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的播報聲迴響在楊洺耳旁。
「已確定對方基地入口位置，鎖定偽裝建築。」
「尾艙隱身艇已準備。」
「老闆，突擊計劃尚未完成，我們無法在不驚動對方的前提下進入基地內部。」
「製作計劃時，添加精神控制類技能。」
楊洺的嗓音有些幽冷。
思維空間中的律怔了一下。
她自然是知道的，楊洺骨子裡很反感用精神控制去操控普通人，也很少會使用這種能力。
而這次，楊洺已經把這個底線靈活地撤掉了，這說明……老闆並不想對這個中情局的高級特工訓練基地有所保留，她辛苦追蹤了數百上千名新聯邦特工才找到的這處基地，即將迎來白色幽靈的親切問候。
「是，老闆，正重置突擊計劃……計劃確認。」
「移交指揮權，律你來指揮。」
「明白，請前往尾艙，進入吸附式迷你突擊艇，半個小時後將會有一艘商船經過目標空域，那是我們繞過對方行星防禦系統接近地表的唯一機會。」
楊洺做了個深呼吸。
為了便於偽裝，他沒穿那套顯眼的白色幽靈套裝，只是換上了普通裝，戴上了一頂鴨舌帽，用特殊裝備在臉上塗抹了一層偽裝投影。
「律，注意他們的逃跑路線，如果有飛船衝出來，用主炮擊毀。」
「是。」
楊洺低頭鑽入了那台只有一人多高的突擊艇中，蜷縮著身體讓自己抱成一團，以適應那狹窄的駕駛艙。
半個小時後，一艘普通商船完成躍遷，朝這顆風景優美的農業星緩緩駛來。
突擊開始。
體型狹窄的突擊艇，無聲滑入了深邃的太空。
……
查理·古茲曼靜靜地坐在舒服、寬敞的懸浮皮椅中，隨著手指的滑動，觀察著基地內外的景色。
他是這個Y02訓練基地的高級監察官，勉強算是個常規三把手的位置。
對於查理來說，這簡直是一份完美的工作。
不用像他那些大多已經『消失』的同期特工，滿銀河系飛來飛去，去執行各類辛苦且危險的任務；
也不需要向上級阿諛奉承，搞什麼辦公室政治。
他只需要日常在這裡盯一盯基地的各個角落，偶爾客串一下『價值觀講師』，去給那些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灌輸一點點陰暗的概念，就實現了他在組織內的重要價值。
查理最喜歡這種課程。
他喜歡看那些年輕人眼底光亮逐漸破滅的樣子，喜歡看他們嘴角自信的笑容變成苦澀，卻不得不承認，他們即將成為政府殺人機器的事實。
他每次都會用一段相同的開場白來開啟這些課程：
「想必各位已經知道，你們即將面對什麼樣的命運，伱們能坐在這裡，說明已經親手終結過一個或者多個人類個體的生命。
「各位，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們放棄幼稚且薄弱的個人道德觀，服從於國家與民族的意志。
「你們會在基地弄髒身體，你們接下來參加的課程中，有一項就是欲望墮落的體驗，男女都會有，你們必須放棄所謂的羞恥心、同情心、通俗情感，以及骨子裡的懦弱，你們只會有百分之六十到百分之七十的人，能完成兩年半的課程，走出這個基地。
「怎麼？很驚訝是嗎？覺得我們這個偉大的民主國家，竟然會有如此陰暗的一面。
「實際上，一個政體想要平穩發展，就必須不擇手段，光鮮亮麗的外表固然重要，內里的核心力量也必須充足，而我們，就是民主的一把尖刀，藏在陰影中，刺向那些真正邪惡的國家，以保持我們這個國家公民的優越生活。
「帝國的特權階級是貴族，而在這裡，未來能活下來的你們，就是真正的特權階級。」
查理對這段慣用的獨白十分滿意。
因為這裡面的信息，都是他最真誠的告誡。
被送到這個基地來的特工，大多都不是自願的。
中情局會用挑選特種兵的名義，給出高福利待遇，把他們騙到這裡，並保持男女平衡的比例。
在這裡，他們將會學習各種專業知識，學習各類武器的使用方法，以及如何駕駛小型的飛行器，還有一系列有趣的選修課，比如下毒、色誘、戰爭心理學、如何控制情報的下線，等等。
查理看了眼鐘錶，捏著蘭花指端起咖啡杯，輕輕地抿了一口。
一旁有個監察室的操作員笑著問：「頭兒，時間差不多了吧？嘿嘿。」
「收起你那猥瑣的樣子，像什麼話，一點都不優雅。」
「今天可是好日子啊頭兒，我們這不是沒見過世面嘛。」
查理哼了聲，隨後用他最近有些肥碩過頭的手指，像是觸碰自己的情人那柔滑肌膚時那樣，輕輕地滑過了椅子扶手上的半圓觸碰開關。
前方投影屏幕出現了一幅畫面。
十多名一絲不掛的年輕女特工，此刻正被倒吊著，接受著反審訊訓練。
那白花花的身子像是倒掛起來的白條，讓看多了這種畫面的查理多少有些噁心。
但周圍這些猥瑣的傢伙，已經開始樂呵呵地討論。
