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德！
這燕國地圖怎麼這麼短，直接就來送命題！
楊洺注視老皇帝那張老臉的三秒內，想明白了自己此刻的危險處境。
這份血液，他不能給。
第一，皇帝禁止生化改造，皇帝渴望獲得更長的壽命，但為了帝國的穩定，皇位必須不斷更新，給了皇帝這份血液，且事情暴露出去的話，皇帝不可能背鍋，最後背鍋的還是他。
他會被冠以罪名，成為帝國軍部、長老院、各大貴族甚至那些皇子皇女的敵人。
第二，存在被克隆風險，誰都不能確定帝國現如今的生物技術達到了什麼程度，對古神細胞研究到了什麼程度。
第三，皇帝假設完成了古神生命體改造，哪怕是處於食物鏈最低端的『第三級』古神生命體，憑皇帝手中的權勢，他和女武神最終也會淪為輸血泵。而皇帝如果被這份血液的衍生品害死了，這筆帳還是會算到他頭上。
楊洺能獲得覲見皇帝的機會，在帝國的角度，是因為皇帝想要這個工具人政治作秀，謀求歷史定位，並不是因為他的實力強大。
在皇帝私人的角度來說，這其實也只是一次並不重要的嘗試。
楊洺本以為，自己剛為帝國立下了如此大功，正跟帝國處於蜜月期的階段，沒想到這份『關係』如此經不起衝擊。
現在，有什麼辦法，是能讓自己拒絕皇帝的要求，還能確保自己能繼續在帝國混下去……
「陛下，」楊洺輕聲道，「抱歉，我不能給您這份血液。」
皇帝的笑容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微微挑眉，眯眼笑著：「你在拒絕我，對嗎？」
「不，這並不是拒絕。」
楊洺心底的念頭飛速轉動。
他拒絕了，皇帝也不會直接動他，這個皇帝似乎很喜歡『名聲』。
「陛下，容我跟您詳細稟告這件事的危險，您知道我的名字，白色幽靈，我壯著膽子問一句，您知道它的來路嗎？」
楊洺在賭，賭皇帝陛下不會看太多軍情局的卷宗。
皇帝笑道：「說來聽聽。」
「是因為，我其實已經死過一次了。」
楊洺輕輕嘆了口氣。
皇帝禁不住輕輕皺眉。
「法亞，這個詞彙您應該不陌生，這是指的一個文明。」
皇帝坐了起來，湊到了楊洺身旁，低聲道：「你在哪裡得知的這個詞彙？」
「我接觸過他們，陛下，」楊洺道，「這跟我得到的力量有關，您應該還聽說過，我有一個上位生命體女武神，對嗎？她是法亞的作品。」
皇帝眼中閃爍著思索的火光，皺眉凝視著楊洺。
「年輕人，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肯定以及明確地知道，」楊洺目光清澈、眼神真誠。
他在地球老家看小說的時候，偶爾看到了一句話——世界上最完美的謊言全都是真話構成的，只需要對真話拆解部分信息。
老皇帝對法亞這兩個字似乎有些神經過敏。
楊洺靜靜等待著，老皇帝目光漸漸恢復了平靜。
他低聲道：「漢頓，這是禁忌，絕對不要隨意對外人提起。」
「是因為我面前的是您，」楊洺道，「銀河系人類文明如果只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名字的存在，那必然只有您。」
皇帝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繼續講……不用擔心，沒人能聽到我們的談話，我後面的這兩個是聾啞人。」
「基格羅夫的實驗，是繼承自帝國持續了數百年的研究項目，該研究的樣本是古神細胞團。」
楊洺不緊不慢地說著，確保皇帝能聽明白這裡面的邏輯。
「正常情況下，古神細胞是無法保持細胞團狀態的，要麼迅速壞死，要麼增殖分裂成新的古神生命體。
「但帝國能持有細胞團幾百年，這點您難道不懷疑嗎？」
「他們告訴我，是我們的技術達到了這種水準。」
「這是極其可笑的，」楊洺道，「我無意出言中傷對您忠心耿耿的科研團隊，但有一點，這一點很重要，如果我想消失在您面前，我可以直接讓這具身體自行毀滅，自我遭受重創，然後通過我預留在外面的細胞團，讓自己重生。」
皇帝微微挑眉。
楊洺苦笑道：「雖然過程會很痛苦，我會進一步失去身為人類的理智。您應該已經研究過我，自然知道，我跟女武神的幾次戰鬥，每次我都能殺了她，但她總能復生，就是因為我無法找到她的預留細胞團。」
「伱等一會兒。」
皇帝對著旁邊伸了伸手，有侍女捧來了一隻『平板』。
皇帝靠向另一方，拿著平板看了一陣，很快就把平板扔到了一旁，扭頭瞪著楊洺。
楊洺：……
感情這還是剛調查他底細！
「你不是我們文明的產物，」皇帝面露遺憾。
楊洺緩慢點頭，低聲道：
