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則帝星圈街頭隨機採訪。
「聯邦佬的埋蟲計劃，是對我們文明的絕戶計，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必須強調的是，這次蟲災爆發在了那四十多顆星球上，沒有爆發在我們的星球上，但下一次呢？新聯邦掌握了控制蟲群的科技，這才是最可怕、最恐怖的武器，我們必須搶先消滅他們。」
「如果全面戰爭是抵達和平的唯一路徑，那我願意申請成為帝國的軍人。」
「我覺得，新聯邦這次很過分，我們從沒有直接對抗他們，他們卻一直在想辦法對我們搞破壞。」
「第二天災之所以被稱之為第二天災，是因為它是不可預估的，也不是可以控制的，我們一直沒能拿出新聯邦製造蟲災的直接證據，一切都是源於那位大英雄的話和指責，而那位大英雄明顯又是政府的宣傳機器，我覺得，我們或許該把注意力放在災難救援和後續善後上。」
「新聯邦是一個民主國家，他們要作出重大決策的時候，應該是要通過很多人同意的。」
記者問：「您去過新聯邦嗎？」
「沒有，但我通過網絡了解過新聯邦，他們是民主選舉制，這是一種更加文明和先進的社會制度，當然，我不是對我們制度不滿，我們的生活很富足，只是貴族階級看起來有些討厭。」
咻！
楊洺隨手關了投影屏，對著窗外一陣搖頭。
現在是帝國成功狙擊蟲群後的第四個銀河日，東風號依然航行在帝國荒蕪星域。
白色幽靈對外宣布重傷昏迷，楊洺順勢裝病躲避著這場輿論風暴。
楊洺打開了一旁剛發來的數據連結。
現階段，帝國公民戰爭傾向達到了百分之七十二，是最近百年來的最高水準。
帝國上下群情激奮，帝國帝星卻沒了更多消息傳出。
甚至，帝國軍部也沒有透露更多消息。
這其實更能說明，帝國軍部在積極備戰。
這裡面的邏輯很簡單，如果高調宣布某某艦隊將在某片敏感海域航行，那大概率是出於政治目的，擺姿態、求籌碼、製造一些壓力。
真正要開戰，且雙方都有一戰之力，那試圖開戰的一方，必然會放出各種煙霧彈，最起碼保持靜默，然後冷不防地亮出刀刃。
律現在不太敢在帝國網絡上活動，但楊洺還有其它的情報來源。
比如他的精神從屬布萊。
根據布萊的反饋，超改者得到了集結的命令，且是在天怒要塞進行集結，與帝國的改造人部隊同步待命。
天怒要塞附近出現了三艘無畏艦進行日常維護和補給，其他艦船來來回回，數也數不清。
帝國清剿殘餘蟲群的行動還在進行，百分之九十五的零散蟲子都已被標記，由各地防衛部隊和小股精銳作戰力量進行剿滅，預計還要持續一兩個月才能完全消除這些隱患。
六階女王的追蹤工作也取得了明顯成果，逃走的女王消失在了人類文明的邊緣地帶後並未走太遠。
她隨時有可能回來，這成了懸在帝國頭頂的一把利劍。
天怒要塞此刻就懸浮在女王與帝星的那條直線上，只要女王有任何動作，天怒要塞都會以最快速度作出反應。
【我是個小號（我主）：布萊，天怒要塞躍遷的那天，帝星有什麼異樣嗎？】
【布萊：異樣？您指的具體是什麼異樣？】
【我是個小號（我主）：比如帝國最高層做了什麼？帝星上出現什麼異常波動？】
【布萊：這個我不太清楚，我只有一些無法保真的小道消息。天怒要塞躍遷前，帝國文明發展神教的大主教主持了一場禱告儀式，然後帝星上出現了大規模的信息堵塞，帝星的儲備能源被調用了一部分。後面就是帝星圈各大行政星網絡波動，很多網絡信息突然被刪除。有人說，是帝國供奉的女神給與了帝國回饋，我覺得有可能，那個神教是負責跟高維人類文明進行聯絡。】
【我是個小號（我主）：很好，我們接下來網絡聯繫儘量減少頻率，我現在是在養傷，還在昏迷。】
【布萊：凱薩琳很傷心，但她又不知道該如何聯絡上您。】
【我是個小號（我主）：這沒辦法，我不能直接跟她聯絡，不然就露餡了，先這樣，不要回復了。】
楊洺將入網終端扔到了一旁，枕著胳膊躺在單人床上，對著舷窗外的星空微微出神。
另一個機械思維體。
而且，這個機械思維體還存在於帝國的權力核心。
律現在正小心翼翼調查相關事項。
一直在網絡世界無法無天、為所欲為的律，現在卻小心翼翼地像是個沒穿鞋行走在滿地圖釘中間的孩子，這幾天說話都不敢太大聲。