查理罵道：「你們這群混蛋，不要在這裡搞噁心的事！真有本事就去泡幾個情婦！」
「嗨，這不是怕被她們當成畢業暗殺目標給幹掉嘛。」
「頭兒，我們又不是您，我們薪水太低，養不起這些小賤貨。」
「我們培養出的這些高級人才，能在銀河系各個角落調動各種資源，他們根本瞧不上我們。」
「有自知之明就好，」查理淡定地說了句，將前方的投影保留，自己則例行公事般繼續滑動手中的按鈕，瀏覽過幾個重要區域。
他其實，更喜歡看隔壁那些男學員受訓的畫面，那壯碩的肌肉、流暢的身體線條、未來征服銀河系各大富婆的身體資本，是如此的迷人。
當然，查理不能讓人知道他這種癖好。
他可是監察官，基地的三把手。
關押重刑犯給這些特工練習殺人技巧的最底層，是最重要的觀察區域。
那裡的犯人因為服用了太多基因類藥物，一個個都像是野獸，跑出來幾個就會造成小小的騷亂。
其次，最需要盯著的區域，就是訓練基地的實驗艙群。
那裡存儲了各類型的藥物，包括且不限於各類型的毒劑，甚至還有一種能誘發普通人基因突變，讓人失去理性的『喪屍』毒氣。
那東西之前還造成了小範圍的騷亂，一座城市被毒氣感染，成了喪屍大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查理看過那次事件的視頻資料，數百萬失控人群，在幾十台攻擊飛艇的清剿下，幾個小時就死傷殆盡。
從那以後，查理就對所謂的『喪屍圍城』類電影，沒有了半點興趣，那些傢伙根本不懂星際時代的武器系統，已經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嗯？」
查理突然皺眉，剛剛滑過的畫面再次折返。
「地表崗哨怎麼回事？今天是哪個小隊值守？酒吧裡面怎麼一個人都沒了！嘿！你們！你們幾個腦子裡都是骯髒的蛆蟲嗎！」
查理關掉了最前方的大屏幕，那些女特工的影像瞬間消失不見。
「頭兒！你關了幹嘛！」
查理大罵：「滾回自己的崗位！地面崗哨人去哪了！」
十多人愣了下，各自看向了自己負責的監控位置，立刻收起嬉皮笑臉，沖回了自己的座位。
他們調出了地面崗哨和基地唯一進出口——那座大型電梯的實時影像。
八名穿著酒保、服務生服裝的男女，同時站在向下的電梯中，與身邊人說說笑笑，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頭兒！他們在通道中！好像是交接崗出了問題！」
查理摁了幾個按鈕，他的嗓音出現在了電梯中：「你們為什麼擅自離開崗哨？」
有個中年男人立刻道：「哦，是查理監察官，我們的崗位時間已經結束了。」
「現在是這個行星的下午四點，你們的值崗時間是到晚上七點！你告訴我現在的崗位時間結束了？」查理罵道，「是你的腦子有問題，還是我的表有問題？」
「可是，我們剛才得到的消息，就是值崗結束……您看。」
那個男人舉起了手中的入網終端。
上面有著模糊的字跡。
查理皺眉瞪眼看了幾眼，隨後罵道：「先不要管這些！外層崗哨不能缺人！現在馬上給我回去！」
「好的，查理監察官，可能是系統出了問題。」
中年男人有些無奈地聳聳肩：
「放心吧，這不會有任何意外，我們下來的時候，還特意鎖上了酒吧的大門。
「誰會想到，我們訓練基地的入口，是在一座酒吧酒窖的下面呢？
「我們馬上就到底部了，等電梯到了底部，我們立刻就上去，這耽誤不了幾分鐘。」
查理·古茲曼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其他人都在低著頭，依然是在說笑，就仿佛，他們……對他這個監察官的訓斥並不在意。
查理抬頭看了眼地表監控，秉性謹慎的他，點了極少用到的回退按鍵，將畫面退回了幾分鐘前，看到了這幾個傢伙『說說笑笑』地關了酒吧大門，走向酒窖。
不對，還要向前。
查理再次滑動回退按鍵，退到了被系統標記了『有客』的位置。
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低頭走入酒吧，徑直走去了吧檯的位置，低頭像是思考著什麼。
然後，淺紅色的光暈在他身周蕩漾開，酒吧各處的八名老特工楞在了原地，隨後低頭繼續忙碌，而『酒保』將那個男人帶去了衛生間。
等等！
淺紅色的光暈？
快速播放的畫面中，只有『酒保』走出了衛生間，但他只是低頭向前行走。
這是、這是！
查理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他猛地站了起來，盯著眼前電梯中穿著酒保衣服的男人，對方正緩慢扭頭，停下了與身旁女人的聊天，嘴角勾勒出了幾分詭異的微笑。
