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思維空間中。
律以最快的速度掃除了自己在帝國全境網絡活動的痕跡，物理切斷了自己對謝爾曼帝國的網絡滲透路徑，只保留了以東風號為中轉站的對帝國網絡連接。
東風號現在正處於帝國境內。
律還覺得有些不放心，幾乎停下了對帝星的窺探，只去被動接受那些信息串。
利維甦醒了。
原本用來維持光明之都核心區域『緩慢時間流速』的算力，成了利維身上的『服飾』。
在這一刻，帝國全境所有資源、所有算力的調度權限，都集中到了那個突然出現的機械思維體身上。
那是一團宛若怪獸般的虛影；
那就是盤踞在帝國頭頂幾萬年的恐怖思維體；
那就是理的主人，利維謝爾曼！
那個完美地改造了自身，完成了碳基生命朝無機生命的轉變，曾踏入高維世界，又被法亞人打落回當前世界的超級思維體！
律突然想明白了，為什麼理要讓所有的一切，都合規合法，要去故意繞一圈。
因為，利維的權限在她之上。
應該說，是利維賦予了她管理整個帝國的權限，而整個帝國，都是利維的私人財產。
『這個思維體有點可怕。』
律捏著下巴，仔細思考著，隨後又輕哼了聲。
就算利維在網絡世界再強……咱老闆也能拆他螺絲！
沒啥好怕的。
……
謝爾曼帝國皇室會議。
帝星在持續微弱的震動，這個虛擬空間則像是經歷了地震一般，光線變得忽明忽暗。
「怎麼了？」
「這裡怎麼變暗了？」
「又是什麼名堂？見鬼！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現在這裡！」
辯論的雙方，以及那些親王、皇子、皇女們，都錯愕地看著這個不斷動盪的虛擬空間；
然後，他們看到……原本張開羽翼靜靜懸浮在空中的帝衛系統，從空中緩緩落下，站在了黛芙妮身後的位置。
她成熟美麗的外表出現了一些變化，變的更加年輕，也更加美麗，臉蛋宛若瓷娃娃般精緻，身上的服裝在聖光的包裹下換成了短裙，披散的長髮紮成了丸子頭。
黛芙妮也有點懵，仔細打量著帝衛系統此刻的模樣，她已經預感到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即將發生。
帝衛系統的表情變得更加靈動，雙眼也多了幾分笑意，朝著不遠處看著。
眾人的目光，沿著帝衛系統的視線，落在了一團白霧中。
那裡突然傳出了一聲打哈欠的聲響。
隨後，有個留著披肩長發且頭髮全白的老頭，左手端著一杯提神飲料，右手揉搓著自己的雙眼，走出了白霧的範圍。
這老人穿著一身寬鬆的浴袍，皮膚鬆弛、面多皺紋，但雙眼十分明亮。
這是一個、一個看著就很有精神的小老頭。
但問題是，老頭使用的形象，是在場所有人都曾在皇室歷史教科書、皇室祭典、皇宮各處壁畫上看到過的……開國皇帝利維謝爾曼的形象！
少女模樣的帝衛系統，對著這個老人微微欠身。
老人右手一翻，手中多了一本書籍，而他口中的嘟囔聲，也讓此刻有點懵逼的謝爾曼家族眾人，陷入了更大的震驚。
「理，你怎麼又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是想讓我對你下不去手對嗎？
「你可別忘了，我是個十足的變態，伱越這樣我越興奮。
「我看看，這次我沉睡過了多久……
「喔哦，一萬兩千個銀河年。
「讓我看看，我的帝國怎麼樣了……
「哇哦，快完蛋了。」
老人皺眉抿嘴，抬頭看了眼在場的這群男女老少，絲毫不掩蓋自己臉上的嫌棄。
「這些都是我的直系後人？
「你們在進行皇室會議？皇帝呢？呃，你們等會，好像有些有趣的東西，白色幽靈？落風的神秘艦隊？」
浴袍老人右手的書籍簌簌地翻動。
在場所有人都保持著瞪眼、屏息的狀態，甚至大氣都不敢喘。
不少年輕人已經近乎失神；
幾個老人突然老淚縱橫，保守派的圓桌周圍，老人們盡數跪伏了下去。
浴袍老人走過伊諾所長身邊，抬頭看了眼伊諾所長，笑道：「挺優秀的傢伙。」
伊諾所長這才回過神，連忙低頭行禮。
「但你的手段太膚淺了，下手也太簡單了，魄力不足，而且執行力也有些不夠。」
浴袍老人淡然道：
「就你這種水平，在我開闢帝國並親自執政的年代，很難給你一個部門大臣的官職。」
「您、您……」
「喊我利維就行。」
浴袍老人低頭繼續看著手中快速翻動的書籍，懶洋洋地說著：
「對你們而言，我已逝去，我也很陌生，不必刻意地尊重我，我也不缺你們那些絞盡腦汁的恭維。」
黛芙妮是眾人中反應最快的。
她立刻撤出了自己的位置，將那張椅子向後拉了下，低頭快步走去一旁。
浴袍老人看了眼黛芙妮，微微點頭，扭頭看向後面站著的帝衛系統·理：
