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全和董顯同時看向對方，又同時把目光看向胡弘治的屍體，腦子裡一遍遍的回想著洛九黎剛才說的那些話。
「我明白了。」
張平全眼中突然就那麼亮了一下，上前，衝著胡弘治的屍體行了一禮。
「胡大人，得罪了。」
說著，圍著屍體四周轉了一圈，隨即，腳步停在了屍體身後的位置，手臂慢慢向前還原當時的場景，眼中的震驚卻越來越明顯。
「王爺，二小姐，這種可能才是成立的。」
張平全說著話，直起身體，快速走到一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然後把兩手攏在一起，學著拿著匕首的樣子，『捅』向胸口的位置。
「如果是自殺，按照匕首捅進胸口的程度來說，那麼匕首的末端必然是要微微向上，只有這樣才能把全身的力氣集中在手腕上。」
「可是胡大人受傷的位置和匕首末端的方位」
張平全止住話。
「董顯，站在我身後。」
董顯也看明白了，快速站在張平全身後。
兩人經過一番『演練』，徹底推翻了自己剛才所說胡弘治乃是自殺的結論。
董顯「王爺，二小姐，胡大人很有可能是他殺。」
張平全「不，不是可能，是確定，胡大人並非自殺，而是他殺。」
——
回府的路上，洛九黎依偎在蕭溟玄懷裡閉目養神。
「累了？」
蕭溟玄低頭看著她，她本想自己回府，可他實在放心不下，定要親自把她送回去才能放心。
「嗯，前半夜擔心王爺，後半夜又奔波來了司馬府，這一整夜幾乎就沒睡。」
面對他，洛九黎從來不加隱瞞自己的心情和情緒。
一聽到她說擔心自己，蕭溟玄緊繃了幾日的俊臉，終於綻開了一絲會心的笑容。
「那就在我懷裡睡一會，等到了府里，我抱你回去。」
洛九黎微微搖頭。
「就要亮天了，睡不著了。」
「倒是王爺，這一晚，接連發生的事情鬧的人疲乏怠倦，還不知等到天明後，王爺進宮該如何稟報？」
蕭溟玄摟緊她的肩膀。
「如實稟報。」
「唉！真是不省心。」
洛九黎嘆了口氣，睜開眼，坐直身體。
「胡弘治被人殺害，這是有人想要挑起前朝和後宮，太后和皇上之間新一輪的內鬥。」
「而司馬府，就是這場『內鬥』的導火索。」
如若是皇上硃筆玉批，推那父子倆出午門斬首，也就沒人敢瞎議論。
可壞就壞在，胡弘治是被殺害的，這性質完全就變了個樣。
這背後之人不但要挑起事端，竟然還敢挑釁皇權威嚴。
「王爺，你覺得這件事會是何人所為？」
蕭溟玄眯了眯眼，
「朝臣，皇子，後宮都有可能是這件事的幕後之人。」
這話說的隱晦，但洛九黎還是聽出來了。
能把前朝，後宮和各位皇子們串連起來的，唯有奪嫡之戰。
原來，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由始至終都存在著。
只是！由始至終都存在的何止是這些，還有某些蟄伏待機一直以獵物身份出現的獵人。
就像此時，誰會想到，京城內一座樸素的宅院中，卻住著當朝文官之首的一國丞相。
「咯咯……咯咯。」
後院，正屋的窗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叩擊聲。
屋內，正在熟睡的梁丞相霍然起身，聲音如清醒時那般和煦。
「進來。」
窗外人影一閃而過，只聽屋門吱呀一聲，叩窗之人已經跪在了床前。
「大人，胡珏身死前，給了皇上一本冊子。」
「冊子？可知內容？」
跪地之人搖頭。
「除了皇上和九王爺，無人看過那冊子。」
「呵！皇上還真是毫無條件的信任九王啊。」
「司馬府那兒如何？」
「胡弘治已死，大理寺和京兆府的仵作皆認定胡弘治乃自殺身亡，但九王讓洛九黎去了現場，洛九黎驗出胡弘治……是他殺。」
梁丞相眼神看著某處，抬手捻著鬍鬚。
「無礙，事宜達成，無論是誰，都改變不了結果。」
「只不過，這個洛九黎還真是有幾分本事，就是可惜了——」
可惜沒有成為賢王的助力。
「你去吧，隨時注意動向。」
「是。」
跪地之人告退，由始至終，灰濛濛的屋內都沒有看到那人的長相。
窗外，雖然沒有點著燈籠，但大雪茫茫，照的天地都亮白了幾分。
偶爾有一隻野貓從牆上竄出來，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梅花形狀的印記。
——
國公府後門，蕭溟玄親眼看到洛九黎回了府，才讓人驅趕馬車去了宮裡的方向。
寅時三刻，該是上朝的時候了。
「主子，小心凍，王爺走遠了。」
南燭和南星站在她身後。
洛九黎跺了跺腳，看著眼前一片的白茫茫。
「也不知這場爭鬥，會花落誰家，鹿死誰手。」
說著，轉身帶著南星和南燭回了浮曲院。
屋內，洛九黎看向南燭。
「你猶猶豫豫的，是有話要問我？」
南燭「主子這都看出來了？」
洛九黎一笑，用溫水洗了兩遍手，這才洗臉。
「你在司馬府的時候就皺著眉，要不是顧念王爺在跟前，我早就想問你。」
「因為什麼？」
她臉上帶著水珠，看向南燭。
南燭把軟巾遞過去。
「主子為何要認定胡弘治是他殺，如若認定胡弘治是自殺，那豈不是對皇上，對王爺都有利。」
洛九黎接過軟巾擦了臉。
「你認為有利？」
南燭點頭，咬了咬唇，看了南星一眼。
南星沉默不語，連個眼神都不給她。
「別看她，她對這件事不感興趣。」
洛九黎放下軟巾，南星一心一意就是保護她，似乎天大的事兒，在南星眼前都不能引起波瀾。
南燭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
「屬下就是覺得，胡珏在獄中畏罪自戕，那為何不能說胡弘治在家中也是畏罪自殺呢？反正這父子倆都是罪大惡極。」
「這樣的話，宮裡的太后和胡貴妃肯定也沒話說。」
洛九黎撥弄著火盆里的炭火，無奈搖頭道。
「自殺的認定很好認定，但就怕，這是有人設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