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特伯爵慘死家中，死狀與維諾斯親王相差無幾，身上穿著女士長裙，腳上是一雙藍色高跟鞋，臉上還畫著糟亂的妝容。
案發現場，楊洺蹲在角落的一個腳印前，略微出神。
幾名老警官正在現場提取物證，有名警官搬來了一隻全景拍攝儀，將現場所有細節轉化成數據，生成全息虛擬案發現場。
「長官。」
楊洺起身看向一旁幾名警官：「講。」
警官們接連開口：
「跟上一個案子一樣，衛星數據、附近監控數據、模塊記憶數據，全沒有。」
「不只是數據，現場也檢測不到相關的生物信息，微生物數量也是極低的水準，顯然是被處理過。」
「這個腳印，就是對方唯一留下的。」
楊洺點點頭，低頭看著腳印，低聲道：「是軍靴。」
警官們鴉雀無聲。
楊洺道：「將現場所有資料整理出來，儘量詳細一點，然後報上去。」
「可是，長官。」
一名看著還算年輕的警官帶著幾分猶豫，低聲道：
「上次的案發現場所有信息，都是保密狀態，維諾斯親王被刺的刀數、位置、角度，這些我們都沒有對外公布過，但恩特伯爵的受傷狀況……這未免太相似了，真的是團伙流竄作案嗎？」
楊洺凝視著這個警官，緩聲道：「你們就把這當做一個殺人案來查，兩個案子暫時不要併案，後續我會降低你們的權限。」
「幽靈先生……」
「不要問為什麼，按我說的去做，兇手明顯不是你們這些普通警察能對付的。」
「是。」
楊洺又低頭看了眼這隻腳印，心底嘆了口氣。
他現在並不想去見那個老皇帝。
長老院的反擊，相當於直接騎臉了，老皇帝現在肯定是暴怒的狀態。
但他不得不去見皇帝。
現場的合金門同樣是被人踹開的，踹門的力道相當巨大，出手的並非一般改造者。
楊洺上次故意踹門留下一些明顯的線索，用意是敲山震虎。
而對方留下這種痕跡，是想反過來告訴楊洺：
白色幽靈的個人武力，在長老院眼中，不值一提。
楊洺能做到的，他們也能輕易做到。
既然皇帝要開戰，那代表帝國大貴族團體的長老們，欣然應戰。
……
與此同時。
長老院，立法庭，楊洺呆過的大長老休息室內。
屋內屋外沒有任何閒人，內外兩層屏蔽光膜，確保這裡的談話不會有泄露的風險。
二十多名老人或站或坐，大長老抽的『水煙』讓這裡煙霧繚繞，大部分人都在保持著沉默。
一名長老突然拍了下扶手，罵道：「沒想到，這個可惡的白色幽靈，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把我們的人抓走了！」
「抓就抓，」大長老笑道，「伱沒聽說嗎？只是讓他們回去協助調查。」
各位長老紛紛開口：
「區區的治安所警隊，就敢闖立法庭，這可是帝國歷史上的第一次。」
「沒有明確的法律禁止這些，反倒是根據長老院第V2304號補充法規，涉及貴族犯罪時，帝星、帝星圈的治安隊，在得到特許權限後，可以直接在權力部門和公開場合捉拿嫌疑人。」
「抓回去也沒事，恩特伯爵慘死家中，死狀一樣、跡象一樣，而他們三個都有不在場證明，就算是白色幽靈想栽贓陷害，也拿不出證據。」
「你們說，我們偉大的陛下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應該是在砸東西吧。」
「我們安排在皇宮模塊的人，已經有不少被清理掉了，現在能接觸陛下的眼線只有幾個，沒辦法全天觀察陛下。」
「軍部那邊什麼反應？」
「防衛部隊宣布進行輪換密閉訓練，簡單來說就是暫時不涉足帝星地表事務，他們不敢摻和進來。」
「不敢？」有老人冷笑了聲，「軍部直接對陛下匯報，無論貴族階層與皇權最後誰能勝出一頭，對他們都沒有影響，他們要錢有錢、要船有船，誰能限制他們？」
「難道軍部就沒有危機感嗎？陛下如果真的要解開束縛，收回長老院立法席位，下一步就會改革軍制。」
「陛下或許已經給了軍部一些許諾吧。」
大長老嘆了口氣：「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尚且不知道，陛下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都無比尊重陛下，陛下的命令就是長老院遵循的最高指示，可陛下，卻要反過來把刀對準我們。」
