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姝二胎分娩當日,產房內外的氣氛截然不同。
在狹窄的產房內,緊張而焦急的呼喊聲此起彼伏,醫療器械的嘈雜聲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首無序的交響樂。
每一次心跳聲都像是懸在眾人心頭的鐘擺,搖擺不定,讓人揪心。
而在產房外,卻是一片壓抑的死寂。
空氣仿佛凝固,每一絲呼吸都變得沉重而困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扇緊閉的門上,期待著那聲象徵著新生命降臨的啼哭。
商姝產後大出血,情況危急,醫生們正在全力搶救。
產房內的燈光顯得格外刺眼,每一次閃爍都像是死神在揮舞鐮刀。
陸淮安站在產房外,他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
他焦急地來回踱步,雙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的眼中充滿了憤怒和不解,他無法理解為什麼江厭離會如此執著地讓商姝再生一個孩子。
「你們已經有一個孩子了,你為什麼還要她生?」
陸淮安終於忍不住,他一把揪住江厭離的衣領,聲音顫抖地質問道。
面對陸淮安的質問和憤怒,江厭離卻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他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雙目猩紅地盯著產房門口,仿佛要穿透那扇厚重的門,看到裡面的情況。
他的內心充滿了愧疚和自責。
他沒想到女人生孩子如此兇險。
他以為那不過就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何況商姝還給他生了顧銘揚這個兒子,母子都活蹦亂跳的,他自然就不會把生孩子和危險聯想到一起。
他從未想過,生孩子,會讓他心愛的女人陷入險境。
江厭離後悔要二胎了。
若知道要二胎會讓商姝陷入險境,他說什麼都不會要的。
秦臻站在一旁,看著憤怒聲討江厭離的陸淮安,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自己生孩子那天。
因為孩子體型偏大,分娩過程中遭遇了難產,原本計劃順產的秦臻被迫轉為剖腹產。
可她是提前半個月發動的,陸淮安當時人不在深州,最後,手術單子,是秦臻自己簽的。
面對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人面對一切的秦臻並沒有過多地埋怨陸淮安。
畢竟,她是提前發動,陸淮安也無法預知這一切。
只是對比一下商姝的孕期,秦臻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
同樣是懷孕生子,商姝孕期,江厭離不僅孕檢一次不落,還在商姝即將生產前一個月,休假不去工作,二十四小時陪著她。
而秦臻的孕檢是傭人作陪,陸淮安一次都沒有陪她去過。
江厭離對商姝的呵護讓秦臻認知到,男人不是騰不出時間陪你,而是看他願不願意騰出時間來陪你。
秦臻也知道自己和陸淮安在一起,不是出於愛情,她和陸淮安跟江厭離和商姝完全沒有可比性。
一個為愛結合,一個只是出於責任,又怎麼可能相提並論呢。
*
商姝經過一番驚心動魄的搶救後,終於被醫護人員緩緩推入了病房。
秦臻緊隨其後,與陸淮安一同踏入這間瀰漫著淡淡消毒水味的房間。
病床前,江厭離緊握著商姝蒼白而纖細的手,眼中滿是關切與心疼。
他不顧陸淮安和秦臻在場,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以後都不生了,再也不讓你受這樣的苦了。」
商姝微微側過頭,望向淚眼婆娑的江厭離,嘴角勉強扯出一絲微笑。
她輕聲道:「就算你想我生,我也不可能再生了。」
一兒一女足矣。
江厭離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沉聲道:
「等你身體恢復一些,我就重新去手術。」
商姝的身體過於虛弱,她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整個病房裡瀰漫著一股沉重而溫馨的氣氛,江厭離緊緊握著商姝的手,仿佛在傳遞著一種無言的承諾和守護。
陸淮安靜靜地望著兩人,目光游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臻則是望著兩人,眼中閃爍著複雜的情緒。
那其中有羨慕,有渴望,也有一絲莫名的酸楚。
她突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還過得去的日子,在江厭離和商姝的深情厚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一張褪色的舊照片,失去了往日的色彩和溫度。
她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又像是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
*
商姝下午發動,晚上生的。
見她和孩子都平安,陸淮安和秦臻便告辭回去了。
兩人也是有孩子的人。
過來探望是關切,倒不必留下來整夜守著。
何況,江厭離也不歡迎他們久待。
