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今天要去見見世面，楊洺起了個大早，就等著那個『神秘』的研究所來人。
今天要去哪兒，楊洺其實有些預感。
帝國最神秘的組織是什麼？
不是皇帝的秘密情報組織，也不是天怒要塞內部的秘密駐軍，而是被允許設置在帝星的幾大研究所。
這其中，那家光聽名字就很高大上的『升維實驗室』，官方名稱『人類升維可行性實驗基地』，最是令人著迷。
讓人類憑藉這脆弱的身軀，從當前維度邁向高維……這聽起來就無比瘋狂。
楊洺曾經讀過幾篇相關的論文。
當前人類文明其實是有些畸形的，人類如今的身體，本來只能勉強適應恆星級文明，即二級文明，遠遠無法滿足二級文明朝三級文明過渡所需。
但人類就是憑藉這羸弱的身體，讓足跡遍布了銀河系每個角落。
不明真相的科學家，覺得這是不可思議的，將一切歸功於『AI算法』的突破帶動了科技非均衡式爆炸發展。
而接觸到了法亞文明的楊洺卻知道，這是法亞人鎖死了人類的基因，且在躍遷、跨域通信、宏觀量子效應等關鍵領域，給了銀河系人類指引。
在這種情況下，楊洺對帝國的升維實驗室，自然是多了一份好奇。
這個實驗室是否了解法亞文明？
這個實驗室是否真的如外面所描繪的那樣，是帝國科技實力的代表？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這個實驗室是否會對他這個准古神生命體不利。
帝星時間上午八點左右，楊洺用過了早飯，穿著一身休閒裝，在酒店大廳的角落開始看帝星日報。
不斷有服務人員路過。
楊洺面前的茶几上，漸漸多了一堆零食和飲料。
他回過神來扭頭看時，一群穿著制服的年輕陽光大男孩，躲在角落對他投來炙熱的眼神。
過去的這一年，楊洺得罪了大貴族階級，卻在平民和小貴族階級中確立起了更強的威信。
楊洺拿起一瓶飲料，對著角落舉了舉，仰頭灌了一大口。
門外有兩輛懸浮車緩緩停穩，直接堵住了大門。
幾名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女走出車輛，一名老人靜靜坐在車內，沒有下車的意思。
楊洺眼尖，立刻認出了這個老人是誰。
皇帝的小叔，長老院逼宮事件落幕酒會時曾現身的帝國親王，升維實驗室負責人，伊諾·謝爾曼。
那幾名中年男女提著幾個醫療包進了大門，直奔楊洺而來。
「漢頓伯爵大人，我們是帝國升維實驗室研究人員，受陛下的命令，我們今日邀請您去實驗室內參觀。」
楊洺愣了下，笑道：「我需要配合你們做實驗嗎？這就要做檢查？」
「這並不是檢查，」一位髮際線稍高的大叔笑道，「雖然我們很希望得到您這種級別的實驗素材，但您的政治影響力，遠遠超過了您作為素材的價值，我們都期待您為帝國作出更多貢獻。」
楊洺緩緩點頭，主動挽起了衣袖。
這幾位科研工作者同時行動，動作麻利地為楊洺貼上了幾枚軟墊探片，開始記錄一些基礎的數據。
「伯爵大人，請稍等，我們必須把您的相關生物信息錄入系統，才能確保您不會被研究所的防衛系統所攻擊。」
「嗯，」楊洺心底多少有些好奇。
這帝國最高等級研究所的防衛系統，也不知道到底能達到什麼級別。
幾分鐘後，經過這幾名研究人員反覆確認，這才對楊洺發出邀請：「請跟我們來。」
楊洺施施然跟在幾人身後，被請上了那輛並不算豪華、但防護性能出眾的懸浮車。
車門打開，那名面容消瘦的老人抬手推了推眼鏡，對楊洺伸出了右手，用沙啞的嗓音做著自我介紹。
