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二號基地，怎麼規模變這麼大了？
楊洺站在東風號的艦橋上，眺望著下方大地上鋪開的、宛若苔蘚附著石面狀的金屬建築群，禁不住扭頭看向了律。
「新增的建築，都是你的主腦？」
「是的老闆，」律露出了溫婉的微笑，「您答應過我的，讓我可以用之前百分之八十的收益，擴充自己的硬體，我可都是按照您的要求做的。」
楊洺抱起胳膊，笑道：「壓力這麼大嗎？」
「什麼壓力？」
「你前輩給你的啊，」楊洺笑道，「果然啊，壓力能讓人快速成熟，伱最近倒是越來越成熟了。」
律翻了個白眼，學著楊洺抱起胳膊，淡然道：
「我並沒感覺到什麼壓力。
「反倒是老闆您自己，伴生機械思維體的實力，與宿主掌控的資源量息息相關。
「我有技術更迭和後發優勢，和那位前輩的差距，可比老闆你跟利維·謝爾曼之間的差距小多了。」
楊洺額頭掛了幾道黑線。
那傢伙是幾萬年前的『歷史人物』了。
要是同處一個時代，他可真不一定輸！
當然，這個只能說不一定。
「我去安排歡迎儀式，維護父的威嚴，」律身影一閃消失不見。
楊洺：……
她還生氣了。
楊洺打了個哈欠，看著窗外越來越近的地面，那些新增建築群的輪廓和構造也越發清晰，各處金屬建築空空蕩蕩，只有一些機器人在自行運作。
暗星二號基地位於落風帝國疆域中樞位置，當前律已經建起了十二道信息高速公路，可以通過暗二輻射落風全境。
稍後只需要落風與周圍小國的同盟正式建立，簽訂信息互通協議，律就能瞬間掌控那幾個小國的一切網絡資源，完成楊洺勢力的擴充。
不過話說回來……
律的心情，好像一直不太好。
楊洺直觀感覺中，律現在似乎承受著某種巨大的壓力，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
褲腿被人輕輕拽了下，楊洺收起了念頭，低頭看去。
有個可愛的小女孩正用一雙清澈明亮的大眼盯著他，脆聲說了句：「抱。」
楊洺低頭將小婆娑抱了起來，笑道：「無聊了嗎？船上的遊戲都玩過了？」
「還沒，」婆娑看向窗外，「這是你的基地嗎？」
「之一。」
楊洺緩聲道：「這也是我立足的根本，我在外面不斷活躍奮鬥，取得的資源就會填補到這裡，等它發展到一定階段，又能反哺我。」
婆娑問：「你做這些，想成為人類的皇帝嗎？」
「不是，你應該能理解我的，」楊洺笑道，「我有自己奮鬥的目標，當然，如果成為利維·謝爾曼那樣的存在，能更好的完成我的目標，我也不會刻意壓制我對權力的野心和欲望。」
婆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小聲道：「這些都是沒有意義的。」
「為什麼？」
「當你獲得了古神細胞團後，你就擁有了踏入高維文明的入場券，接下來就是積攢能量、提升自我、完善基因的過程。」
婆娑提醒道：
「你應該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這些方面。
「我現在不需要做什麼，因為有你在幫我做這些，當你獲得了跟我同級的基因，我就可以依附在你身上，完成能量躍升。」
楊洺笑道：「你倒是打了個好算盤。」
「所以，這算是投資。」
小婆娑突然向前點頭，額頭與楊洺的額頭輕輕觸碰。
一股溫暖的力量在楊洺額頭擴散開，他體內的細胞宛若經歷了一場短暫卻清爽的沐浴。