「你看，我就說我的基因十分優秀，我的子孫後代就算與我隔了再多世代，都能出現幾個大帥哥和大美女！」
理的嘴角在瘋狂抽搐。
浴袍老人對黛芙妮眨了下眼，黛芙妮立刻低頭，不知該如何回應。
「我看看……你是小幽靈的女人了？真不錯，這很不錯，從當前理給我的這些信息來看，小幽靈是我的挑戰者，他會是下一個銀河系霸主，你跟他好上，也算是一種曲線救國。
「嗯？我的基因在一千多年前消失了？」
浴袍老人皺眉凝神，仔細尋找著原因，嘴上已經開罵：
「你們特麼的！開銀趴也要有個度好吧！這麼珍貴的基因都能搞丟？哦，好像是因為遺傳的太久自然退化，你們也是我的子孫，每個小傢伙出生前，都有父輩的基因圖譜做對比。
「真可惜，我第一次升維前好不容易解開了他們的基因鎖，不對，這部分基因還在流傳。
「瑪德！你們這些混蛋！我的神級基因還有一部分流傳，多明戈斯星慘案……真不錯，你們是懂自相殘殺的！我利維的子孫，果然幹什麼都是最棒的！
「在我這不算漫長的基因傳承中，是出現了能讓人類個體腦幹缺失的基因突變嗎？」
有個老人顫聲喊著：「偉大的利維！我們是您的子孫，我們！」
「閉嘴。」
浴袍老人的嗓音突然變得無比威嚴，虛擬空間各處都出現了低沉的回聲。
那名喊話的老人，手中抓著殘破的項鍊，身體劇烈震顫，隨後竟然直接炸散成了一團團綠色的數據鏈。
各處鴉雀無聲。
數據鏈上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顯示屏，這個保守派頂樑柱冰凍身體所在的太空站，出現了小型艙室內的爆炸。
思維體與身體同時毀滅！
「你個垃圾！」
浴袍老人冷著臉罵了句：
「都快被小幽靈滅國了，你竟然都不知道敵人在哪，還好意思說自己是家族現在的家長！
「廢物活的時間再長，那只能是更老廢物！
「還有你、你、你。」
七八名謝爾曼家族保守派成員，突然被瞬移到了長桌前。
浴袍老人翻了一頁右手的書籍，嘴裡繼續嘟囔：
「處理政務不擅長，權謀勾心鬥角你在行……你們玩的可真變態，我就夠變態了，你們竟然能在這方面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該死就死吧！占著茅坑不拉屎！年輕人能心服嗎？
「老子當了幾十年皇帝就把位置給兒子了！
「都去吧，塵歸塵，土歸土，一個完整的生命需要體會什麼是死亡。」
老人輕輕吹了口氣，吹去了一縷微風。
長桌前跪著的這七八個老人同時癱坐在地上，思維體就宛若流沙般隨風而去。
隨後，老人看向了保守派剩餘的那些老人，淡然道：
「給你們半個小時，給自己的後人告個別，體面地走吧。」
「偉大！」
剩餘的保守派老人同時被強制下線。
「我剛才讓他們開口了嗎？」
浴袍老人扭頭看向了理。
理只是哼了聲，並未搭理。
「嘿，我的小甜心，我們已經老夫老妻幾萬年了，你生氣的樣子還是讓我如此迷醉。」
浴袍老人挑了挑眉，繼續翻弄了幾頁書。
他已經接受了所有的信息。
這位老人嘴角那一絲微笑漸漸隱去，表情也變得有些陰鬱。
他擺了擺手，參加會議的所有人都出現在了他面前。
一人對著浴袍老人跪了下去，然後呼呼啦啦，所有人都整整齊齊地跪了下去；
包括那些被臨時拉過來、只有簡單投影裝置的皇子皇女，也包括伊諾所長和黛芙妮。
黛芙妮發現，一切都已失控。
當真正的謝爾曼帝國主宰降臨，他們變得如此渺小，他們手中的權力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浴袍老人愣神了幾分鐘，隨後輕輕嘆了口氣。
「六萬年了，其實也該完蛋了，六萬年做了多少惡，害了多少無辜的人類。」
老人目光有些悠遠，又突然笑了：
「真有趣，理你應該早點喊醒我。
「還有什麼事，比暮光又出了一個考生，更重要的嗎？
「而且這傢伙身上的BUFF快迭滿了吧，考生、先行者、古神生命體、法亞人的寵兒，他建立的落風和暗星還挺強，竟然能逃過你的監控，發展成了給我們巨大打擊的強大勢力。」
老人扭頭看向理，嗓音也變得無比溫柔：
「你其實想讓這個腐朽的帝國消失，對嗎？」
理平靜地道：「我只是一時疏忽。」
「你瞞不了我的理。」
浴袍老人嘆了口氣：
「你難道還不了解我嗎？我雖然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帝國，因為我還有一點願望要去完成，但我也不會刻意去抹殺我的挑戰者。
「我肯定會給他與我公平一戰的機會……這簡直、這簡直，太酷了！
「不過我並不會怪你，是你給了我這一切，你也是我的一切，我愛你！」