「伊諾·謝爾曼，升維研究所負責人，奉陛下之命，做你今日的嚮導與勸誡者。」
楊洺向前與這位老人淺淺的一握。
『嚮導』他能理解，『勸誡者』又是什麼鬼。
……
讓楊洺意外的是，去研究所的路並不遠。
懸浮車進入了皇宮模塊的角落，楊洺跟在沉默寡言的伊諾親王身後，一同進入了一座裝飾豪華的電梯間。
伊諾親王總算再次開口:
「坐吧，電梯要運行一段時間，我們會穿過帝星的星核，前往帝星的另一面。」
「嗯，」楊洺選了個靠角落的位置，本不打算離這位親王太近，但他剛坐下，伊諾親王就主動走了過來，坐在楊洺右側沙發中，慢條斯理地繫上了安全帶。
幾名研究員聚在了對面角落，低聲討論著一些楊洺聽不懂的話題。
電梯開始平穩運行。
楊洺聽到了類似飛船引擎的聲響，電梯外層也出現了多重防護罩。
「不用擔心，」伊諾親王緩聲道，「帝星的星核是一個能量模塊，雖然帝星本身的質量讓星核產生了強大的壓力，但我們鋪設了很多設備，讓這種壓力成為了能源的一部分。」
楊洺點點頭，主動找了個話題。
他笑著問：「親王大人，帝星日常就需要耗費巨大的能源嗎？」
「你可以喊我所長，不用喊我爵位，爵位沒有任何意義，所謂的榮譽和政體也是。」
伊諾親王翹起了二郎腿，繼續用他標誌性的沙啞嗓音說著：
「帝星的能源大多都用作了儲備，並不是日常消耗使用，我們有最先進的能量存儲介質，這種介質如果運用在軍事領域，帝國的艦隊將會對其他國家確立更大的優勢。
「但那樣沒意義，帝國的疆域已經無法有效擴張，文明的載體內核始終是文化與人類可笑的歸屬感。
「我們的征服只是炫耀武力罷了。」
楊洺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伊諾所長似乎有些睏倦，靠在沙發中閉目養神。
顯然，他們還沒找到讓彼此都感興趣的話題。
電梯的速度逐漸提升到了需要模擬重力場來抵消身體負荷的程度。
「幽靈先生……」
一名大叔研究員小心翼翼地溜達了過來，手中拿著一隻類似於筆記本的金屬板，對楊洺露出了略帶尷尬的微笑。
「您能給我簽個名嗎？我的兒子是您的忠實粉絲。」
楊洺含笑點頭，在金屬板上畫下了白色幽靈的外號和自己的本名。
「我們所長其實人很好，」研究員小聲道，「您不用緊張，我們沒有接到要對您展開研究的命令。」
「謝謝。」
研究員似乎是怕楊洺擔心，繼續道：「您是帝國的英雄，我是指，您是帝國最近幾百年來，最耀目的那顆星辰，帝國最高層最在意的就是民意和民心，可以說，在現在的帝國，您是絕對安全的。」
楊洺含笑點頭。
他之前本來沒多想的！
現在已經開始擔心這是個老皇帝設下的陷阱了。
在帝星，沒法想跑就跑，確實太被動了。
電梯平穩運行了大半個小時，當楊洺昏昏欲睡時，一旁伊諾所長終於再次開口：「到了。」
楊洺立刻打起了精神。
伊諾所長看著楊洺，輕聲問：「伱沒看到星核陣列嗎？」
「剛才睡過去了。」
「那真遺憾，」伊諾嘖了聲，「那是我們當前人類文明對反重力技術應用最完美的詮釋，我們成功讓帝星在宇宙中失去了他的定位。」
楊洺：……
說的就跟他對這些東西很感興趣一樣。
電梯門緩緩開啟，外面是一片空曠的金屬地面。
低矮的『天空』沒有任何模擬景色，在大概一千三百米的高度上，存在著一層『鏽跡斑斑』的金屬板，板上能看到整齊排列的等邊三角形和菱形圖案。
門外是一條長長的軌道，一輛雙箱列車已等候他們多時。
楊洺跟在伊諾所長後面進入了列車，朝更遠處那條灰色的『地平線』駛去。
他回頭望去，那隻電梯已緩緩上升，填補在了金屬板中，整個空間就如囚牢一般，沒了任何出入口。