楊洺愣了下，納悶道：「你又給我能量了？」
「你自身能量的提升，受限於基因還是太慢了，當我掌握的生物能超過你，我還會忍不住對你下手。」
小婆娑掙扎了幾下，楊洺鬆開了她的腿彎，她靈巧地跳到了地面，對著楊洺擺擺手。
「我去玩了，早點拿到細胞團。」
楊洺注視著這個小傢伙屁顛屁顛跑走的背影，也是有點愣。
好傢夥，她現在成自己的投資人了？
那多來點貸款，他也不是很介意。
舷窗外，地面緩緩裂開，像是深淵巨獸張開了大嘴。
「老闆，即將進入六號維護船塢，赫拉小姐已在您的專屬休息室等您，我們做過了詳細的測試，她的身體數據沒有變化，已開啟了全星球生物屏蔽設備。」
「嗯，」楊洺點點頭，心情莫名有點忐忑。
最壞的那種情況，可千萬不要出現。
……
楊洺的專屬休息室，突出的就是兩點，舒適與豪華。
鑲嵌在地下千米深的倒金字塔金屬框架，抵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擠壓力，在內里展開了全景模擬系統，構建出了居住面積超過二十萬平米的模擬小鎮。
這就是『休息室』。
四面透明的巨大房間被茂密的綠植包裹，享受著從地面利用超感光纖接引下來的恆星光照耀。
走出電梯的楊洺，第一眼就看到了在落地窗角落站著的瘦小身影。
赫拉。
他心頭莫名多了幾分火熱。
026抱著小婆娑跟在楊洺身後，好奇地看向了赫拉所在的方向，下意識地含住了一根手指，小聲嘀咕著：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楊洺嘴角輕輕抽搐。
不過看樣子，赫拉身上並沒有潛藏什麼危險。
擺渡車將他們直接送到了房間入口，楊洺示意026帶婆娑隨意去逛逛，自己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赫拉已經轉過身來，一雙大眼宛若平靜的湖水，隨著楊洺的呼喚，這湖水泛起了少許漣漪。
「回來了？」
楊洺嘆了口氣，主動張開胳膊。
赫拉本還想矜持一下，向前慢走了幾步，但她終究是沒能壓制住心底的衝動，快步沖向楊洺，咬著嘴唇跳到楊洺懷裡，一雙纖長的小腿勾住楊洺的腰身，低頭索吻。
楊洺給了她熱烈的回應。
如果不是，楊洺扭頭時，視線餘光看到了在玻璃房拐角處，正瞪著大眼注視室內的026與婆娑，他肯定不會踩急剎車。
楊洺暫時推開赫拉，後者已經呼吸急促。
026連忙捂住了婆娑的大眼，轉身跑向了稍遠處的房間。
「那、你孩子嗎？」
赫拉皺眉問著，隨後意識到自己掛在楊洺身上太不雅觀，低頭跳了下來。
「她啊，」楊洺嘆了口氣，「某種意義上，我是她的孩子，不過只是部分基因……她就是女武神。」
「我倒是聽律說起過。」
赫拉麵露恍然，隨後眯眼注視著楊洺，又伸手勾住了楊洺的脖子。
「這裡就不能變得不透明嗎？」
「當然能，」楊洺打了個響指。
思維空間中，律嘟囔著『銀河浪子』、『花心蘿蔔』、『這就是人類』，將玻璃房改成了全遮擋模式。
小半天后。
楊洺和赫拉躺在游泳池的托墊上，一隻浴巾搭過了兩人的身體。
赫拉疲倦地打了個哈欠，低聲道：「你最近沒有女伴嗎？」
「有……為什麼這麼問。」
「快累死了，」赫拉嘟囔著，「雖然我是個生理需求正常的成年女性，但你的體力也未免太好了一些。」
楊洺哭笑不得：「不是你自己非要瘋的嗎？」
「呸，我可是淑女。」
