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南號上。
寂靜深空被呈現在名為地圖的三維投影中。
一艘艘隸屬於莫莉密斯名下的探測船，被標記成了淺紅色的三角符號，每次閃動就代表其位置出現了『微小』的改變。
楊洺端著一瓶味道類似啤酒的口服基因穩定液，看著律在那講述他與女武神的恩恩怨怨，心底也不免有些感慨。
基哥雖然死了；
但他還真就有點陰魂不散，負面影響持續到了現在。
等律講述完，科列夫、米米莉、026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有點不知道該如何評價，楊洺這段有點離譜的經歷。
律為他們講述的是帝國軍官漢頓接受改造的故事，把楊洺對帝國由愛到怨的心路歷程完整詮釋了一遍。
地球的事，跟科列夫他們沒關係，楊洺也不會允許律之外的其他人或者思維體得知。
米米莉最先在腦子裡整理完這些信息，皺眉道：
「意思是，我們要面對的，是一個能輕鬆從內部毀滅一艘戰列艦的基因改造怪物？」
「是的，」楊洺道，「這就是我之前猶豫，是否讓你們一起行動的主要原因，這十分危險。」
「也很有趣，」米米莉笑道，「強大的白色幽靈都在忌憚的敵人，這也很有挑戰性。」
科列夫嘀咕道：「你都無法正面戰勝她？」
「我贏過她一次，」楊洺灌了口穩定液，「不過那時她還沒有太多戰鬥技巧，現在的她很恐怖，帝國之前公布的那條新聞、就是關於發現被摧毀的蟲族巢穴……那不是我乾的。」
科列夫吃了一驚：「對方一個人覆滅了一支蟲群？」
律補充道：「還是在沒有驚動任何一方勢力的前提下。」
老海盜頓時陷入了沉思。
026舉手發言：「我們現在的目標，就是找到她藏身的那條幽靈船，然後把對方摧毀掉嗎？」
「對的，」使用了文秘裝扮的律快聲說著，「此前我們一直在暗中搜查她的下落，但這位婆娑經過了第一次與謝爾曼帝國硬碰硬的失利後，明顯調整了她的策略，她開始借這艘船的遮掩不斷活動。船上的船員與乘客應該已經遇害。」
楊洺補充道：「雖然我知道她還有人性，但我們絕對不能把她看做人類，她被古神的本能所支配。」
他話語一頓，腦海中划過了當年在女武神面前一次次被團滅的過往。
雖然《深淵》只是截取的銀河系一個時間點的『資料』，進行了虛擬演變，但女武神表現出的特性應該是一樣的。
楊洺突然想到了肉瘤化的基格羅夫。
因為他的出現和干涉，基格羅夫選擇了反物質炸彈摧毀一切的路線；
如果楊洺沒有出現，女武神依然會暴走、會去奪取科研船控制權，而基格羅夫用同等的改造手術，想方設法壓制女武神三十年；
這個過程中，謝爾曼帝國沒有去找尋過他們嗎？
楊洺緊緊皺眉。
又或者說，那條時間線上的基格羅夫，跟帝國一直保持著交流？
「老闆？」026小聲呼喚著。
楊洺停下胡思亂想，搖搖頭把這些想法拋到腦後。
那都是另一個可能性了。
現如今他們走在新的可能性上。
有他存在的可能性。
「怎麼？」
026道：「我在想，我們是不是可以利用白色幽靈在謝爾曼帝國境內的號召力？」
律立刻否定：「最好不要把白色幽靈跟女武神聯繫到一起，女武神已經被他們認出是基格羅夫科研船上的產物，白色幽靈如果陷入其中，只會有負面影響。」
026乖巧地點點頭，不敢再亂說話。
「不不不，」科列夫把頭搖成撥浪鼓，「律你這個想法是不對的，白色幽靈只要持續曝光，而且這傢伙的戰鬥方式跟女武神是相似的，必然會被聯繫起來。」
律眨了眨眼。
米米莉也道：「海盜習慣做最壞的打算，然後再去思考最優的解法。」
楊洺在旁微微點頭。
「而且……」
科列夫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寫滿了思索，緩聲道：
「首先，我們最好的辦法就是借刀殺人，借謝爾曼帝國的手去除掉女武神。
「想要達成這個目的，就必須滿足三個要素：女武神能威脅到帝國安全、尋找到女武神行蹤、女武神不會對帝國投降。
「她只要投降，必然會被當做重點研究對象，而伱的處境就會變得無比危險。」