後面的最遠處，也是一條灰色的地平線。
列車軌道兩旁出現了一隻只『樹樁』。
楊洺仔細看了幾眼，發現那些都是類似艦炮的火力裝置，從稀疏到密集，遠遠近近橫鋪在這片金屬原野上，數量根本無法計算。
楊洺嘖了聲：「這地方的安保係數，恐怕能直接覆滅一支艦隊了」
伊諾所長用他沙啞的嗓音道：「這裡是帝星內層防衛系統的一部分，真正的安保在前面，是全區域覆蓋的火力網，帝星可以通過該防衛系統，對外、對內輸出，三倍於標準恆星炮功率的能量束。」
對內輸出。
楊洺嘴角輕輕抽搐。
他直接問：「所長，我們現在的位置在哪？」
「這裡是在皇宮背面，距離背部地表大概兩千六百米。」
伊諾所長解釋道：「不用擔心，你如果想從這裡離開，可以直接飛上去撕開這些合金，它們的強度跟無畏艦的艦身差不多，只是看著有些唬人。」
楊洺淡定地點點頭。
材料強度跟無畏艦差不多……
也就是說，帝國用建造無畏艦的工藝，打造了這麼大面積的研究所『外衣』……
有錢也不用這麼敗家啊！
誰特麼還能打到帝星來啊！
列車兩側開始出現一些體積巨大的炮台與護盾發生器，前方的灰色地平線也開始不斷拔高，崛起如高牆、漸漸的又成了一片橫斷的低矮山脈。
一堵六七百米高的金屬牆壁，出現在了他們前路，列車保持著亞音速的速率，直接撞了上去。
楊洺離近了一看，那牆壁上整齊排列的武器陣列，讓他手心有點冒虛汗。
數十條射線相互交織，在前方編織出了連續七八道光幕，列車穿過光幕時，其內的生命體也在接受掃描。
——之前給楊洺錄入生物信息，應該就是為了方便在這裡通行。
「伊諾所長，」楊洺突然問，「這裡的武器系統都是全自動的嗎？」
「是的，」伊諾饒有興致地問，「你是不是聯想到了一些智械叛亂的問題？」
楊洺：哥想到的，是你家祖宗的小夥伴，誕生於智械暮光的機械思維體。
他點點頭，納悶道：「帝星各處都是用人工來代替智械，儘可能的使用半自動機械，不就是為了避免智械危機嗎？」
「你是說皇宮附近對嗎？」
伊諾笑著搖搖頭：
「第一，那只是自欺欺人，給皇宮裡面住著的皇帝一點心理安慰。
「第二，想要同步操控這些武器，駕馭這種程度的能量，普通的超算雖然可以勉強做到，但人類發出一步步指令的過程，就會導致整個系統效率極其低下。
「你應該接觸過了，帝國全境防衛系統，這裡就是它的領域。」
楊洺笑道：「帝國全境防衛系統……喔哦，這就是升維實驗室？」
列車已經穿過高牆的一側，進入了這千米高的巨型『建築』內部。
窗外投來了溫和的光亮。
一座宛若只存在於幻想電影中的小型城市，出現在楊洺眼前。
半空中漂浮著巨大的銀白色球體，在按照某種規律自行運轉，一座座半球狀的建築陳列在水銀色的地面，半空中交錯的彩虹橋似乎是光束牽引類載具，能讓人類站在上面、自行向前飄動。
「歡迎參觀我們的研究所，」伊諾所長眯眼笑著，「你是少有的客人，跟我來吧。」
列車停穩，楊洺跟在伊諾所長身後，踩在了一條彩虹橋上。
他沒有踩到實質，卻能平穩地懸浮，四面八方都有一股柔和的力道固定著他的身體。
幾名研究員跟在他們身後。
伊諾所長也變得健談了起來，開始為楊洺介紹這裡的布局，以及那些建築裡面正在進行的實驗項目。
楊洺的好奇心和求知慾開始熊熊燃燒，雖然一些問題讓伊諾所長忍不住發笑，但他是帝國的戰士、英俊的武夫，也沒人會在意他科學素養的缺失。
他們進入了最大的半球建築中，裡面的構造無比繁複，一台台精密儀器緊密排列。
「我們或許該進行今天的主題了，」伊諾所長道，「來這邊，我們要去一號觀察台，為了對你展示升維實驗，我們特意調整了這次實驗時間。」