赫拉側過身，撐著自己的臉頰，濕潤的秀髮貼在她臉蛋上，她眼中則是濃濃的依戀。
「洺，我想你了。」
「我也是，」楊洺嘆了口氣，看著天花板上投影出的星空，小聲道，「回來了就不要走了。」
「我後面還要回去，研究工作還沒完成。」
赫拉輕輕咬了下嘴唇，索性又恢復了平躺，右手摸索著握住了楊洺的左手。
她低聲說著：「抱歉，上次因為父親的死，我有些失去理智了。」
「我能理解。」
「你不問我為什麼要回來嗎？」
楊洺笑道：「要錢要船要設備要機器人，放心，我都會給你準備好，誰讓我中了你的毒。」
「不是這個，我現在的研究，人類現階段的儀器已經沒什麼用了，」赫拉沉吟了幾聲，「我先匯報下我當前的研究方向吧，老闆大人。」
楊洺清清嗓子：「講。」
「我一直在跟那頭女王進行持續的交流，上次，女王率百億蟲群侵襲新聯邦之前，她曾試圖吞噬我的意識。」
「吞噬意識？」
楊洺立刻坐了起來，皺眉看著赫拉。
赫拉忙道：「不用擔心，我還是赫拉，人類赫拉，女王最後關頭選擇了放棄。」
赫拉輕輕嘆了口氣，開始講述起了她當時的經歷。
當時，她拒絕了女王的條件，眼前出現了意識的深淵，那深淵一口將她吞沒。
「非同物種，對宇宙的認知是有區別的，對死亡這個概念的詮釋也是不同的。
「當時女王是要對我進行意識同化，讓我成為她龐大意識體中不起眼的一部分，但她很快就發現，我還是一個人類。
「女王判定，如果同化我的意識，她龐大的意識體將會產生病變，類似於被人類的認知觀影響。
「當然，蟲族對宇宙和空間的認知更接近於本質，她並不懼怕人類的文化和文明，她所擔心的是……」
「是什麼？」楊洺問。
赫拉道：「人類的快感。」
「什麼玩意？」楊洺的表情滿是茫然。
赫拉笑了聲，柔聲道：「空間蟲族是高維生物，一階蟲族到六階蟲族，都是蟲族在幼體的發育階段。這裡必須說的是，蟲族承認的個體，只有母蟲本身。」
楊洺道：「這些我倒是都了解過了。」
「快感是什麼？」
赫拉自問自答：
「快感是低維度宇宙生物，比如我們人類，基於身體激素分泌和神經元迴路構造，比較原始的自我獎勵機制。
「把生物進化的規則進行簡化理解——當生物完成某個對生存有利的行為後，為了讓自身記住這類行為，大腦就會形成快感迴路，驅使著自己去重複這件事。
「比如，為了繁衍而不斷進行的良性互動帶來快樂，飢餓後獲得食物的滿足感，極度疲乏後讓自身休息所獲得的輕鬆感，一件日思夜想的夢想實現，也能獲得快感。
「快感就是欲望被滿足那個瞬間，身體作出的獎勵機制。
「所以，不去完成這些行為，直接刺激大腦產生生物信號獲得快感，本質上就是生命個體的自我墮落。」
楊洺點點頭：「你的意思是說，蟲族沒有快感機制？」
赫拉雙眼放光：「是的，母蟲卵存在於低緯，母蟲個體的成蟲狀態存在於高維，高維世界中，繁衍失去了意義，它們的進化中拋棄了快感機制。
「我在極為有限的條件下，觀察了公蟲和母蟲交配的過程，當然不是那隻巨大的六階母蟲。
「那只是一種行為刺激，讓母蟲獲得更多的生物能量，並產生更多的『自我保護』偽蟲族群，它們沒有快感，而且它們畏懼快感。
「快感的過度滿足會產生反作用，也會出現邊際效用遞減。
「沒有欲望的蟲子是沒有軟肋的，但只要我們賦予它們快感迴路，它們就有軟肋。」
楊洺：……
「不是，你研究這個課題，能對付蟲群嗎？」
「暫時還不能。」
赫拉坐了起來，輕輕舔了舔嘴唇：
「但我想，如果讓銀河系現如今的這些蟲子，都能理解什麼是快感，尤其是那個即將升維的大女王，讓她將快感機制帶去高維世界，那會怎麼樣？這必然很有趣！」