「陛下，我能活下來，也是法亞人在干涉，只有法亞人的幫助，才能完成古神生命體的嫁接。
「而且這個機率很低很低，法亞人告訴我，他們從實驗最開始就不斷調適人類樣本，直接對人類胚胎下手。
「最後最符合實驗特徵的，就是法亞人從胚胎開始培育的，基格羅夫教授的女兒，女武神。」
皇帝雙眼迸發出兩道亮光，小聲問：「基格羅夫改造了他的女兒？哦，這簡直！事情變得有些刺激了。」
「這是個悲劇，」楊洺嘆了口氣，「所以女武神在憎惡著帝國……不過陛下請放心，我在一日，女武神都就不會成為帝國的麻煩，我有充足的把握能再次擊潰她。」
「我相信你，」皇帝拍了下楊洺的胳膊，話鋒突然一轉，像是不經意間問著，「你跟法亞人直接交流過？」
「是的。」
皇帝似乎找到了新的興趣點：「面對面、就像是我們這樣的交流？」
楊洺沉吟幾聲，開始詳細講述自己與法亞文明接觸的過程，在彼此交流之前，他還誇大描述了一場他與女武神的戰鬥。
皇帝聽的十分入神，時不時會打斷楊洺問一兩個法亞人文明形式的問題。
這些內容，楊洺都是如實回答，沒有任何隱瞞。
下方那些皇子、長老，每過幾分鐘都要抬頭看向這片昏暗的高台。
皇帝陛下……口味變了？
「法亞。」
皇帝輕輕嘆了口氣，斜靠在沙發中，眼神有些悠遠。
「沒想到，帝國官方渠道，跟法亞人的交流，只能通過小紙片的形式，而你竟然已經跟法亞人直接接觸。」
楊洺苦笑道：「陛下，這種接觸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我是兵器，法亞人的武器，他們會強逼著我一步步去吞噬蟲族，讓我最終失去自我人格，成為真正的殺戮兵器。」
「漢頓，我只能向你表達我的同情，」皇帝差點笑出聲。
楊洺：……
「陛下，您還要用我的血液嗎？」
「如果你是法亞文明的傑作，他們不會允許帝國的皇帝完成實驗，我必然會玩死自己，還不如多吃點補藥。」
皇帝淡然道：
「但稍後，你需要去大殿外面，留下一份血液，我將會以皇室的名義封存在長老院。
「這是你對帝國表達忠心的證明。」
楊洺沉聲道：「陛下……如果這份基因泄露，可能會引起法亞人的不滿。」
皇帝笑道：「如果沒有法亞人的幫助，就不可能完成古神基因融合實驗，甚至無法儲存你的血液，那你又在擔心什麼呢？」
「您說的也對，我出去後就留下血液作為備份，」楊洺笑了聲，「是我多慮了，法亞人給了我很大的焦慮感。」
「他們也給了我一些焦慮感，」皇帝淡然道，「被帝國各代皇帝稱之為三大禁忌之一的，就是跟法亞人交流的小紙條，就是那種，必要的時候可以用來扭轉局勢，但沒必要就不要去用的手段。」
楊洺認真思考著。
好傢夥，謝爾曼帝國這麼拼命提升文明等級，背後也有法亞人的影子？
三大禁忌？其他兩個是什麼？
「好了，今天就聊到這吧。」
皇帝興致缺缺地嘆了口氣：
「我很欣慰，你能對我這個糟老頭子敞開了說這些，我在你身上察覺到了一種難得的尊重。
「你其實完全可以用法亞文明來讓我知難而退，但你並沒有。
「如果你剛才依然拒絕留下血液，我會讓他們明天就把你扔到那些營養罐子裡……你能對付那個基、基哥……」
楊洺提醒道：「基格羅夫，陛下。」
「你能對付基格羅夫的女兒對嗎？我的騎士。」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楊洺說的擲地有聲。
皇帝露出了迷人的微笑，在一旁靠枕下摸出了一塊有些黯淡的金屬銘牌，扔到了楊洺手中。
「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長老院會給你安排各種福利，後續獎賞他們會發給你……你可要小心點，貴族圈子裡，可是有很多吃人不吐骨頭的瘋狂女人，她們早就對白色幽靈垂涎三尺了，哈哈哈！」
楊洺將金屬銘牌接了過來，立刻起身行了個軍禮。
皇帝擺了擺手，楊洺識趣地後退，隨手將自己剛才坐過的沙發推到了後面，倒退著退下台階，這才扭頭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皮森長老立刻湊了上來，眉眼含笑、肩膀下垂，主動側身端著酒杯，與楊洺的酒杯輕輕碰了下。
「以後請多關照。」
長老如是說。
……
楊洺結束跟老皇帝的交流後，宴會很快就進入了尾聲。
長老院和軍部都得到了皇帝的命令，此前露面過的十多位長老、將軍、大臣，再次聚在了一間會議室中，旁邊還有十多名身穿白大褂的人，組成了科研團隊。
皮森長老將楊洺帶到了這裡，就主動關上了大門，在門外等候。
