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多伊·薩卡：「輝，準備好接受貴族的新生活了嗎？嘶流。」
楊洺：「當然，我已經為此準備了幾年。嘶流。」
「黛麗去買菜了，趁著這個功夫，我教你學習一些貴族的基本禮儀，這可不是那些網絡視頻的硬板教學，真正的帝國貴族，看那些網紅視頻的時候，就跟看小丑一樣。嘶流。」
「不過，」楊洺停下吸嗦碗裡這香甜美味且滾燙的流體食物，皺眉道，「帝國貴族都是這麼吃飯的嗎？」
「這是為了隱蔽，隱蔽懂嗎？」
戈多伊·薩卡強調道：
「聽著，我過分富裕的兒子，我們要瞞過所有人，從現在開始就要執行我們的計劃。
「我收了你的佣金，這份佣金對我來說很重要，當然，家族的名譽如果能不毀在我的手裡，那就儘量讓它傳承下去。
「你也不想以平民的身份被送上貴族法庭吧？他們可能會判處伱幾十年的監禁！我們必須謹慎再謹慎。
「這裡是最隱蔽的地方，就算有什麼特工組織拿著遠程儀器偷窺我們，這個圍成了一圈金屬結構的餐桌，也能屏蔽掉大部分信號。
「我琢磨這個很久了。嘶流。」
楊洺默默地在上衣口袋拿出一枚胸章別在了薩卡子爵胸口，戈多伊愣了下，隨後就看到自己和眼前這個年輕人，同時被微弱的光亮包裹了起來。
「商務談判專用的東西，」楊洺淡然道，「我早就做了準備。」
蹲在桌子底下的兩人淡定地爬了出來，齊齊喝了口黛麗夫人精心烹製的營養粥。
楊洺對美食的需求很少，但來這裡還不到一整天，就已經獲得了美食帶來的滿足感。
「真奇怪，」薩卡子爵道，「你明明已經擁有了這麼多，金錢、物質、別人的尊敬——我是說你那個小秘書——為什麼還要去搞這種沒什麼用的名譽？」
楊洺笑道：「我現在缺什麼？」
「爵位？」
「人的欲望很奇怪，越是缺什麼就越想得到什麼，」楊洺緩聲道，「我想讓人生有新的追求。」
「好吧，那我開始教授你一些細節。」
薩卡子爵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首先你要換個髮型，換個更有進攻性的髮型，要讓人感覺到你對新身份的不適應和侷促感，你現在表現的太淡定了，完全不像是一個從貧苦環境剛進入貴族家庭的小伙子。
「如果你自己的演技都不過關，那將會是咱倆的災難。」
「明白了，我找找感覺。」
楊洺仔細思考著，眼神很快就出現了變化，變得躍躍欲試又充分克制，有一種難得的偽裝出來的成熟感。
「對，就是這樣，你的演技很棒。」
「商業活動必備技能，」楊洺迅速調整了回來。
薩卡子爵將碗裡的食物喝光，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我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娶了我的妻子，她很不錯，對嗎？」
「一位溫柔知性的女性，」楊洺溫聲應著。
「接下來，我是這麼打算的。」
薩卡子爵緩聲道：
「首先，我們必須先這麼相處一到兩個月，充分的掩人耳目。
「我們要爆發一些家庭衝突，一個私生子的到來，肯定會對原本家庭關係造成巨大的衝擊，我們開始要對外宣稱你是我夫人的遠房侄子，我會帶你出席兩次半月舉行一次的薩卡星貴族晚宴，這是讓這顆星球上的貴族認識你的過程。
「千萬不要操之過急，我們必須先否定這個關係，讓那些無聊透頂的傢伙自己去胡思亂想。
「憑我對他們的了解，如果我大大方方地說，你是我的私生子，那他們肯定會懷疑我收了你錢在倒賣分封爵位。
「但如果我極力否定你是我的私生子，他們就會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我一個落魄家族的落魄子爵，竟然還能養得起多一個兒子。
「稍微迂迴一下。」
楊洺豎起了大拇指：「我完全贊同。」
「而且稍後還要委屈你一下。」
薩卡子爵笑道：
