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中將是個不錯的老師。
他是真的有東西，而且真的會教給身邊人。
楊洺已經指揮過『中等意思』規模的艦隊戰鬥。
——他率領不足百艘暗星『做舊』艦船，在諾納爾自由王國殺了個七進七出。
但那是有律的餵奶級輔助。
律不同於普通的艦載超級主腦，她的反應速度、對艦船的控制力度，都遠超帝國艦團用的各級指揮系統。
幾乎是楊洺口頭下達一個指令，律在零點幾秒內，控制整個艦隊開始執行該任務。
可這並不是『常規輔助』。
因為人類對智械危機的警惕，以及艦船控制系統的重要性，艦載超級主腦都被移除了能產生自我意識的邏輯鏈。它們可以對戰場海量的信息進行匯總，構建出一個供給指揮官參考的立體構造圖，根據指揮官在該構造圖上作出的指令，將信息在極短的時間內，傳達給各艦船的指揮台，由艦船各系統的操作員獨立完成下一步的操控。
發出指令的是人類，執行指令的也是人類。
這才是人類文明能接納的艦團指揮系統。
當帝國全境防衛系統啟動，它會統合戰爭空域所有帝國艦船的算力，取代總指揮官的位置，並強行將所有戰艦的主腦連接為一個整體，給操作員足夠簡化的指令（摁第幾號按鈕）。
發出指令的是機械，執行指令的是人類。
暗星艦隊之所以更加高效，則是上述關係恰好相反。
楊洺和律的組合，鑽了伴生機械思維體的空子，律本身就不該是五級文明以下能創造的造物。
所以，楊洺自覺，他很有必要借著這次機會，補充一下戰艦群指揮的專業知識。
楊洺既不會把賭注都押在帝國，也不能都押在還在發展中的落風，當然也不會把所有的賭注都押在暗星和機械思維體身上，他要的是三條腿……嗯咳，兩條腿走路。
第一場戰役結束後，托馬斯中將按慣例，召開將級軍官總結視頻會議。
會上，托馬斯中將特意點了楊洺這個『主帥』發言。
坐在主位上的楊洺，謹慎沉穩地表達了自己對戰艦指揮的一點感想，這些將軍們也都挺喜歡楊老闆，一起鼓掌鼓勵。
楊洺：……
這氛圍，總有點村委幹部會議的即視感。
戰事一起，星際輿論就變得劇烈動盪，各國的外交角力正式開始。
帝國各部門一反上次遠征時的懶散姿態，在各個領域開始了對新聯邦的聯合狙擊。
經濟交鋒、截斷外來資源、在國際組織中針鋒相對；
甚至，還有兩家代表團在公開會議大打出手的『不體面』事件。
開戰第一周，帝國大規模軍團躍入新聯邦邊境，數十次擊退新聯邦『做樣子』式的反擊，控制了這段邊境的十二星，達成了第一步既定目標。
這只是一個開始。
緊接著，帝國放緩進攻速度，採用擾襲戰術，用這十二星做跳板，輻射三分之一的新聯邦領土。
接下來的半個月，帝國以小股艦團偷襲新聯邦運輸船隊，總共出動艦船近萬架次，自身損失一百二十餘艘各類型艦船，摧毀新聯邦主力戰艦三十餘艘、不同規格運輸艦二百三十餘艘、各型號護衛艦艦船一百餘艘，顯著遏制了新聯邦主力艦團的資源補給。
帝國軍部的擾襲戰術，取得了還算不錯的成績。
此刻，雙方的對峙局面已經出現。
帝國以這十二顆新聯邦行政星、近十六億人口為籌碼，等待新聯邦主力軍團向前決戰，並作出一副隨時沖入新聯邦疆域腹地的姿態。
這個時候，新聯邦承受了巨大的政治壓力。
帝國遭受了鋪天蓋地的罵名，但帝國根本不在乎。
甚至，帝國主動放出了，這十二星上發生的各類慘劇——生活物資斷供、能源被切斷、資源儲備被搬空，民眾的生存環境出現了各類問題。
新聯邦被戰爭影響到的範圍，已經民怨沸騰；
一直生活在民主優越感氛圍的新聯邦國民，怎麼可能忍受這種接二連三的侮辱？