「是啊，這個轉變也太突然了。」
一人道：「有可能是對蟲族和對新聯邦的勝利，讓陛下品嘗到了所有目光匯聚在自己身上的快感吧。」
眾長老沒人敢開口接話。
「大長老，後續我們該怎麼做？」
「恩特伯爵被殺，我們都很心痛，先以尋找兇手為主，」大長老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稍後長老院發出命令，派遣幾位長老去治安所監督案件進程，各位覺得怎麼樣？」
這群長老各自點頭。
大長老輕輕嘆了口氣：「這個白色幽靈太過年輕氣盛了。」
有長老笑道：「年輕人不懂政局、不懂穩定、不懂規則，其實可以理解。」
「他可不是不懂。」
大長老微微眯眼：
「他那是懂的厲害，懂的通透！
「之前他就站在這兒，就是這個位置，仰著頭告訴我說，那個兇手就在這。
「你們細品，這是什麼？
「你們覺得他這是在威脅我們說，如果今天選舉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就會把我們推舉的優秀長老都抓起來？
「你錯了，他是在告訴我，親王就是他殺的，命令是陛下下達的，如果長老院不配合，維諾斯親王就是我們的下場，他是在威脅我。」
一群老人各自笑了幾聲。
「年少罷了。」
「陛下覺得，他掌握了一個古神改造者，就能嚇住咱們這些老頭子。」
「帝星不允許有這麼強大的存在，陛下讓我們把超改者都調過來，還真是正中我們下懷。」
「超改者重做思想烙印的事，往後拖一拖吧。」
「還是要想個辦法，讓白色幽靈這個礙眼的東西別在帝星上到處亂晃，帝星這廟小，可容不下他這個古神改造者。」
這群老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似乎都在思索著什麼。
大長老笑道：「都回去吧，派幾個人盯緊白色幽靈，如果他要進皇宮，我們就一起去求見陛下，記得，我們一定要比他早幾分鐘到皇宮。」
眾長老點頭答應，稀稀拉拉地離開了這間煙霧繚繞的休息室。
……
楊洺與凱薩琳的宿舍套間。
「超改者？」
凱薩琳看著眼前一臉煩惱的楊洺，俏臉上多了幾分緊張。
「你是說，長老院讓超改者出手了？」
「嗯，從現場的痕跡來看，只能是超改者襲擊了恩特伯爵，而且不只是一個超改者。」
楊洺嘆道：
「長老院今天會反擊，其實也在我預料之內，但我沒想到，長老們竟然敢直接殺皇帝指派的年輕長老。
「平時看這群老傢伙在皇帝面前畢恭畢敬，大氣都不敢喘，沒想到骨子裡這麼叛逆。」
楊洺說著說著把自己都逗笑了。
凱薩琳卻忍不住來回踱步，眼底泛著幾分焦急。
楊洺笑道：「你怎麼了？」
「如果他們利用超改者對付你，那該怎麼辦？」凱薩琳緊緊抿嘴，「皇帝已經幾十年不管政事，現在又這麼激烈地想要收回權柄，必然會引起震盪。」
楊洺笑道：「不用著急，我心裡有數，想要得到收益，怎麼可能不承擔一些風險。」
「可是……」
「沒事，」楊洺溫聲道，「你只需要明白一個道理，沒有誰是不可戰勝的，而帝國的所有終極武器，最終都掌握在皇帝手裡。」
凱薩琳輕咬嘴唇，主動向前擁住了楊洺。
隔著她的高領毛衣，楊洺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對著窗外略微出神。
楊洺道：「凱薩琳，最近巡邏的時候注意一下自身安全，這次風波預計會持續半個月到一個月。」
「嗯，不用擔心我，你才是最要小心的那個，」凱薩琳低聲道，「我的黃金面甲不只是能防精神衝擊，還能提升我的神經反應速度和對環境的敏銳度，我稍後一直戴著就好了。」
楊洺道：「如果長老院問你關於我的事，不要隱瞞他們，除了親王案的細節，其他的可以都告訴他們。」
「為什麼？」
「他們拿我沒辦法，你如果想幫上我，現在就要學會明哲保身。」
凱薩琳微微抿嘴，輕聲『嗯』了一聲，低聲問：「現在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對帝國民眾有利的，對嗎？」
「當然，能讓這些吸帝國血的大貴族安生一點，民眾能得到的福利自然會提升。」