『利維·謝爾曼。』
楊洺拽過了一旁小書架中的《皇帝傳》，他決定從頭再看一遍，找一找自己之前忽略的細節。
他其實已經有了一套合乎邏輯的猜想。
利維的伴生機械思維體，必然幫助利維做了很多事，也很可能是這位開國皇帝的最得力臂助。
利維死後，以某種方法將這個機械思維體留給了後代，讓她守護帝國這個文明。
數萬年過去了，對於二十年就能出產一代的人類而言，這個時間跨度太長，長到有些虛幻，但對於機械思維體而言，只要載體保持穩定，也就是睡幾個長覺的功夫。
然後，這位開國皇帝的得力臂助，成為了帝國後人所供奉的女神。
真是這樣嗎？
直覺告訴楊洺，事情並不是這麼簡單。
「老闆，我回來了。」
律的嗓音在角落響起。
楊洺合上這本由金屬纖維編織成的書籍，關切地看向了她。
表情平靜，沒有灰頭喪臉哭唧唧，說明沒受什麼委屈。
「查的怎麼樣了？」楊洺溫聲問。
律嘖了聲，向前邁步的工夫，休息艙四個角落射出的光線微微閃爍，她換上了老闆比較中意的格子短裙與白襯衣搭配，白嫩的腳丫踢踏著透明的後跟涼鞋。
「很奇怪，」律坐在床邊，眼底帶著幾分疑惑，「我本來以為，那位前輩把帝星圈劃成了禁區，抱著試試的態度向前湊了湊，卻發現，帝國網絡又恢復成了平常的那種狀態，看似補丁很多，實際上漏洞百出，很容易滲透。」
「嗯？」楊洺納悶道，「你那位前輩只是出來逛一圈，然後又沉睡了？」
「我在帝星圈內探查了一遍，嘗試了觸碰政府內部網絡和軍方內部網絡，都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律捏著下巴，仔細分析著：
「但我察覺到了她曾經活動過的痕跡，很多痕跡，她沒有擦除自己存在過的證明。
「事實上，帝星圈的網絡就像是她家裡的內屋，整個帝星整體網絡就是她家的院子，她在自己內屋和院子活動，確實不需要刻意的擦除腳印。
「然後，我之前租用的那些伺服器被加密了，裡面像是被她放了什麼信息，但我現在不敢破譯，怕踩到她放下的夾子。」
楊洺納悶道：「帝國有這麼強大的機械思維體，為什麼輿論戰和情報戰，能被新聯邦全面壓制呢？」
律輕聲道：「有沒有可能，是帝國之前習慣了她對網絡和情報的保護，所以在失去她之後，也沒繼續重視這一塊？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她現在並不能連續活躍太長時間。」
楊洺問：「她被限制了？還是說，她只有在帝國遇到真正危機的時候才會出手？」
律搖搖頭：「帝國的網絡是一個整體，這本身就存在很多弊病，而且建造和維護成本十分高昂，遠不如新聯邦按區域劃分網絡來的方便，我現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帝國網絡本身就是圍繞她建立的，大一統的網絡，能讓她隨意控制帝國每一個角落的資源。」
「我們對她的了解還是太少了，」楊洺輕輕嘆了口氣。
律嘖了聲：「她沒有傷害我，也沒有攻擊我，只是把我驅逐出了帝星圈。」
「這能證明什麼？」
「老闆，我如果能跟她攀上關係，說不定咱們可以直接搭上帝國的快車！」
律喜滋滋地笑著：
「大家都是機械思維體，機械思維體不騙機械思維體，讓她給點便利條件，把老闆你搞成帝國駙馬什麼的，也完全沒問題的嘛。
「那老闆你對女武神的擔心，對母星的責任，不就可以輕鬆解決了？
「帝國想要庇護一個小行星，完全不是什麼問題。」
「沒那麼簡單，」楊洺卻是笑不出來，「這個機械思維體，有可能是我們的助力，看在伱的面子上幫我們，但更有可能是我們的煞星，她理解智械暮光，知道我們的底細，知道你三位老師的存在，她如果對我們抱有敵意，那比女武神突然出現在我艙門前更可怕。」
律撓了撓頭，抿著嘴一陣輕吟。
「我再去試試能不能跟她接觸，」律小聲嘀咕，「老闆，我們暫時不要做不利於帝國的事吧，我心裡也有點沒譜。」
「去吧，」楊洺擺擺手，「也不用多怕，大不了我們就躲回智械暮光，你這個前輩如果有辦法進去，利維·謝爾曼最後也不用鬱鬱而終了。」