楊洺抬手摸了摸胸口別著的新徽章，眾多老人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了少許笑意。
「漢頓，請這邊來，」一位長老熱情張羅著，「放心，這次只是對你的血液進行一次樣本儲存，不會進行任何研究和鑽研。」
「是！」
楊洺行了個軍禮，一臉輕鬆地走到了那簡易的設備旁，主動挽起衣袖，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一旁女護士立刻端著消毒好的針管湊了上來。
這針管明顯是特製的東西，現在無痛抽血都是在皮膚上貼個小紙片，就能採集到需要用的血液。
社會面上的實際情況是，因為各類照射探測儀已足夠成熟，很少會用抽血檢驗。
幾秒鐘過去，那名女護士的表情有點緊張。
楊洺的皮膚摸起來很軟，但針尖根本扎不透。
「我來吧，」一旁有個上了年紀的老醫師湊了過來，一把抓住楊洺的胳膊，抿著嘴、攢著勁，向前狠狠一刺。
楊洺下意識扭過頭去。
他童年陰影都快被召喚出來了！
咔。
針管直接斷裂。
一群護士面面相覷，他們用的這種針頭，可是……
「用雷射燒一下吧，」楊洺提醒道，「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
醫師護士們連忙點頭，會議桌旁的老人們好奇地湊了過來。
前後折騰了足有半個銀河時，一束雷射終於燒融了楊洺的皮膚……最後還是楊洺自己擠出了十幾滴鮮血，被對方快速裝入特質容器。
「真是神奇。」
「漢頓，你還是人類嗎？抱歉，可能我問的有些冒昧。」
「當然是人類，」楊洺笑著起身，給自己套上了軍服外套。
他手背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細胞在快速且恰到好處的分裂增殖，最後只在手背上留下了一層黑色的膜，被楊洺隨手彈飛。
「各位大人，我的任務結束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那面色紅潤的大長老溫聲道：「長老院接下來有個慶功儀式，邀請了各位隨軍出征的貴族，還會有幾位公主登臨現場，漢頓你有沒有……」
「軍部稍後有個會議，」軍部扛把子提醒道，「需要讓漢頓去討論那座要塞的後續處置，畢竟這是他一力俘獲的。」
楊洺道：「各位大人請在商量好我接下來的任務後，直接給我發布命令，我先告退了……陛下的護衛隊已經在趕我離開。」
眾老人笑著點頭。
楊洺左右行禮，隨後昂首挺胸離開了會議室。
沒人的地方，楊洺嘴角禁不住抽搐了幾下。
今天他這是虧了還是賺了？
丟了十幾滴血，得了個老皇帝給的、看上去挺牛逼的徽章，他現在甚至連這隻徽章的名字都沒搞清楚。
他真的唬住這個老皇帝了嗎？
帝權真的被約束了嗎？
楊洺心底莫名沒底，只想趕緊回到凱薩琳溫軟且醉人的懷抱，他在這裡簡直毫無安全感。
幾乎楊洺剛離開帝星艦。
「主任、主任您快來看！實驗樣本出問題了！」
「該死的，你做了什麼！這可是陛下親自下達的命令！」
「細胞失去活性在迅速壞死……檢測到生物能逸散，裡面蘊含的強大生物能憑空消失了！」
「我們死定了！」
與此同時，楊洺感覺到手背暖暖的，似乎有一股極其微弱的能量匯入了此前的傷口中。
他也沒多關注，畢竟這種程度的生物能，未免也太低了點。
……
幾個銀河時後。
一艘運輸艦緩緩離開毒刺艦，楊洺坐在上升的電梯中，把玩著手中的徽章。
「哇哦，」律的嗓音突然響起，「帝星禁衛騎士團徽章！老闆您真成謝爾曼帝國皇帝陛下的心腹啦！」
楊洺問：「這東西很出名嗎？」
「不算出名，但老貴族都認識！我也是花費了零點零零零一毫秒去搜索這部分資料呢！」
小律興沖沖地解釋著：
「帝國總共只有十二枚這種徽章！
「它傳承自開國皇帝利維·謝爾曼時期的古老傳統！
「雖然到現在，它的佩戴者已經不再擁有帝國官員先殺後奏的大權，但同樣是一種極其罕見且珍貴的榮譽！您拿著這東西，可以隨意進出帝星圈各大貴族會所了！」
楊洺嘆了口氣：「厲害嗎？」
「可厲害了！」
「拿血換的。」
楊洺幽幽地嘆了口氣：「帝國要是哪天搞出個克隆的我，我是一點都不意外。」
「其實您沒有選擇，」律笑道，「您既然想在帝國立足，就必須和帝國進一步互信，有時候，很多事是形式大於實際意義，但這個形式卻是不可或缺的步驟。」
「這個……」
咕咕嗚——
深空鯨鳴。
楊洺皺眉扭頭，閉上雙眼，不過一秒立刻睜開。
「律把女武神轉移地方！速度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