叮！
電梯門緩緩打開。
就剛才這一耽誤的功夫，這隻帶有自爆功能的電梯，已經抵達底部！
後方那七名特工突然拔出了自己的鐳射手槍，對電梯外面的那十幾名還沒反應過來的衛兵瘋狂射擊。
而那個穿著酒保衣服的男人一個前俯衝衝出電梯門。
「該死的！」
查理怒吼著：「敵襲！敵襲！是白色幽靈！是帝國的幽靈！」
這位監察官立刻行使最高的安全權限，立刻就要強行關閉電梯艙，困住那七名被精神控制的特工，但畫面中突然閃出火光，劇烈的爆炸摧毀了電梯內外一切設備。
不用查理監察官摁他的開關，那刺耳的警笛聲響徹整個基地！
……
前奔，衝刺。
楊洺的身體爆發出了遠超普通生化改造戰士的速度，在銀白色的走廊中極速穿梭。
他暫時還沒使用武器，背後的背包鼓鼓囊囊，存放著他接下來會用到的各種『器械』。
前方出現的衛兵被他直接撞開，所過之處人影翻飛。
那些飆射的雷射無法突破他身周的雷射膜。
楊洺左眼前方是整個基地的主體架構，他計算著自己沖向基地主控室的最短距離。
律已經開始入侵這個基地的控制系統，那些壁掛武器迅速失靈，本該落下的安全閘門停止下落。
前方出現了大批裝備精良的衛兵。
對方的反應速度並不慢。
楊洺反手在背包邊緣掏出兩把大口徑鐳射手槍，這是最省時省力的殺人方式。
楊洺沖勢出現頓挫，身影宛若是在貼地疾飛，踩牆、橫擺、精神力架控、半自動點射一氣呵成。
他身形竄過這些衛兵身邊時，腦袋上多了一個個燒焦血洞的衛兵，身體尚未能砸落在地。
沒有阻礙，是因沒人能阻礙。
沒有反抗，是因對方的反抗在楊洺眼裡完全不值一提。
他只有這一次的機會，這次襲擊之後，中情局必然會把其它基地更換位置，必然會修補情報系統中的漏洞。
所以，楊洺這次沒想過放過這裡的任何人。
「老闆，已確定對方中央控制系統存在自毀裝置！」
楊洺猛地掉頭，闖入一旁的電梯井中急速下墜，徒手撕開了中控層的電梯門。
門外鐳射雷射如雨般撲來。
楊洺絲毫不躲，渾身爆發出濃郁的血紅色光膜，類古神的力量在他每一個細胞中鼓脹、涌動，最後變成了向外噴涌的浪潮！
他一拳向下猛砸，前方那上百名衛兵和特工如遭重擊般向後倒飛，身上的防護裝置還在，但面容已開始迅速扭曲。
精神衝擊！
同層消滅！
楊洺抬頭看向了控制室所在區域，鷹隼般的雙眼中，是冰冷，是憤怒，是沒有被他刻意壓制的殺戮欲望。
懸浮、前行。
那些已經被律控制的機械衛兵，開始調轉槍口對準它們本該聽命的人類士兵。
那些嘗試用自己弱改造後的實力去抵擋楊洺的特工，無法接近楊洺身周，就會被一股股無形的精神衝擊擊潰意志。
他如猩紅中行走的惡魔，碾碎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五分鐘後。
這顆農業星上某個偏僻農田朝著左右分開，泥土與水分朝著下方那宛若深淵巨口的船塢出入口墜落，不少操控著機械勞作的農民，抬頭愣愣地看著那艘緊急升空的新聯邦運輸艦。
然而，運輸艦剛升空沒過十幾秒，一束紅光自地面綻放，有個人影沖天而起，追向了那艘飛船。
來不及關閉的船塢出現了劇烈的閃光。
大地開始搖晃，一朵巨大的蘑菇雲升騰而起，半顆農業星的電力供給直接癱瘓。
十五分鐘後，那道紅光包裹的人影消失不見，似乎放棄了對運輸船的追擊。
運輸艦的艦橋處，查理監察官長長地鬆了口氣。
只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可能就逃不出來了。
那個恐怖的白色幽靈，那個變態的混蛋，他竟然能找到中情局訓練基地的位置，這簡直不敢想像。
白色幽靈擁有比他們新聯邦網絡安全部隊還強大的技術團隊？
這不可能，這不符合他們對銀河系各國科技實力的一貫認知！
現在，中情局總部已經得知他們遇襲的消息……查理扭頭看向後方這些高層，還有十多名聰明的特工，決定跟他們好好聊聊，以免除自己可能需要承擔的部分責任。
「我們……」
「頭兒！外、外面！」
查理那臃腫的身體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轉了回去，看向艦橋窗外。
運輸艦正在向上極速爬升。
他手下這種惶急的嗓音，讓查理以為，他會看到那個能懸浮飛行的可怕幽靈，但查理沒想到的是，填滿他瞳孔的，是一口橢圓狀的扁平巨炮炮口，以及裡面綻放出的璀璨光亮。
這是，幽靈的古代科技艦……
查理抬手理了下衣領，突然訕笑了聲，身影在炙熱的光芒中瞬息被蒸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