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開的炮？
格力斯隊長的雙眼，已被那道璀璨炙熱的光束所填滿。
他有些不解，略帶困惑。
白色幽靈的專用戰艦，那艘造型優美、充滿了高科技力，據說還能進行超高速飛行的鷗式戰艦，就這麼輕易地被一炮轟碎，白色幽靈跟女武神一起完蛋……
這既不符合帝國的利益，也不符合將軍們的行事風格。
而這裡是帝國境內，不可能存在其他勢力的戰列艦，這一炮必然是帝國乾的。
高能離子束是銀河文明當前最常用的高殺傷力武器裝備，無畏艦的離子炮能直接引爆行星星核，普通戰艦的離子炮根據口徑不同、能量的類型和密度不同，殺傷力也是有高有低。
像眼前這束持續長達七秒的離子束，恐怕是一艘千米級戰列艦釋放了全部儲存能量。
沒有開啟防護罩的鷗式戰艦，幾乎瞬間就被離子束包裹、穿透，艦體多處出現了重聚變反應，像是在一百多米的直徑內，點亮了幾顆小小的恆星。
強大的女武神，在離子炮的轟擊下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她試圖衝出飛南號，但被離子束直接消融。
格力斯通過單兵頭盔接收投影的功能，注視著這一切，他後方那些隊員大半都是鬆了口氣。
還好他們之前距離戰場並不近，身上的多重太空服和作戰服都有隔絕輻射的作用，不然只是這一場爆炸，這群人恐怕都要死傷大半。
格力斯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上面什麼時候這麼果斷了？
但凡遇到這種情況，每次不都是要他們特殊戰隊的隊員死幾波，才捨得用艦炮轟碎那些高威脅度的目標嗎？
女武神這麼好的樣本，還關係到【永生】這一個官老爺們無法拒絕的話題，上面怎麼可能輕易下達摧毀的命令……
上次隕石帶大戰，上面要是能這麼果斷，他當時的手下至於死傷大半？
隕石帶大戰的最後，是以炮艇轟擊女武神而落幕，當時都沒捨得用真正的主力戰艦遠程轟擊女武神，上面還想著搜集女武神的殘片進行研究。
格力斯在小隊語音中爆了幾句粗口，心底繃著的那根弦，總算放鬆了下來。
但下一瞬，格力斯眉頭微微挑動。
他聽到了幾位老將軍滿是怒火的的喊聲：
「誰開的炮！」
「誰把這麼珍貴的樣本給轟碎了！」
「混蛋！這可是唯一的樣本！違抗軍令斃了你們信不信！」
格力斯嘴角微微抽搐，帶領自己隊員打道回府。
至於，是誰開炮轟碎了白色幽靈與女武神，那並不是格力斯可以關心的問題。
歸根結底，他也就是個步兵罷了。
深空中，幾道粗壯的離子束射向剛才炮擊發生的坐標點。
一艘造型宛若胖頭魚的艦船顯露出影蹤，它外圍出現了厚厚的防護能量罩，這幾道離子束只是在能量罩上激發出了一層層漣漪。
而下一瞬，這艘艦船撞入了前方的空間漣漪，完成了快速躍遷。
謝爾曼帝國附近的軍艦編隊已得到命令，開始朝該艦躍遷點搜索圍剿，但他們始終還是慢了幾步，那艘胖頭魚狀的飛船，已早早完成了連續躍遷，消失在了帝國境內的荒蕪星域。
……
草，是一種植物。
楊洺爬出了東風號的粒子傳輸機下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一屁股坐了下去，在那不斷喘著粗氣。
他沒受傷，只是有點腿軟。
一旁026抱著藥箱跑了過來，手腳麻利地打開了雷射破壁器，在楊洺手背上點開一個缺口，連忙將針頭塞了進去，注入了基因穩定液。
楊洺卻來不及去管這些。
熟悉的星空再次出現，那個蜷縮著身形的少女婆娑就懸浮在前方，一縷縷星沙匯成了兩條河流，百分之七十匯向婆娑，百分之三十匯向了楊洺。
『你在哪兒？』
楊洺宛若夢囈般問詢著。
雙手抱著膝蓋的少女睜開了無神的雙眼，只是凝視了楊洺一眼，就將目光收回，並沒有給楊洺半點回音。
她再次遭到了重創。
但正如楊洺和律推測的那樣，她依然留存了種子。
楊洺感覺自己身體變得微微發燙，仿佛每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自身正在經歷某種蛻變。
他這次劫掠的奇異能量，明顯比上次要高很多。
這是什麼原理？