「很多貴族都知道我的窘境，我會給你我最體面的大衣，也會在幾位叔伯面前認真推薦你，想給你安排一份體面的工作。
「這份工作大概率是能搞到手的，我祖上也曾輝煌過。
「等兩次聚會之後，我們再對外傳出一些家庭不和的傳聞，我會找機會帶你去本星球的貴族審議會……審議會的當值會長是我的親叔叔，你不用擔心，只要我們做的天衣無縫，一切都會很順利。」
楊洺點點頭。
他能感覺出，眼前這個鬢角泛白的大叔，是很想促成這次交易的。
「我一切都聽您的安排。」
薩卡子爵笑呵呵地去嵌入式的冰箱，拿了兩瓶啤酒。
「走，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這邊來。」
幾分鐘後。
兩人出現在了莊園別墅的露台，眺望著前方那陰沉灰暗的城市。
這像是一個鋼鐵叢林，看不見多少光亮，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寥寥幾處亮起了半數以上窗口的大樓，其餘的建築，大多都只有寥寥幾盞孤燈。
在淺紅色的天空下，依稀能看到密密麻麻的高樓。
高樓頂端閃爍的燈光，形成了一片紅色的光幕，讓本就陰沉的天空更不見星辰。
這顆星球的兩顆衛星體積較小、距離較遠，只能看到兩個不起眼的黯淡大星，黯淡的，就如同那些高樓的本體。
薩卡子爵介紹著這個城市的歷史，講述著一個家族的興衰。
楊洺和薩卡子爵坐在邊緣的台階上，四條腿來回晃蕩著，兩瓶酒精飲料很快就只剩下了底蓋，然後被他們拿在手中，似乎誰都懶得下去再拿兩瓶。
「這顆星球叫做薩卡，是因為之前？」楊洺有些好奇地問。
「這裡曾是我祖先的封地，」薩卡子爵笑道，「在大概兩百年前，這裡還是帝國中工業指數排第二十五位的工業基地，擁有發達的重工業，擁有帝國排名第十三的超大型造船廠，我的曾祖父還是本地的伯爵。」
楊洺並不打算追問下去了。
從世襲伯爵帶封地，到落魄子爵荒莊園，這中間的落差著實太大了些。
但身旁這位子爵卻起了談性，輕輕嘆了口氣，緩聲道：
「一切都源於，我的曾祖父不甘心讓這顆星球敗落下去。
「其實這顆星球只是一顆普通的星球，不然不太可能劃作伯爵的領地，帝國的世襲伯爵雖然不多，但還是有許多實權派系的。
「為了維持這顆星球的經濟繁榮，為了那些漂亮的數據，以及每年大貴族聚會時，別人的阿諛奉承，他不顧一切加速開發這顆星球的資源。
「可是在過去千年不間斷的挖掘下，這顆星球、這顆星球附近的幾顆資源星球，資源已經迅速逼近枯竭，環境也不可挽回的逐步惡化。
「資本開始逃離，造船廠計劃搬遷，我的曾祖父拼了命的想挽回這一切，想要讓這顆星球繼續繁榮，將我們家族的一切都賭了上去，要做經濟轉型，然而努力了十多年後，依然是滿目瘡痍。
「這顆星球幾乎是一夜之間就變得敗落。
「優質資產逃離，人才快速流失，固定資產價值大跳水，這顆星球的價值只剩巔峰時的百分之四、百分之五。
「最可笑的是，按帝國的貴族法律，我們努力經營這顆星球時，帝國不會增加你的封地，也不會提升你的爵位，但當你經營不善、搞的民怨沸騰，帝國就會把你的封地收回去，讓你的家族爵位退格。
「我爺爺是最慘的，帝國歷史上少數幾個失去了爵位與封地的伯爵，受了不知道多少白眼和嘲諷。
「到我這代，其實已經算走出了那段陰影，這其實沒什麼，對嗎？只是不同的人生路途罷了。」
楊洺嘆道：「聊聊我的弟弟妹妹吧。」
「他們一個十一歲，一個十三歲，正是叛逆的年紀，」薩卡子爵聳聳肩，「我知道，在他們眼裡，我是一個沒用的貴族父親，但我已經給他們我能給的最好了。」
楊洺問：「貴族不能從事高收入工作嗎？」
「當然不會，」薩卡子爵道，「但帝國發展到了今天，已經形成了很多約定俗成的規矩，貴族階級和平民階級是涇渭分明的，而且隨著帝國不斷收緊貴族的晉升渠道，平民的生活也越發穩定。」
這位子爵明顯有點無奈：
「我父親經營過一家大型企業，後來因為經營不善，中了其他貴族的圈套。