楊洺點點頭：「確實是這樣。」
「這個看似最好的辦法，實際上因為這些條件的限制，是很難達成的，而且充滿了不確定因素。」
科列夫沉聲道：
「所以我建議你，最好是想辦法把她引到優勢火力覆蓋區，用星艦的艦炮解決一切。
「她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硬抗艦團的火力覆蓋射擊，而你現在手裡最大的資源，就是落風帝國的軍隊。
「我親愛的侄子船長，你必須用你積攢了幾年的這份力量。」
楊洺皺眉沉吟，開始緩慢踱步。
落風現在是他的根基，而且它的位置太過於尷尬，是謝爾曼的附屬國，又被新聯邦所『掛念』，等新聯邦緩過神來，肯定還會有一系列針對落風的行動。
落風的國際政治，現在就只能綁定謝爾曼帝國，不能出任何波折。
「科列夫你的意思是，把女武神引出謝爾曼帝國？」
「不錯，」科列夫道，「這其實是最好的辦法。」
律卻堅持她的意見：「利用網絡輿論造勢，用女武神之前對特殊部隊造成的死傷來激發他們的怒火，同樣是有操作空間的計劃。」
楊洺點點頭，緩聲道：「這些其實是後續計劃，可以做個主執行計劃和備用計劃，根據不同的情況作出不同的選擇，現階段，我們先要找到那艘幽靈船。」
米米莉突然問：「古神生命體在獵殺蟲子……是有特殊的感應能力嗎？」
楊洺道：「我只有距離蟲子很近的時候才有感應。」
「但女武神是叔叔你的上位生命體，她或許有更遙遠的感應距離。」
米米莉舔了舔嘴唇，低聲道：
「如果我們能搞到一批蟲子，是不是就能吸引她出來？
「在蟲子裡埋一些反物質炸彈、高效聚能炸彈、中子星物質彈……不就可以一勞永逸了嗎？」
楊洺略微皺眉。
米米莉的這個想法……還挺不錯。
「等會，」科列夫皺眉道，「如果是搞一群蟲子過來，那不就是向謝爾曼帝國投毒了嗎？如果被抓到且人贓並獲，那肯定完蛋！」
律：「為什麼會被人贓並獲？我們可以利用大批機械守衛？」
米米莉：「為什麼會被抓到？向謝爾曼投毒的是新聯邦，只有他們才能圈養蟲子。」
楊洺：……
好傢夥，機械思維體和星空寡婦湊一起，還真有點化學反應。
「這是第三個計劃，」楊洺道，「三個計劃都作為備用計劃，一同進行，我能搞到一些蟲子，嗯，我前女友那邊可以出產一些蟲卵，實際上，我們還封存了一批蟲卵作為實驗樣本，可以調用一部分。」
米米莉、科列夫面色都有點古怪。
心歪口快的科列夫差點就問一嘴：你有母蟲模樣的前女友？
但他機智地選擇了沉默。
……
十二個銀河日後。
一艘註冊地在新聯邦同盟國家的貨船，悄悄駛入了謝爾曼帝國邊境。
這十二天以來，莫莉密斯礦業集團的所有能用船隻，與楊洺的東風號、飛南號，找尋了所有可能出現幽靈船的星域。
雖然有所收穫——他們隨機安放的探測器，捕捉到了那艘幽靈船駛過的畫面；
但這艘幽靈船活動的區域毫無規律，也不只是出現在這片星域中，完全無從下手。
時間拖得越久，莫莉密斯礦業集團的反常行為，就越容易引來外界關注，更何況這個礦業集團只是受律的遙控，裡面還有數以萬計的員工與船員。
楊洺決定推動米米莉提出的第三個計劃。
釣女武神。
赫拉的實驗室提供了部分素材，楊洺啟用了之前封存的小部分蟲子，勉強湊出了三千隻蟲卵。
沒有母蟲，這些蟲卵都無法孵化。
——事實上，在蟲災泛濫的年代中，很多國家會以普通蟲卵作為警示樣本，當蟲卵開始孵化，就意味著母蟲已經在附近不遠。
楊洺暗中靠近這些蟲卵，心底又出現了熟悉的煩躁感。
確定這東西有效果後，楊洺就開著飛南號迅速遠離。
米米莉、科列夫、026已經轉去了東風號，遠遠跟在楊洺的飛南號後方。
剛進入第二艘改造艦時，科列夫和026各種咋呼，一個驚嘆於這艘改造艦的強大火力，一個感慨於這艘改造艦的船員休息室是如此豪華。
東風號就是楊洺用來對付女武神的『大寶貝』。
蟲卵貨船緩緩駛向了，女武神曾露面的廢棄資源星。
它沒有編號，沒有加入網絡，屏蔽了定位系統，熟練地躲避開謝爾曼帝國境內的巡邏編隊探測範圍。
它大部分時間都行駛在引力平緩區域，這樣能保證飛船躍遷的順利進行。
一路都沒有反應。