凱薩琳眼底漸漸沒了疑慮，依偎在楊洺肩頭，享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楊洺的手錶微微震動。
背著凱薩琳，楊洺將手錶端起來，看到了律發來的信息：
【老闆，長老院在外調集了十二名未註冊超改者，這些超改者乘坐著一艘為帝星運送食材的補給船，預計在今晚登陸帝星。】
楊洺微微挑眉。
還在調人？
看來，長老院在帝星上的力量，也並不充足嘛。
嗡、嗡！
楊洺懷中的通信器劇烈震動。
「要去忙了嗎？」
凱薩琳溫聲問著。
楊洺笑了笑，雙手捧著她的臉蛋，低頭用力親在她嘴唇上，柔聲道：「注意安全。」
「應該是我對你說這句話才對，」凱薩琳輕嘆了聲。
她為楊洺撫平了下禮服的褶皺，送楊洺到了屋門口，注視著楊洺進了建築物的電梯。
凱薩琳關上門，背靠在冰冷的金屬門上，秀眉輕輕皺了起來。
思索了大概四五分鐘，凱薩琳應該沒得出什麼結論，眉目間的憂慮並未消散。
她將自己貝殼狀的通信器拿了出來，坐去了餐桌旁。
貝殼彈出了淺黑背景的投影屏，凱薩琳一連輸入了十幾道指令，進入了一間加密聊天室，發出了一條召集信息。
很快，聊天室中多了三十多個頭像。
帝星與外界隔絕通信，聊天室中的每個頭像，都代表著一名正在帝星的超改者。
『A01：有人接收到，或者聽說了，來自長老院的殺人指令嗎？』
『N02：並沒有。』
『C02：白色幽靈似乎在跟長老院正面對抗，他會是我們的敵人嗎？』
『D04：別開玩笑了！白色幽靈，他能打我們一個群！這種人為什麼會跟長老院鬧掰？他不是剛在長老院得到爵位嗎？』
『I06：這跟我們無關吧，我們只是受長老院節制，又不是他們的殺人機器。』
『B02：嘖嘖嘖，又死了一個變態的榮譽伯爵，死得好啊。』
『D04：死得好啊。』
『C01：死得好啊。』
『N02：死得好啊……』
凱薩琳看著群聊變成了無意義的複製，隨手複製發了一遍，關閉了聊天室。
現階段雙方還在對抗的初步階段，長老院應該不至於直接對白色幽靈下手，這裡是帝星，帝權至高無上。
應該是這樣。
……
帝星上唯一比較『智能化』的機器，就是無人駕駛懸浮車。
不過，這種懸浮車都是固定線路、固定時間發車，類似於小型的公交車，智能程度並不算高。
楊洺打開自己的通信器，開始查閱恩特伯爵的卷宗，推算著自己該如何把這位伯爵的死，跟親王被殺一案，定性為『模仿作案』。
他在路邊等了兩分鐘，一輛黑色懸浮車慢悠悠地停在了他面前，後車門自行打開。
楊洺低頭鑽了進去，設定好前行路徑，懸浮車平穩地滑入快車道，拐了個彎的功夫，就併入了繁忙的主幹道。
車上的時間不會太久，大概三分鐘就能抵達皇宮模塊。
每次進入皇宮，比較花費時間的，就是通過地表的安檢系統，每次都有十幾台掃描儀器在他身上亂掃，也不知道這些儀器輻射大不大。
長老院。
嘖，這個長老院，比自己想的要難對付很多嘛。
他還以為這是一場碾壓局，皇權能輕鬆勝出，沒想到這群平日裡慫里慫氣的長老，突然就開始發狠。
皇帝殺親王，他們殺伯爵。
接下來，雙方繼續打擂，你殺一個我殺一個？
那感情好，完全就是『為民除害百年大工程』了，最好兩邊多死一群貴族，自己這個外來戶多混點功勞。
滴滴！
楊洺的通信器上一連彈出了十幾條匿名的聊天消息。
【白色幽靈，你不是最強的帝國戰士嗎？】
【車下有聚能炸彈，倒計時結束後將會被引爆，你有十秒的逃生時間。】
【10】，
【9】，
【8】……
楊洺猛地抬頭。
他幾乎在一秒內作出反應，身形直接向上彈起，一拳砸碎了天窗那艦船級的強化玻璃，身形如一顆炮彈鑽出，又反手抓住了車子的破洞邊緣。
精神力自他眉心涌動，赤紅色的浪潮貼著車流上方向外沖盪。
楊洺翻身甩手，嘴裡發出一聲低吼，懸浮車相當於被他的精神力拽起了兩米高度。
【4】，
【3】。
楊洺右腳猛踹，懸浮車橫飛出快車道，撞碎了懸浮車道的拱形玻璃，飛向了還算空曠的地上空間。
【1】。
嗡！
空氣在震動。
藍白色的光球照亮了帝星地表的數個模塊！
巨大的氣浪突然朝該懸浮車所在方向涌動，半秒後，更猛烈的氣浪自光球向外噴涌，光球劇烈膨脹，強光追向撲向快車道另一面的楊洺。
艦用聚能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