「我曾經努力學習船體設計和造船技術，想去做個高級工程師，但我去應聘的單位，都不想招一個需要供著養著的貴族老爺進來。
「我試過去銀行貸款，銀行又偏偏是一個不看你貴族頭銜和人脈的地方，它們只會審核你的資產價值，然後……嗯哼。
「如果不是我能通過網絡接一些設計的外包活，黛麗也隱姓埋名從事著一份文職的工作，我的家庭都無法運轉。
「你看，這棟建築有二十多個房間，我們常年只會讓最多五個房間亮起燈，還好貴族寄宿學校都是免費的，只接受匿名捐款，不然我的孩子恐怕都沒合適的學校學習知識。
「最棒的是，這個莊園就是我的私有領地，我不需要對外繳納物業費和土地管理金。
「過去這二十年，我的家庭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枯黃落葉，只要稍微遭遇一點點的額外重量，落葉就會沉底。」
「唉……」
楊洺輕輕嘆了口氣：「我們的帝國如此強大，帝國貴族階層被稱之為銀河貴族，沒想到……」
薩卡子爵笑道：「其實很多古老的家族都已經消逝了，而今帝國百分之六的平民，祖上都曾獲得過爵位。按照帝國的政策，如果我放棄子爵爵位，我的家族就能得到一大筆的安撫金，大概三百多萬的帝國幣，這也是我最後的退路了。」
莊園外，黛麗夫人披著風衣，提著兩袋豐盛的食材，走向了莊園的大門。
薩卡子爵連忙轉身躲進了下方的視線盲區。
楊洺笑道：「怎麼了嗎？」
「她會誤會我要跳樓，」薩卡子爵嘀咕道，「好了，你也過來，我還要跟你叮囑一下貴族聚會的事，說是貴族聚會，其實都是咱們家的親戚，大多都是些男爵，也有兩個德高望重的老子爵，偶爾也會有幾個外家的貴族，不過大多都是來耀武揚威的。」
楊洺眨了眨眼。
怎麼有種，馬上就要出現一些狗血橋段的感覺。
比如什麼：『唷，這不是戈多伊嗎，幾年不見，怎麼越來越拉了。』
又或者：『戈多伊，你的侄子看起來真普通，這可是貴族聚會，他有資格參加嗎？』
等等。
如果這是自己走捷徑搞到爵位的必經之路，楊洺捏著鼻子也會走下去。
然而，並沒有人搭理他們。
……
七個銀河日後。
薩卡子爵第一次帶著楊洺參加貴族聚會。
酒會的前半段什麼都沒有發生。
甚至，楊洺還感受到了幾位一百三四十歲的老爺爺老奶奶的關愛，這些老爺爺老奶奶送給了他一些紀念禮物。
除此之外，楊洺就跟戈多伊坐在酒店大廳的角落，吃著美味的自助餐，看著幾位春風得意的貴族在各處搞社交。
很多年輕女孩陪伴在中年大叔身邊；
很多英俊小伙也會溫柔注視那些珠光寶氣的老寶貝。
這裡有貴族的糜爛，也有社交場的各類規則，楊洺甚至還看到了交換女伴共舞的情況，而且還不止一例。
「不要灰心，」戈多伊·薩卡子爵笑道，「雖然今天沒有人搭理我們，可能是因為我們穿的不夠體面，等我們下次多做些準備，你肯定能融入這個圈子。」
楊洺：並不是很想跟這些傢伙廝混。
主要是……他們的女伴兒質量也不是很高。
楊洺輕聲道：「他們在討論我們了。」
「你再表現的侷促一點，對，侷促一點。」
楊洺的視線開始四處亂飄。
「今天就做到這個程度，」戈多伊·薩卡端起面前的果釀，在嘴邊輕輕抿了口，「等開始有貴族退場，我們就跟著離開，說不定還能蹭蹭熟人的車。」
楊洺這才想起來，他們是坐城際快車過來的。
雖然026一直跟在附近。
嗯？
楊洺鼻尖輕輕聳動，他突然聞到了一點熟悉的味道。
大廳上方，酒店二層的左側迴廊，有大量人血鋪散時產生的微妙氣味。
「叔叔，我們先離開吧，」楊洺輕聲說著。
戈多伊·薩卡道：「這不太好，我們等有人走了再離開。」
「我有點困了，」楊洺打了個哈欠。
他不想在這個關頭，牽扯到奇奇怪怪的事情中，那樣只會給自己增加暴露的風險。
但戈多伊剛有點猶豫，還沒來得及點頭，上方突然傳來了一聲刺耳的尖叫，隨後就是玻璃瓶被打碎的聲響。
得，走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