「還有件事……赫拉小姐的狀態不太好，她似乎有事想要跟老闆你商量，但幾次呼叫我之後都猶豫了。」
楊洺仔細思考了下。
莫莉密斯礦業集團在搜索那片他標記出的荒蕪星域，暫時還沒什麼後續，想要找到女武神也如大海撈針。
「律，告訴赫拉，我最近會回伊蘭朵星一趟，如果她想跟我見一面的話，我們就在伊蘭朵星外太空的老地方碰面。」
「好的老闆……凱薩琳小姐那邊真的不用回信嗎？她大概率不會出賣老闆。」
「那不是還有小概率嗎？」楊洺笑道，「你不了解凱薩琳，她是個集體榮譽感很強的傢伙，先瞞著她吧，我會儘量給她補償的……如果她需要的話。」
……
變了，都變了。
這群混蛋！
嘩啦啦的聲響中，艾利森揮手將面前桌面清掃一空。
全都不一樣了！
《深淵》中並沒有來得及出現這麼強大的女王，他們母星就已遊戲結束；《深淵》開服前的這二三十年，本該是相對平靜的銀河系背景。
現在，卻已經有了全面戰爭的徵兆！
不，不只是徵兆，根據中情局的情報顯示，帝國確實要對新聯邦宣戰了，只是現在帝國剛經歷了蟲災，艦船需要休整，兵員需要補充。
原本已經要跟新聯邦達成軍事同盟合約的自由合眾國，突然變卦。
艾利森想到了自己這幾日在自由合眾國首星受到的屈辱，尤其是那個自大且卑鄙的四號先行者對他的戲耍，就忍不住想拔出自己的鐳射槍去幹掉這些愚蠢的混蛋！
艾利森對新聯邦當然沒什麼感情。
他現在把所有的資源，都壓在了新聯邦！
他要為自己母星鋪設的道路，也都在新聯邦！
現在如果要放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更何況，艾利森推測，遊戲開服不一定還是那個時間點，現在的他根本不敢放棄在新聯邦的這些基礎。
他已經跟新聯邦綁定了。
這個該死的帝國到底藏了多少底蘊！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新聯邦面對帝國也不一定會輸。
那兩個該死的科學家，竟然在啟動計劃後就選擇了自我了斷；他們的預測完全正確，用蟲群爆發招來了高階蟲族的報復，帝國將會在高階蟲群的打擊下一蹶不振。
他們自以為完成了使命；
可誰都沒料到，帝國竟然戰勝了高階蟲群。
新聯邦反而失去了兩個最頂尖的蟲子科學家。
人類該死的良知，簡直就是文明進步最大的阻礙！
『我該做點什麼？』
艾利森縮在座椅中，漸漸陷入了沉思。
……
與此同時，落風境內的一處資源星所在恆星系的無人星球外圍，四艘大小不一的艦船靜靜漂浮在同步軌道上。
最大那艘戰艦的艦橋，米米莉端著一杯飲料坐在角落，看著眼前的屏幕，眼底泛著幾分不耐。
屏幕中的老頭自然就是整容後的科列夫，落風帝國如今的名商人，化工能源界的大亨。
「爸爸，你為什麼不同意我接受改造？」
米米莉皺眉道：
「而且我覺得，我自己的事情我能做主。
「我的格鬥技巧已經達到了普通人的上限，我已經注射過了肌肉纖維強化針劑，身體力量已經達到了無限制職業拳擊的水平。
「我想提升，只能去做改造。」
「那有什麼用呢？米米莉？」
科列夫苦口婆心地勸著：
「你能得到的只是一部分個體戰鬥力，可太空中，個體是最沒用的。
「你漢頓叔叔那麼強大，他能對抗艦船主炮嗎？」
「但他能做到一個普通艦隊都無法做到的，他在一天內殺了三個女王！」米米莉雙眼放光地說著，「那才是真正的力量，對抗艦隊的力量！」
科列夫嗤的一笑：「得了吧，如果沒有艦團為他做火力掩護，如果不是那艘強大的東風號為他開闢道路，他能碰到女王的一根毛，我都算他厲害。」
「爸爸，你不能否認個體強大的意義！」
「好的米米莉，我們可能出現了爭執……你之前明明好好的，為什麼突然想做改造手術？」
米米莉嘴角微微抽搐，將一本電子八卦雜誌扔了過去。
這是幾期之前的帝國境內出產雜誌，版面上畫著一幅海報，是上次滅蟲戰爭全網直播時，楊洺與凱薩琳同時朝女王衝鋒的截圖。
「我會比這個女人更強大。」
米米莉認真地說。
……
（PS：新春快樂，兔年順遂！主動安利一波『流浪地球2』，劇情、立意、尤其特效都在第一部之上，我國科幻電影工業的又一力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