決戰、促戰、將入侵者趕離邊境的口號，成為了新聯邦境內各分區網絡的最熱名詞。
還好，他們的網絡模式再次發揮了作用，大後方那些沒有遭受威脅的星球，依然能夠粉飾太平。
楊洺還發現了一個挺有意思的現象。
國際人權組織，要求對帝國占領區進行實地監督，帝國敞開大門、完全配合。
帝國軍紀嚴明，哪怕是去執行『掠奪令』的二線部隊，也沒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充分尊重被占領地區的居民人權。
帝國士兵甚至可以做到，罵不還口、打就還手。
這讓楊洺十分感慨。
看看，這星際時代的士兵個人素質！
他老家，就那些八嘎歐耶思密達家的帝國主義大兵，天天搞一些負面新聞，敗壞他們情報水軍的辛苦努力。
然而，食物短缺、飲用水資源短缺，就是這些星球無法改變且不斷惡化的問題。
帝國發言人公開表示：
十二星上的輸電線路和能源站設備，在新聯邦軍隊撤退前，已經被新聯邦的軍隊破壞掉了，一切責任都歸屬於新聯邦。帝國沒有義務養活這些新聯邦居民，除非新聯邦居民取得帝國的居住證，那帝國就會充分讓這些居民感受到，偉大皇帝陛下的仁愛之心。
作為回應，星際人權調查委員會和一干新聯邦資助的公益組織，試圖為這十二星進行資源輸送。
然而他們很快就遭到了一些『星際海盜』的騷擾，不止物資丟了，艦船和人也都沒了影蹤。
帝國又以清剿海盜的名義，徹底封鎖了這十二星的航路。
這套帝國霸權組合拳打下來，十二星開始出現大量申請帝國戶籍的居民。
楊洺這段時間十分忙碌，一邊要忙著學習，一邊還要參加一些採訪節目。
有托馬斯這種名將在旁邊指點，楊洺對銀河系大規模艦船戰有了相當直觀的了解，學到了很多戰術和戰鬥技巧，也對『全艦同步』有了最基礎的概念。
不過，托馬斯中將十分謹慎，哪怕是小型衝突，也沒讓楊洺操刀上陣。
沒辦法，楊洺只是掛名的主帥，而且軍部有著無比嚴格的軍紀。
時間一天天過去，帝國遠征軍與新聯邦主力艦團的第一次大規模對決，似乎也已越發臨近。
開戰之後第四十六個標準銀河日，新聯邦總統發表了一場長達三個銀河時的演講，宣布新聯邦即刻進入『全面戰備』階段，與謝爾曼帝國進行一場『正義』的較量。
演講過後，銀河系百分之七十的政體，對謝爾曼帝國的入侵行徑給予不同程度的譴責。
古埃爾聯盟正式派出星際僱傭軍團，進入新聯邦境內『以保護』新聯邦後勤航道的安全，保障普通民眾的平穩生活。
自由合眾國尚未直接出兵，但他們主動公開了六十二家軍工廠的生產訂單，未來一年內，他們都將會為新聯邦軍部服務。
銀河四強，兩家開撕，兩家賺錢，其他中大型國家也跟著喝湯，然後統一譴責最先動手的謝爾曼帝國。
又半個月後，被占十二星後方那廣闊的深空中，帝國一萬兩千艘各類艦船，新聯邦一萬六千艘艦船，正式展開了對峙。
一場大戰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新聯邦決意死戰，聚集了十二艘『深空之眼』無畏艦，其中有四艘是作為戰略資源進行封存的老式無畏艦。
帝國在軍力上似乎落在了下風，僅有八艘無畏艦在一線戰局。
前線局勢越發緊繃。
帝國在十二星附近囤積了大量的伏兵，來自帝星核心艦團的數千艘戰艦，試圖成為落去新聯邦主力艦團群脖頸的利斧。
預感到一場大戰役即將來臨，楊洺也停下了所謂的宣傳行動，每天都跟在托馬斯中將身旁，感受著這種銀河系最高規格戰爭所帶來的強大壓迫感。
還挺過癮的。
……