是對他戰勝女武神的嘉獎嗎？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十幾分鐘。
婆娑再次睜眼看向楊洺，無神的雙眼中多了幾分困惑，楊洺也仿佛聽到了她的呢喃。
『為什麼？』
『回歸於我不好嗎？』
『你是我的基因產物。』
楊洺：哥替漢頓的爸媽謝謝您！
星空異景消失不見。
楊洺回過神來，感覺渾身像是有著用不完的力氣，眼中的世界變得更加清晰，他甚至能看清東風號艦橋天花板上的細小紋路。
又變強了。
但這並不重要。
楊洺沒有做任何多餘動作，身體直挺挺地站了起來，眼中的緋紅光亮一閃而沒，把周圍或站或坐的幾人都嚇了一跳。
舷窗外是陌生的星空。
「我們逃出來了嗎？」楊洺急聲問。
「逃出來了，」米米莉輕聲道，「暫時。」
「謝爾曼帝國派出了特遣艦隊在追蹤我們，」律的投影出現在一旁，「不過我們已經暫時把他們甩開，沒想到帝國還藏了一部分軍事技術，那支特遣艦隊在追蹤躍遷信號方面的能力十分出眾。」
楊洺鬆了口氣，向前走了兩步，身形莫名其妙就懸浮了起來。
旁邊剛要開口的科列夫，見狀又是目瞪口呆。
「哦！楊洺！伱會飛了？模擬重力關了嗎！哦，還開著！」
楊洺輕輕嘖了聲，仔細琢磨了一陣，精神放平緩，身體慢慢滑落。
「殺自己的上位生命體就能變強，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楊洺隨口胡謅，隨後就專注地看律整理出的簡單信息。
他不急著檢查自己提升了多少實力，只是反覆確認女武神被擊潰的消息。
「老闆，」026眼圈泛紅地喊了聲，「飛南號沒了，赤鬼號也沒了……」
「機甲都可以再造，」楊洺低聲說著，「這艘東風號就是飛南號的進階飛船，以後你也可以稱這裡是飛南號，不用太傷心。」
026輕輕點頭。
她在飛南號上生活了這麼久，自然是有感情的。
雖然她的生活艙並不大，單人床的面積也緊緊巴巴的。
律問：「老闆，女武神還活著嗎？」
「嗯，」楊洺道，「唯一的好消息是這次我掠奪了她大概三分之一的能量。每次面對她時，我本能的會有一些畏懼，這是我接下來需要克服的難題，這種畏懼來源於基因的劣勢。」
律在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米米莉抱起胳膊問：「這種程度的炮擊，女武神還能存活？」
「她預留了細胞組織，可以再次發育成新的身體，」楊洺道，「古神的特性之一。」
「好吧，這聽起來有些神奇，」米米莉小聲問，「叔叔你也能做到嗎？」
「沒試過，而且我不打算試這個。」
楊洺聳聳肩，隨手對著自己的艦長座椅招了招，座椅立刻滑了過來。
「律，讓莫莉密斯礦業集團停止一切不正常的活動，安心找礦挖礦吧。」
「老闆，不繼續搜查女武神的蹤跡嗎？她又進入了虛弱周期。」
「她之前控制了那艘幽靈船，有了躍遷的能力，可以將預留細胞放置在任何一個角落。」
楊洺解釋道：「之前這種搜查方式已經沒意義了，比起這些，我們現在必須分析一下當前的局勢。」
科列夫笑道：「你不是已經贏了，雖然損失了飛南號。」
「這只是暫時的勝利，問題變得有點棘手了。」
幾台履帶機器人駛來，取下各自的腦袋塞在腹倉，把各自的稱重平板當做了臨時座椅。
楊洺、科列夫、米米莉、律、026五『人』圍坐在投影沙盤旁。
之前的戰鬥過程，在沙盤中再次重現，楊洺在旁進行講述補充。
面對女武神時，厲鬼號機甲處處受制。
這款機甲是設計來殺蟲子的，單兵作戰能力十分突出，但女武神的精神力量能直接拖拽厲鬼號。
如果不是之前緊急加裝了一台還在試驗開發階段的『光盾』，用高密度能量盾正面抗住了女武神，這台機甲恐怕幾個回合內就會被女武神徒手拆了。
光刃對女武神沒有正面殺傷效果。
飛南號的副炮和近防炮系統，只能讓女武神略微受挫。
而女武神只要不死，就能恢復實力、變得更強，終有一天還會捲土重來。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科列夫道，「必須找到女武神的預留細胞，把她徹底根除才行。」
米米莉道：「問題是去哪找。」
「不，」楊洺皺眉道，「真正的問題已經不是女武神本身有多強了……律，把女武神在戰鬥中進化的畫面播放一遍。」