回去的路上,秦臻看著從醫院出來到現在一言不發的丈夫,忍不住主動找起了話題,「姝姐的女兒好漂亮啊,真可愛。」
陸淮安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略顯低沉,「嗯,確實很漂亮。」
如果不那麼像江厭離的話會更好。
話題至此,便如同被寒風吹熄的燭火,瞬間熄滅。
秦臻嘴角的笑意在窗外刮進來的冷風中逐漸消散,化作一絲苦澀。
這兩年來,她與陸淮安之間的關係,如同秋日裡那淡淡的陽光,既不熾熱也不寒冷,難以用好壞來衡量。
只是……
倘若她沒有目睹江厭離對商姝那份細緻入微的呵護,沒有看到他在妻子歷經險境後,不顧周圍一切,只為她落下的那滴淚,她或許還會沉浸在自己那平淡無奇的生活中,未曾察覺其中的欠缺。
秦臻輕啟朱唇,心中湧起千言萬語,卻都化作了嘴邊的一聲輕嘆。
她微微側過頭,望向窗外流轉的風景,不再打擾身旁專注開車的丈夫。
*
一踏進家門,那個剛學會蹣跚走路的小傢伙陸越,便迫不及待地跌跌撞撞地朝陸淮安和秦臻夫婦奔來。
作為陸家的第一個小生命,陸淮安對兒子自然是疼愛有加。
初為人父的他,幾乎每日歸家都會忍不住抱起兒子,感受那份屬於父子間的親密與溫暖。
即便是因公出差,他也會利用空閒時間與兒子視頻通話,看看他那天真無邪的笑臉,聽聽他咿呀學語的聲音。
此刻,陸淮安彎下腰,輕輕抱起陸越,在他的小臉蛋上親了親。
隨後,他坐在沙發上,開始與兒子玩耍起來,父子倆的互動充滿了歡樂與溫馨。
秦臻在查出懷孕後,便沒有再去上班了。
如今她全心全意地扮演著全職媽媽的角色。
陸淮安認為他一個人就可以支撐起他們的這個家,便提議讓秦臻留在家裡,全心全意地照顧他們的孩子。
陸淮安覺得,自己一人的收入已經足夠支撐起這個家,因此他提議讓秦臻留在家裡,專心照顧孩子。
對於秦臻來說,與姐姐的關係決裂後,孩子幾乎成了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依靠和牽掛。
她也捨不得離開嗷嗷待哺的兒子,便同意了陸淮安的提議,全心全意地承擔起全職媽媽的角色。
天天和兒子待在一起,此刻秦臻並沒有特別想和兒子親昵,把空間交給父子倆,她上樓洗漱去了。
待秦臻洗漱完畢出來時,眼前的景象讓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陸淮安正靜靜地躺在床上,他的大手輕輕地拍打著兒子的屁股,動作中透露出無盡的溫柔與愛意。
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在為兒子講述一個美好的故事,哄他進入甜美的夢鄉。
「他睡了?」秦臻輕聲問道,生怕打擾了這溫馨的場面。
陸淮安沖她頷了頷首,「嗯。」
「保姆說他之所以沒睡,很可能是在等我們。現在見我們回來了,所以就忍不住,睡下了。」
陸越的日常作息向來規律,每晚八點半左右,便會乖乖地進入夢鄉。
然而今夜,時針已過九點,他卻依舊醒著。
「或許是如此。」秦臻輕聲道,她的眼中流露出幾分愧疚。
自從陸越出生後,她幾乎從未在夜晚離開過他。
只是事發突然,商姝在他們家做客的時候,突然發動,她作為家中女主人以及商姝的朋友,自然得跟著去醫院的。
傭人一直沒給她打電話,她還以為小傢伙已經睡了。
沒想到,這小傢伙如此懂事。
他沒有哭鬧,沒有撒嬌,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她的歸來。
那份執著與堅韌,讓秦臻既感動又心疼。
她輕輕走到床邊,看著兒子那張稚嫩的小臉,心中湧起一股暖流。
無論發生什麼,她都會守護好這個小傢伙,讓他健康快樂地成長。
秦臻掀開被子上床,然後對著丈夫說,「你去洗澡吧,我陪他。」
「嗯。」
陸淮安起身進了浴室。
秦臻看著睡在床中間,模樣酷似丈夫的兒子,心柔軟得一塌糊塗。
她低頭,輕輕在兒子的額間落下一吻。
陸淮安沒有泡澡,只是淋浴,整個過程不過短短十分鐘。
洗完澡後,他便默默地上了床,躺在了兒子的另一邊。
兩人之間的婚姻,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基礎,而是基於一種現實的考量——奉子成婚。
這樣的結合讓他們從一開始就仿佛跳過了戀愛的階段,直接進入了老夫老妻的平淡生活。
從孕期到如今孩子已經一歲半,兩人同床共枕的次數屈指可數。
秦臻今年也才二十五歲。
就這樣平淡如水的過下去,她心裡挺不甘的。
她還那麼年輕……
這幾年再不歪膩,等陸淮安四十以後了,估計就更加沒機會歪膩了。
想到這。
秦臻不由側目看向另一邊的陸淮安。
即便對如今的婚姻現狀有些許不滿,秦臻也沒動過離婚的念頭。
婚姻不是談戀愛,不是一個不如意,就分手,各過各的。
婚姻是家庭。
一個家裡,不止她,還有孩子。
她一個人的時候,可以不考慮其他,但有了孩子,她得考慮孩子。
離婚是不可能離婚的了。
只是一直這樣寡淡地處著,她又不樂意。
無論是婚姻還是愛情,都是需要經營的。
雙方都不主動,感情怎麼好得起來?
秦臻抬手拍了拍臉,讓自己勇敢一些。
不能等著別人主動。
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她不能讓自己的婚姻一直如同寡淡無味的白開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免得日後老了,後悔自己過得如此憋屈。
她老公長得那麼帥,睡一次賺一次。
合法的,她有什麼可顧慮的?
矜持在幸福面前,完全可以撇棄掉。
思及此。
秦臻掀開被子下床。
她走到陸淮安那邊。
掀被子,然後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