自身周圍的包圍圈不攻自破，強大的帝國與新聯邦要進行高烈度戰爭。
落風最近確實迎來了黃金髮展期。
因為楊洺搞出的『刺殺一鍋端』事件、誘發兩大強國決戰，落風聯盟的擴張新聞，已經成為了小小的新聞事件。
新聯邦和謝爾曼帝國境內流出的高質量資本，以及諾納爾聯合王國源源不斷輸送來的資源，成為了落風經濟發展的新動力。
在這兩架太空馬車的拉扯下，落風全境呈現出一種蓬勃向上的發展趨勢。
落風崛起，已經成為了每個落風人心底的憧憬。
這只是明面上。
暗地裡，為了打通落風聯盟與諾納爾聯合王國之間的關聯，律趁著老闆去帝國遠征軍掛帥學習的機會，開始著重經營和攻略兩者之間的幾個小國。
機械思維體配合高擬真機器人，替換那些小國的政要和軍事首腦，已經是暗星體系的殺手鐧。
雖然客觀來說，智械進行權力替換，通常能夠引發最高級別的智械危機；
但律堅定的認為，機械思維體與銀河人類文明現階段的智械，是有著本質不同的。
更何況，每一台政要級機械思維體，都配備了一鍵爆頭系統，引爆按鈕就在楊洺和律的手中。
現在，律和落風只需要等一個時機。
遠在其他銀河旋臂的空域中，總數達到三萬艘的戰艦群正在對峙；
謝爾曼帝國與新聯邦即將迎來第一場大會戰。
這場會戰的結果，如果是謝爾曼帝國大勝，那落風就必須控制住自身的擴張意圖，將同盟擴張的事項向後壓一壓。
但如果，謝爾曼帝國小勝、殘勝、甚至破天荒的輸了這一場，那落風同盟可以立刻向外擴張。
最新五個小國入盟的合約書，已經在艾德旺的辦公桌角落。
這次他們吸取了教訓，將會採用對外公告的方式，不再搞什麼簽約儀式。
「陛下，您該休息了。」
一旁傳來了桂娜小姐溫柔的提醒聲。
「嗯。」
艾德旺抬頭活動了幾下脖子，停下了審閱文件，向後靠在座椅中。
桂娜主動向前，幫艾德旺揉捏酸脹的頸椎。
艾德旺突然問：「你老闆那邊還順利嗎？」
「順利的，」桂娜柔聲說著，她的長髮在左右兩側垂落，「老闆現在所處的環境還算不錯，之前的帝星辱罵皇帝的事件餘波已經消退。雖然皇帝還不想見我們老闆，但掌控帝國各類資源的皇室家族，對老闆還算不錯。」
艾德旺奇怪道：「這是怎麼做到的？」
「女神大人抱怨說，老闆出賣了他性感的身體。」
「哇哦，」艾德旺嘖了聲，「這應該只是玩笑，我了解楊洺，除非對方是很漂亮的妹子，不然他肯定不肯獻出自己的身體。」
「您猜對了。」
「還是黛芙妮殿下？」
「是的。」
「這殿下其實人不錯，」艾德旺低聲道，「據說她還沒談過男朋友，是帝國中少見的貞潔公主，現在又成了帝國歌姬。」
桂娜笑道：「老闆喜歡的還是凱薩琳隊長那種類型，具有十足的正義感。」
他們身體接觸聊天時，嗓音不會傳出兩人身周，這是桂娜這台終結者一號機身上運用的新技術。
艾德旺緩緩嘆了口氣。
他輕聲問：「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桂娜你能幫我解答嗎？」
「陛下您說，我會綜合判斷解答您疑惑所需要的權限。」
「洺他，為什麼不直接替換了我？」艾德旺低聲問。
桂娜沉吟不已。
艾德旺小聲道：「我其實大概能猜出來，洺在搞一種很危險的嘗試，利用機械文明建立自己的勢力，機械文明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瘋狂蔓延，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擁有了多麼強大的勢力……我在他的這個體系中實在是太重要了，桂娜，落風是他秘密基地的外部遮掩，而我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他替換掉我，應該才是最優先的選項。」
