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昂雙眼赤紅,咬緊牙關,憤怒到了極致,甚至於語氣都是惡狠狠的。
「他是我二叔,是我爹爹的親兄弟,我爹對他不好嗎?供他吃,供他喝,扶持他,給他最自在的活法,可是他幹了什麼?竟然給我爹爹和大哥下毒?想害死他們?啊?他還覬覦娘親,他配嗎?」
沐之昂的怒呵聲簡直壓抑不住。
在沐清韻狠狠的傷害了他之後,又得知了沐繼紅的真面目,終於將這個爽朗的青年給逼的失了態。
柳心瑤都被嚇住了,沒敢出聲。
卻見沐之昂鼻翼煽動,一雙眼充滿了怒火,「他對自己的親兄弟,親外甥下毒,甚至將自己結髮二十年的妻子殘害至此,更甚至他對自己親生……」
「三哥,別說了。」
花顏忽的開口,清冷的聲音像一杯冰水忽然澆下,將沐之昂衝口而出的話頓時澆滅。
「小妹,為何不讓三哥說,沐繼紅這個人怎配做爹爹的兄弟,怎配我們喊他一聲二叔?我們現在就該去拆穿他的真面目,讓他的暴露於陽光之下。」
沐之昂憤怒的說著,眼中的憤懣幾乎要溢出來。
「三哥,你好好想想,今天的事。」
花顏再次出聲。
她並未直接說破自己的推測,只是聲音平靜的開口。
這種平靜在書面上代表著絕對的理智,當一個絕對睿智的人站在你的面前的時候,你心中就是有再大的憤怒也會莫名的平靜下來,壓抑憤怒,恢復理智,這在書面上被稱作理智同化效應。
沐之昂的眼睛依舊是紅的,那兩簇火焰好似定格在他的瞳孔裡面,他一點一點回憶今天的事情,沐繼紅的崩潰,他的哭訴引導,以及眾人的目光指責……
是的,當時他跟爹爹成了第一嫌疑人,是小妹站出來破了這份嫌疑。
這一環扣著一環,像是一個巨大的圈套當頭罩下,細思極恐!
一點一點的回憶,一點一點的推測,沐家今日的大喜,伴隨著沐清韻的悲慘……
他的臉色漸白,為自己大膽的猜測,一口氣梗在喉嚨裡面,他的眼中在火焰之外映出了另外一種名為震驚的東西。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對上花顏的眼……
他的小小妹,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深沉、冷怒、看透一切,卻又帶著狠絕。
她猜到了!
她的小小妹早就猜到了!
所以她破了今日沐王府以沐清韻為誘餌的驚天大局,也就是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小小妹帶他過來的意義。
兩個人只一個眼神的交流,就已經通透了彼此的心意。
越震驚,越平靜,腦子越清晰。
甚至於壓住了憤怒,對沐繼紅的憤怒。
這一刻他看明白了,沐繼紅是刀,一把鋒利的帶毒的刀,但其身後仍有執刀之人,那人就是——當今皇上!
「三少爺,您怎麼對付沐繼紅我都不管,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求你們能繞過清韻,給她一條生路,我帶她走,走的遠遠的。」
柳心瑤見沐之昂的面色越繃越緊,像是在受到了無比大的打擊之後,短暫的失神。
她終是沒忍住的出聲。
她太急了,太著急見沐清韻了,她很怕沐家不放過她的女兒,她如今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這一個孩子。
「小妹,我們走。」
沐之昂忽的出聲,拉著花顏就往門外走。
「沐大小姐,三少爺,你們別走,我求求你們,饒了我的韻丫頭,我把知道的都說了。」
柳心瑤見沐之昂一句交代都沒有給她,拉著花顏就走,當即就慌了,撲上前去就要給兩人跪下。
她不要尊嚴了,她也沒有尊嚴了,她死裡逃生,撿了一條命回來,如今只想要她的女兒啊。
「沐清韻,她沒死,過些日子我帶她來見你。」
花顏忽的出聲道。
「真,真的嗎?」
柳心瑤仰頭問,看著花顏的目光可憐又可悲。
「嗯。」
花顏點了點頭,便已經抬腳往門外走去。
柳心瑤跪坐在地上,看著兩人背景,「我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騙我,因為我沒什麼可騙的,你也不屑,我等你帶我的女兒來見我,謝謝你,安顏丫頭,還有對不起……」
她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在屋內迴蕩。
柳心瑤是可恨的,然而她的半生卻是可悲的,如今落到這個下場,卻是真正的悔悟,那一聲安顏丫頭,感謝和道歉都是她最誠摯的,她是真的在感謝,卻也是在真的認錯。
只是,這世上不是做錯了就可以獲得原諒的。
否則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遺憾這兩個字呢?
沐安顏,早已魂斷雪崖。
而她的女兒……
如今的遭遇,她跟沐之昂都沒有說,也不能說。
說了會怎樣呢?柳心瑤會瘋的,會崩潰的!沐清韻是她最後的信念與信仰,若得知她遭遇如此,她會變的瘋狂,會跟所有傷害她的人同歸於盡的。
那麼她的暴露,就一定會打草驚蛇。
驚動了沐繼紅,便也是驚動了他身後的人,那麼沐家危矣。
門被推開,迎著午後的陽光,兩個人站在長廊上,看到了院中站立的男子……
一身黑衣蟒袍,金絲鏽邊,襯的那人身姿挺拔,容貌舒冷風華,一雙眸子瞳色淡淡,卻難掩那視線之下透出的傲視鋒芒,他只站在那裡,便是最讓人移不開的眼睛的那道風景線。
而他手中牽著的小小孩童,精緻如畫,眉眼漂亮,不是那元寶又是誰?
門打開的一瞬間,帝翎寒那舒冷的眉眼瞬間划過一道柔色,瞳孔中映了她的影子,那麼專注……
這樣唯一的眼神啊!
花顏的心一痛,下意識的瞥開了目光。
帝翎寒的劍眉微微一擰。
「娘親,小舅舅,我和太子叔叔等你們好久了。」
此時,元寶清脆的出聲喊道。
花顏抬起頭,錯開帝翎寒的視線,只看向元寶,「兒子,過來。」
花顏衝著元寶招了招手。
元寶仰頭看一眼帝翎寒,便要鬆開手,奔向花顏。
卻見那一身蟒袍,站在那裡精緻的如一副冷墨畫的男子牽著元寶徑直的走了過來,影子落於身後,一大一小,宛如父子,終站定在她的面前,「放心,孩子我護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