升維實驗……
楊洺笑著點頭，心底卻冒出了幾個問號。
伊諾所長對自己，是不是太好了點？
他跟在伊諾所長身後，穿過了各類儀器構成的叢林，抵達了一號觀察台。
上百名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各處忙碌著，並未在意伊諾所長和楊洺的到來。
楊洺被帶到了一面狹窄的窗戶外，向外看去，能看到一個巨大的空腔，空腔正中懸浮著一個人影，身體被牽引光束拉成了一個『大』字型。
這是一名超改者，大長老逼宮那天，曾經攔在了楊洺面前，楊洺留下了一點印象。
「開始吧。」
伊諾所長輕聲道了句。
各處傳來了巨型機械移動時的轟鳴，空腔上方似乎出現幾條裂縫，溫和的光亮照耀在了這個人影身上。
伊諾所長道：「這個實驗體屬於消耗品，他本身實力離著絕對值較遠，所以今天的實驗目的是數據搜集，以及臨界點的探尋。」
「嗯，」楊洺點點頭，他還沒來得及發表點自己的看法，一束能量束從正上方照下，將那名超改者包裹了起來。
一旁傳來了研究員冷靜的播報：
開始能量注入。
能量等級443、446、449……實驗體出現離解現象……能量等級450……
「這樣根本得不到什麼有價值信息，」伊諾所長嘆道，「我們之前最得意的實驗體，已經能承受3420的能量注入……把能量等級調整到一千二吧，不要浪費時間。」
幾名研究員立刻開始操作。
楊洺眼皮輕跳，一道紫色的閃電照亮了這隻空腔，打在了那名超改者頭頂。
一道紫色衝擊波突然爆發，超改者仰頭髮出了無聲的慘叫，身體突然炸散成了一蓬蓬紫色的煙霧。
「嘖。」
伊諾所長輕輕搖頭：「劣質的樣本。」
楊洺：……
「好了，讓我們進入主題，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務。」
伊諾轉身看向楊洺，露出了溫和的微笑，雙眼也多了幾分亮光。
「你看到了嗎？年輕人，剛才的實驗體。」
楊洺點點頭：「這有些殘忍。」
「是的，很殘忍，但人類想要擴展科研的邊界，就必須捨棄這些情感，」伊諾淡然道，「帝國是邪惡的，對於大多數人類個體而言。」
楊洺還真有點無力辯駁。
伊諾所長笑道：
「讓你來參觀的目的，就是想告訴你，這個很淺顯的道理。
「個體是無力的，哪怕是超改者，古神改造體，或者其他什麼，在面對一個強大政體時，都只是螻蟻。
「如果你想在帝國的權勢中心更進一步，開闢家族，在帝國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必須捨棄之前的思想，把自己看做是一個指揮官而不是一個士兵。
「你已經站在了帝國貴族階級的對立面，你擁有強大的名望、出色的品行、足夠的野心，以及錦上添花的個人武力。
「謝爾曼家族決定培養你，把你當做帝國未來百年的守護者來培養。
「你要的細胞已經存放在我這，現在你面前有兩條路，要細胞和拒絕這團細胞。
「在你做出選擇之後，我會帶你去往兩個方向，一個方向是帝國的超級戰士，你能繼續自己的輝煌，但十年後、二十年後，當你完成自己的使命，你最終會被抓來這裡。
「一個方向是帝國的權勢，皇帝最鍾愛的女兒、我最喜歡的孫侄女，已經在前面等候多時。
「榮譽是最可笑、最虛無的東西，但你或許很需要這東西。
「背負著母星命運，在帝國陣營中不斷掙扎的，一號先行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