘆自己這個傻女兒,怎麼就跟這麼精明強橫的小子混在了一起,萬一被騙,大概連骨頭渣都不會剩。
一晃五年過去,沈牧野身上那股子混球氣淡了不少,但強橫的氣勢卻只增不減,隔著玻璃,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這邊,對上廖紅娟也是不閃不避。
呵,畢竟是沈德昌的好兒子,壞都壞得明目張胆。
「時暖。」廖紅娟收回目光,「先坐下。」
謝時暖不明所以,只能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媽,你剛醒,身體還很虛弱,不要任性,有什麼事回病房說不好嗎?」
「不好,這是我要告訴你的第一件事,今天起,我不會再治療。」
「什麼?」謝時暖蹭的站起來,「媽!」
「謝時暖。」
廖紅娟肅然道,「你要不要聽我說?要聽就坐下,不聽,就和那個姓沈的小子滾蛋,也不用再叫我媽,我死也好活也罷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謝時暖被這兇狠的話嚇住,趕忙坐了回去。
母親不對頭。
她雖然不喜歡沈牧野,也不看好他們,但她從沒用過這樣的口氣說過他們。
「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不用你,更不用沈家替我操心。」廖紅娟淡淡道,「謝時暖,之前我沒有知覺做不了主,你沒有腦子分辨不了是非,我們用了沈家的錢是我們的失誤,今天之後,你和我一分都不許再用。」
「您的治療費大部分都是我自己賺的,沒有完全靠沈家。」
「能住進這家療養院看的誰的面子?給我會診的那些專家,隨便一個都是個泰斗,你敢說不是沈牧野找來的?」
謝時暖沒了聲音。
「時暖,這麼多年我怎麼教你的,真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