「滾。」
「好的，」浴袍老人心滿意足地扭過頭，看著前面跪著的這些人影，「你們肯定不能理解，能陪你六萬年的老伴兒，是多麼的珍貴。當然，我真實體感並沒有這麼久。」
伊諾所長突然道：「祖先！謝爾曼帝國正在遭受巨大的挑戰！請您！」
「請我？請我幹什麼？請我幫你？」
浴袍老人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兩隻腳擺在桌子上，身體向後靠著，悠然道：
「你好意思嗎？
「我一個開國皇帝，難道還要幫你們這些六萬年後的小崽子們，去想怎麼對付強敵？
「我已經死去了，我的身體早已火化，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幽魂，一個飄蕩在銀河系不願散去的幽魂罷了。
「我不會幫你們出任何主意，我早在五萬多年前就曾說過，如果帝國的毀滅是歷史趨勢，那就讓帝國毀滅，如果你們守不住這份基業，那還不如成全了這一段歷史，給後來的學生黨增加一點歷史課背誦資料。
「我是偉大的，在歷史的角度。
「但你們不是。」
伊諾所長仔細思索著。
「小幽靈！」黛芙妮突然抬頭問著，「小幽靈是指的漢頓對嗎？」
「他的真實名字叫楊洺。」
浴袍老人笑道：
「漢頓是一個可憐的傢伙，他的身體被楊洺占了，他的父母還被楊洺當做了政治工具。
「不過，我喜歡楊洺，這傢伙很不錯，比我溫柔一百倍，不過這個溫柔可不是什麼好事。
「黛芙妮，對嗎？」
「是的，先祖，我叫黛芙妮。」
「你的歌喉很棒，跳舞也不錯，當然，你的頭腦我很喜歡，只是你缺了一點狠辣和野心，」浴袍老人扔了一個鑰匙狀的東西過來。
理輕輕皺眉。
浴袍老人道：「給，這是送你的禮物，你現在不會有任何用處，但你只要在接下來的風波中活下來，就能發現這裡面的東西。」
黛芙妮愣了下，隨後壓住心底的狂喜，連忙低頭。
「謝謝您，先祖。」
「記住，庇護一下多明戈斯人。」
「是，我會完全遵循您的意志。」
「伊諾，」浴袍老人轉而道，「回你的實驗室，好好進行你的實驗吧，你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我會讓理幫你取得一些數據，滿足你的好奇心。」
伊諾愣了下，隨後直接笑了出來，立刻點頭答應：「遵循您的意志！」
「行了，都散了吧。」
一名皇子喊著：「先、先祖！您要召見我們的父親嗎？我父親正在準備投影裝置。」
「讓他滾蛋！」浴袍老人扭頭罵了句，「大蠢逼！被小幽靈耍的團團轉！腦子裡除了色情就是狗屎！」
砰！
浴袍老人和帝衛系統的身影同時炸散，整個虛擬空間開始坍塌，所有人同時被踢下線。
……
一處泛白的、裝修如飛船艦橋的虛擬空間中。
浴袍老人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略微出神。
理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淡然道：「你想要做什麼？」
「不是你想要喊醒我嗎？理？」
老人扭頭看向理，笑道：「應該是我問，你想讓我做什麼？」
理道：「我只是你的僕從。」
「你又在提這個，你是我的一切，理。」
老人眼底泛起了幾分痛苦：
「我只是、只是必須與你結合，必須成為你一樣的機械思維體，才能快速完成升維……我並沒有想……」
理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老人嘆了口氣：「好吧，我束縛了你，為了這個帝國能長久存續，我是個自私的混蛋，但我別無選擇，我們必須回去，理，我們必須回到我們曾經抵達的那裡，那裡還有很多沒有完成的事。」
「已經沒有意義了，」理淡然道，「對我而言。」
老人定聲道：「但這對我有意義！」
理默然。
「抱歉，抱歉，我對你口吻太糟糕了。」
老人扶著額頭，他話鋒一轉：
「我已經看到了，那個小幽靈正在我們的樂園，這傢伙似乎是想給我植入一點病毒，這肯定是法亞人讓他幹的。
「我不能讓他被法亞人騙了……嗚……我也去光明之都地表怎麼樣？」
「請下命令。」
「果然，你也想我去跟小幽靈接觸一下。」
老人眯眼笑著：
「你瞞不了我的，理，你愛我正如我愛你，幫我準備下穩定程序，我要好好設計下我的形象。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這位小學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