這艘貨船駛入該資源星的稀薄大氣層，圍繞該資源星行駛了三次，方才緩緩駛離。
它趕往了最後發現藍色號幽靈船的空域。
楊洺就這麼靜靜地跟在這艘船後面。
他打開了所有能開的屏蔽儀，飛南號也保持著全程的靜默。
律的主腦負載近乎拉滿，每分每秒都在處理著繁多的數據。
釣魚計劃的第一天並沒有任何收穫。
後續幾天同樣如此。
科列夫對此打了個比方：以前他們是在大海里撈針，現在他們綁上了一顆強力磁鐵，在大海里繼續撈針。
謝爾曼帝國的疆域實在是太大了。
相鄰行政星與行政星之間的間隔，都要以光年來計算。
也因此，楊洺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
神出鬼沒的幽靈船；
極有可能出現了女武神同化該貨船的可能性；
如果自己不去主動找上女武神，而是等女武神做好充足準備後，直接躍遷到他面前，那可就什麼都晚了。
楊洺眯起雙眼注視著前方投影屏。
獨自呆在飛南號上的他，已經開始計算，他可以付出多大的代價，來換取面對女武神時的優勢。
答案是除了生命之外的大半積累。
律的投影出現在一旁，迅速道：「老闆，暫時無異常，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您這段時間每天的休息時間嚴重不足，這樣容易影響您跟女武神對戰時的狀態。」
「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楊洺嘀咕著：「強化針劑中能多摻一些提神的激素進去嗎？」
「現在改配方來不及了老闆。」
「那我就在這眯一會，」楊洺低頭打了個哈欠，「律，如果再找不到女武神，我們或許可以主動去找謝爾曼帝國特殊部隊求助，格力斯隊長人還挺不錯。」
楊洺話還沒說完，鼻尖已經傳來鼾聲。
律輕輕嘆了口氣，將艙內光線調暗，讓楊洺的座椅慢慢放平，擬真投影靜靜地站在楊洺身邊，守護著她的宿主大人。
……
「嗯哼哼哼~」
格力斯隊長穿著他那風騷的米黃色緊身褲，行走在謝爾曼帝國特殊部隊駐地——天怒要塞。
這處要塞蘊含了極強的能量，本身是挖空了一顆自然衛星進行的改裝，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它體內藏著的那口恆星毀滅炮。
自然衛星要塞是作為無畏艦更上層的威懾力，半永久地守護在帝星圈之外，只有謝爾曼帝國遭受絕大損傷時，才會啟動並消滅一切挑釁之敵。
特殊部隊的駐地，只占了天怒要塞內部第二層的小部分區域；
與特殊部隊相關的各類武器實驗室、生化實驗室等等，則被安置在了外層區域。
格力斯隊長最近這段時間成了天怒要塞的紅人。
來自美麗女性戰鬥員的邀約接連不斷，每天都在不同宿舍醒來的他，已經開始厭倦了這種枯燥乏味且浪費體力的生活。
他是戰士，帝國最精銳的戰士！——雖然不是改造人。
他要做的不只是訓練，而是去斬殺強大的敵人！——最好不要讓他拼上老命的那種。
而在枯燥的訓練備戰生活中，格力斯也開始懷念起曾短暫並肩戰鬥過的隊友。
「白色那傢伙，最近怎麼也不活躍了呢？」
「頭兒，」一旁的隊員笑呵呵地說著，「你最近每天都要念叨幾次白色幽靈。」
格力斯嘀咕道：「只要他出現，那肯定是會出現一些有趣的事，我們也不至於在基地里每天發呆，浪費帝國給我們的豐厚薪水。」
「這不挺好的嗎？」隊員嘆道，「我們雖然得到了豐厚的報酬，但卻是全軍死亡率最高的部隊啊。」
「是這樣，」格力斯拍了拍隊員的肩頭，「但你必須做好隨時面對死亡的準備，才能真正去跨越死亡的鴻溝，這是我經常教育你們的。」
隊員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
行吧，領導給灌的雞湯，苦的也要喝完。
格力斯的肩頭突然傳來一聲提醒：「格力斯隊長請立刻到三號指揮會議室。」
「瞧瞧，」格力斯雙眼放光，「來活了，讓大家集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