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寂靜的墓園就迎來了騷動。
一夥七八個男男女女順著階梯走了上來,雖然都穿便服,但沈延清還是敏銳地感覺到,他們來自哪裡。
「沈牧野,C國的案子,京市的警察來審?你很有想像力。」
「呵。」沈牧野抱臂側身,看向為首的男人,「張副隊,又見面了。」
謝時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點頭示意。
張副隊撓頭:「沈總,謝小姐,這次的案子韓隊交給我了。」他頭一歪,「這就是沈副總?」
沈副總沒有一點好臉色:「警察同志,如果你不給我個正當理由,我會讓我的律師問候你們局長。」
張副隊被律師傷害過,多年陰影至今深重,聞言,很不明顯地瑟縮了一下。
他咳了一聲,儘量鎮定地解釋:「那肯定是正當的,證據確鑿的,沈副總放心,絕對不冤枉你。」
這解釋過於認真過於赤誠,像是在直播推銷一款好用的面膜,口氣溫和的好似不是來抓人,是來救人,張副隊後頭跟著的女警看不下去,小聲提醒道:「隊長,腰挺起來啊!」
沈延清的手機又響起來,他不耐道:「沈牧野,你要是喜歡用京市的警察跨境執法,那就去找我的律師,帶他們來嚇唬我,沒用。」
他說著,抬步要走,反應過來的張副隊急忙攔住。
「抱歉,您不能走。」
「四哥。」沈牧野道,「境外有伯母頂著,我們算境內的。」
「對對,境內、京市。」張副隊清了清嗓子,腰挺了起來,「沈延清,有人指控你謀殺金誠集團主席,沈德昌先生,現在你需要配合我們,回局裡接受調查。」
「你說什麼?」
沈延清難以置信道,「警察同志,隨便說話,我會告你誹謗!」
「四哥,別著急。」沈牧野在後頭悠悠道,「張副隊,那人想指控就指控嗎?謀殺親爹啊,沒證據可不能亂說。」
女警冷笑:「沒證據誰沒事跑來墓園吹陰風啊!」她不耐道,「你們沈家的老管家親自舉報,有視頻有錄音,還有你用來下毒的物證,齊全的不能更齊全,別說,那老先生蠻專業的,連你去了哪裡也是他說的,我們一點冤枉路都沒跑。」
「老宋?」沈延清踉蹌了一下,「不可能!」
「對,就是這位宋老先生,你要是不信呢,要不,直接給他撥個電話?我們還沒有沒收手機。」
沒等女警給出建議,沈延清就撥出了號碼。
鈴聲響了許久才接通,沈延清劈頭蓋臉問道:「你在哪?」
「那些警察沒告訴你嗎,延清少爺。」
老宋的聲音平穩到沒有一絲溫度,沈延清踉蹌著往後晃了一下。
「你怎麼這麼糊塗!是不是沈牧野買通了你來冤枉我?」
老宋笑了一聲:「延清少爺,不得不說,老宋很佩服你這一點,都死到臨頭了還能掙扎,這點和老爺子很像,不愧是親父子。」他又笑了一聲,很暢快似的,「為了不耽誤警察抓你的時間,我長話短說。」
「首先,老爺子醒了,健康能恢復多少看醫生的技術,但普惠醫院的技術,你明白的,認真救肯定救得過來,投案自首前,我聽醫生的意思是,他的腦子問題不大,過兩天應該就能說話了。」
他蒼老的聲音不疾不徐,「其次,從你來找我,用我的家人慫恿我背叛老爺子開始,有關你的一系列犯罪證據,我都做了相當數量的留存,要不是老爺子沒死,你至少是個死緩,但現在有牧野少爺在,無罪釋放你是不要想了。」
沈延清的手機從手中滑落,跌在地上,手機屏碎了。
四周安靜,聽筒里老宋的聲音,斷斷續續能聽出來。
「延清少爺,認罪吧,自首能緩刑。」
謝時暖目瞪口呆地看完了這一切,一句話也講不出,沈延清同樣講不出,張副隊撿起他的手機,招呼同事將他押走,末了,還客客氣氣的和他們道別。
「打擾了二位,我們這就走了,你們繼續,也替我們和大公子道個歉,打擾他安眠了。」
「客氣了,你們做了應該做的,不打擾。」
沈牧野難得禮儀周全地將人送了下去,謝時暖本要跟著去,卻被他制止。
「我馬上回來,在這裡等著。」
謝時暖便只得回到墓碑前對著沈敘白的名字發呆,沈牧野回來時,她仍然呆呆地看著,他上前打了個響指,女人才緩緩回眸。
「你回來了?沈延清真的上警車了?」
「當然是真的,人證物證齊全,宋伯又親自指控,他跑不了。」沈牧野瞧她臉色不大好,「今天降溫,是不是山里風大?」
他說著要去碰她的臉,不想謝時暖避開了。
這是下意識的動作,謝時暖自己都是一愣。
「你怎麼了?」
「我……」謝時暖抬眸,「阿野,宋伯是你的人對不對,沈延清找上他的第一天,你就知道了對不對?」
沈牧野頷首:「對,不過不嚴謹,他不是我的人,他是大哥的人。蘇蘭成為沈夫人後對宋伯很好,當年他女兒生重病,是蘇蘭出錢出力幫的忙,相比拿他當個高級傭人的父親,宋伯更佩服蘇蘭,沈延清知道這一點,就是拿大哥做理由來勸他背叛父親。」
「而你則第一時間告訴了宋伯,沈延清當年害敘白的真相?」
「也不嚴謹,應該說是大哥曾經讓他幫忙看著點沈延清,所以沈延清找上他時,他就第一時間找到了我,我自然是有什麼說什麼了。」沈牧野嘴角掛出鄙夷的笑,「四哥最大的問題就是想事情看事情永遠只看表面。」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沈延清設局,你就一清二楚,跟著他反設局,哪怕沒有敘白的股份,他當真贏了總裁席位,你也能立刻拉他下馬。」
謝時暖的面色更不好了,沈牧野斂了笑,溫聲道:「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裡,萬一大哥的股份不能及時趕到,我總不能真的失業,小暖,事實是,他出現了,你及時幫助了我,你的功勞最大。」
沈牧野以為她在不高興這個,謝時暖咬唇,再次避開了他伸來的手。
「阿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很厲害,沈延清比起你,就像個小學生……可阿野,你難道不知道,他要下手的那個人是你爸啊!你……不擔心?或者說,你沒有囑咐過宋伯不要真下手嗎?」
沈牧野漠然道:「我為什麼要擔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