「好的老闆。」
投影沙盤再次開始變幻畫面。
楊洺圈出了那個七彩桂冠。
「這東西，你們看像是女武神自己弄出來的嗎？」
律和026老實搖頭，科列夫保持沉默。
米米莉卻道：「這似乎是某種增幅裝置。」
「對，」楊洺有些激動，「我正面面對她時，感覺最明顯，她當時出現的情況不像是進化，而像是得到強化！她突然變強的就是精神力量！」
律輕聲問：「老闆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幫助女武神？」
「不是一定是人，」楊洺道，「我現在在思考，古神基因與人類基因到底是如何融合的，而且融合後產生的生命體，為什麼又保留了人類本身的形貌，又擁有了古神生命體的強大。」
他揉了揉鼻尖，繼續分析著：
「我其實一直懷疑，婆娑並不是基格羅夫的產物，又或者說，並不是基格羅夫獨立完成的改造體。
「基格羅夫有可能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把改造體的基因穩定當做了一種偶然，把女武神的誕生當做了自己最完美的傑作。
「很有可能，是有一隻大手，通過基格羅夫締造了女武神。」
律喃喃道：「高維文明？」
「可是，」026納悶道，「高維文明締造女武神有什麼用呢？」
米米莉：「對蟲兵器？」
楊洺笑道：「高階蟲族也是高維人類文明的敵人，這個猜測也是有概率成立的，不過終究只是猜測。」
「那你現在準備怎麼辦？」
科列夫沉吟幾聲：
「我剛才把已有的信息簡單復盤了一下，發現你的處境很危險，楊洺。
「女武神並不完全是古神，又或者說，她其實很清醒，還有人類的一面。
「人類是聰慧且奸詐的，是知道如何變通的，她這次已經嘗試與帝國進行接觸，而她再次依靠預留細胞復活之後，很可能會直接去跟帝國進行談判。
「她和帝國聯手，你將無處容身，你到時最好的下場，就是跟自己排泄物為伴的營養罐。」
楊洺瞪了眼科列夫，這老頭只是對他苦笑。
「我不是開玩笑的，」科列夫喃喃道，「你必須先下手為強，雖然我不知道怎麼具體先下手，但你必須考慮，如何利用女武神的這段虛弱期。」
楊洺打了個哈欠。
在思考這些費腦子的問題之前，他更想獎勵自己半天的假期，可以放鬆地休息一會兒。
別了，飛南號。
他這次可真是損失慘重了。
……
與此同時。
格力斯的小隊專用軍艦內。
「白色幽靈沒死？」
格力斯看著眼前的幾張照片，那是白色幽靈衝出飛南號、被一束強光擄走時的畫面。
「粒子傳輸？」
「是的，根據幾位物理學家的判斷，那束光就是粒子傳輸的標誌，」一位女性指揮官嘆道，「白色幽靈用他的戰艦給女武神設下了圈套，隨後以摧毀這艘戰艦為代價，帶走了女武神。」
格力斯把雙腳搭在桌邊，舒服地靠在椅子上：「這麼說，是下位生命體戰勝了上位生命體？」
「將軍們很惱火，這件事已經驚動了軍方最高層。」
這位格力斯的頂頭上司皺眉道：
「你是唯一跟女武神有過接觸的隊員，接下來肯定會面對層層問詢，希望你做好準備。
「另外，白色幽靈的出身，似乎是來自於基格羅夫試驗船，那個殘存的團隊現在已經遭受了信任危機，即將接受最嚴格的審查和盤問。
「這點他們可能會問詢你，你就按自己知道的回答，一切以務實為基礎。」
「放心吧，我有分寸，」格力斯聳聳肩，「這跟我沒什麼關係，白色幽靈身上有太多秘密，他既然戰勝了女武神，他的價值自然也就高於女武神。」
「將軍們可不這麼認為，」女性指揮官道，「他們現在更在意那艘可以快速躍遷、能進行粒子傳輸的戰艦，我們在軍事技術上被對方超越了，這才是最可怕的事。」
格力斯道：「不只如此，我們的通信頻道還被白色幽靈入侵了。」
「他如果只是女武神的下位生命體，又從哪裡獲得了這些我們都不曾掌握的技術？」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我們沒接觸過的帝國特殊部門？我們現如今的科技，比起千年前的帝國，可是有所退步的。」
「好了，不要討論這個話題，這是禁忌。」
「我們可真是富產禁忌，」格力斯嘟囔了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