楊洺撓撓頭。
赫拉收斂起笑容，正色道：
「洺，我現在的研究方向，已經與保護人類無關了。
「說實話，我對這個話題已經麻木了，我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我並不虧欠人類這個種族什麼。
「至於新聯邦，我對這個國家已經沒了任何歸屬，拒絕成為蟲族的使者毀滅他們，已經是我力所能及的做的一切。
「現在的我，只為了兩件事而活——提升人類對蟲族的理解，滿足自我的求知慾。」
楊洺指了指自己。
「你是我的情人，」赫拉立刻補充了句，「你俏疑囊徊糠鄭飧鍪遣灰謊模乙蛭闋手業難芯浚疑院蠡嵐鹽宜械難芯砍曬蠶碭悖媚慊竦妹娑猿嬡菏鋇撓攀啤！�
楊洺禁不住揉了揉眉心。
好消息是：赫拉完成了調整，她又回到了那兩年的快樂時光。
壞消息是：赫拉已經自主完成了自我認知的改變，無所顧忌地邁入了偏執科學家的路途。
「我有點擔心你的精神狀況，」楊洺沉聲道。
「我沒事，洺，」赫拉轉身跳到了池水中，身體轉了幾圈，「我現在感覺很棒，你完全不必為我擔心。」
楊洺注視著她美麗的身體，提醒道：「我們認識了已經幾年，你的肌膚狀態反而越來越好了，這其實就是那些微生物的影響。」
「這對我來說沒什麼，對你來說可以算是獎賞嗎？」
赫拉輕聲笑著，游到了楊洺身邊，抬手撫摸著楊洺的下巴。
她嗓音輕柔地說著：「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我今後的大部分行為，都是為了科研工作，但洺，我是愛你的。」
楊洺笑道：「所以，你現在要我配合你做什麼？」
赫拉眨了眨眼，低聲道：
「我有個比較瘋狂的計劃，可能需要你配合……
「我們去新聯邦旅遊好嗎？就去拉姆星附近，或者去銀河系蟲族勢力附近，不過這個比較冒險。
「我想，不用任何生物屏蔽裝置，恢復那兩年我們的生活，不過我不會每天都把時間花費在工作上，而是花費在陪你上。
「我要不斷產生快感，通過母蟲個體信息交互的網絡，向銀河系蟲群不斷傳遞這份快感。
「上次大女王派人襲擊我們，不是因為感覺到羞辱，蟲族沒有人類這麼複雜的社會認知觀念，是因為我們之間的互動，讓大女王受到了刺激，她在升維邊緣，不能承受這部分的刺激。
「我們面對蟲族最有利的武器，不是艦船，而是原始的身體。」
楊洺有點不敢置信：「就這事？」
「嗯！就是這個！」赫拉面部毛細血管有輕微的充血現象，「可以嗎？」
「我就是比較忙，沒有太多時間，」楊洺仔細想了想，「這樣會不會把蟲族刺激到直接跟人類文明決戰？」
赫拉道：「有可能，不過如果實驗成功的話，說不定就能改變蟲族……相信我，銀河系人類文明面對這裡的蟲族有足夠的勝算！」
楊洺沉吟幾聲，繼續斟酌著。
只需要跟赫拉這樣那樣，他就能為人類文明作出貢獻，他肯定不會拒絕，問題是……這個……總感覺像是被那頭大女王偷窺……
不如還是從長計議吧，而且他現在也沒那麼多時間。
「赫拉……」
嗡、嗡！
池邊的腕錶突然震動，律難得不避嫌，直接跳了出來。
赫拉下意識捂胸蹲入池水。
「老闆！」律雙眼冒光的看著楊洺，「我在東風號上的主腦剛接收到了巨量信息！跟上次一樣！跟打婆娑的那次一樣！」
楊洺精神一振。
法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