「只能說，人類之間的互相信任，是一件很奇怪的情緒。」
桂娜笑道：
「您或許並不知道，在我們的體系里，只要遵循老闆意志而存在的，都知道您是老闆的合作夥伴與最佳搭檔。
「那麼我反問您一個問題，為什麼您身為落風帝國的皇帝，卻能容忍落風帝國全部軍事實力都被我老闆掌控呢？」
艾德旺正色道：「你覺得，洺他會背叛我嗎？他甚至有無數次機會，自己來做這個國家的皇帝。」
「看，您這不是有答案了嗎？」
艾德旺啞然失笑。
「這傢伙，希望後面有一天，我也能喊他一聲……老闆。這稱呼可真俗氣。」
桂娜笑而不語。
他們其實，都是用『父』來稱呼老闆的。
桂娜揉捏的動作停頓了下，低聲道：「戰場最新消息，半分鐘前，新聯邦全軍開始前壓。」
「開戰了！帝國那邊有直播嗎？」
「沒有的陛下，帝國這次是按滅國戰爭的方式來打的。」
「哦，這可真令人煎熬。」
艾德旺將那幾份合約擺在身前，輕輕呼了口氣。
他只能等待。
……
與此同時。
古埃爾聯盟首星，地下防禦塔，裝潢考究、風格簡樸的聯盟總理臨時辦公室內。
那個頭髮花白的銀河系第四強國掌門人，此刻正靜靜地坐在辦公桌後，低頭就能看到一些文字播報。
新聯邦採取了主動攻擊。
兩大強國在這次戰爭中的第一場大規模對決，已經上演。
她要做些什麼？
她還能做些什麼？
出於國家利益的考慮，她已經作出了一系列的準備。
新聯邦不能倒，不然他們就要面對帝國艦團的掠奪，所以從軍工方面支持新聯邦、以僱傭軍的形式直接為新聯邦增加力量，這符合國家利益。
但她只能做到這裡了。
把全部的主力艦團拉去新聯邦，替新聯邦做馬前卒，跟帝國決戰……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對於他們而言，新聯邦和謝爾曼帝國同步衰弱，才是最完美的局面。
當然，這種可能性很低很低。
現在只能等結果了。
戰場外的政客們做的再多，也無法改變戰場內雙方軍人廝殺的結果，現在唯一能期盼的，就是帝國的全境防衛系統真的出現了問題……
咚咚咚咚！
辦公桌左下角的抽屜突然連續震顫。
總理女士表情越發凝重，低頭注視著抽屜所在的位置。
每一任總理在上任時，都會有一系列的『教學』，而這個一直空空蕩蕩的抽屜，會被當做最重要事項，由上一任總理叮囑下一任總理。
她已經兩年沒有打開過這隻抽屜，但現在，在這個關鍵時刻，抽屜動了。
總理輕輕吐了口氣，低頭、附身，看似不經意地將抽屜拉開，露出了裡面那張反扣的普通列印紙。
她將紙張拿了出來，擺在面前，上面開始出現銀河系通用語，一行行的出現、一行行的消失，內容十分清晰。
總理下意識攥緊了雙手，表情有些凝重，但她不敢多耽誤，立刻拿起了一旁的專線通信器。
「司令，第六套計劃，主力艦團躍遷，我們必須加入戰爭。」
「可是總理大人，我們現在就要出動嗎？就算是要打，難道不是應該，等戰爭快結束的時候再出動……」
「現在躍遷，半個小時後才能抵達戰場，這個時間應該是剛好的。請立刻按我說的執行，軍事聯合會那邊應該也得到了相同的指示，立刻執行！」
「是的，我剛接到命令……遵命！通信員都有！各主力艦團躍遷至第一目標區域！做好切入戰場準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