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我問你一句話,你如實回答我。」
花顏出聲道。
此時西院這邊已經沒人,小丫鬟退了下去,只有他們兩個人。
初秋午後的陽光打在花顏的臉上,落下道道光影,她的眉目有些氤氳,仍是掩飾不住眼中的凝重,沐之昂不自覺的將心給提了起來。
於是他聽到花顏的聲音響起。
「三哥,大周京都人人皆說,沐家三少生性不羈,不受約束,不喜功名利祿,卻偏愛花柳巷,這是不是真的?」
花顏緩緩出聲道。
一雙眼緊緊盯著沐之昂的臉。
沐之昂的瞳孔微微一縮,他回望著花顏,微有些發乾的動了動,「小妹,你覺得呢?」
他問。
目光深遠,髮絲被微風輕輕吹過,一縷貼在臉上,隨後落於肩膀。
兄妹二人四目相撞。
這是許久以來,兩個人第一次面對這個問題坦誠公布。
他與她,沐之昂與花顏之間始終缺了相處的時間和一段了解。
下一刻,卻聽花顏開口,「我不信。」
只有三個字。
落下之際,便察覺在沐之昂的呼吸好似頓了一下。
「我與三哥相處時日尚短,可在我心裡,他是一個很好的人,他遺傳了父親身上最真摯的部分,重情重義的好男兒,安顏姐姐失蹤四年,你便也離家四年,漂泊,尋覓,歷經苦楚。
被沐清韻欺騙,被傷害,難過,心碎,恨不得她從未出現在這個世界,可是在看到沐清韻被殘害至此的那一刻,你難過了。
可見家人這個概念在你心中何等重要。」
「三哥,曾經的你喜歡流連花柳巷,離家四年漂泊在外,卻沒有欠下一份情感債,你依舊保持著一顆赤子之心,可見你並不是真的喜歡那酒巷之地……
你看似身無所長,遠離朝堂,遠走他鄉,流連花巷,但串聯在一起,我發現,三哥,這只是你偽裝的外衣,對嗎?」
沐之昂刷的一下抬起頭來。
眼中有些沉,又有些發亮,似乎想不到花顏為什麼會說出這樣一番話。
曾經的他啊,真的是京都出了名的不學無術的公子,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這樣的印象。
在沐家,他的大哥,二哥都是出類拔萃的人,只有他是給沐家丟了臉的。
「三哥,你偽裝如此,不過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的家人,因為……!沐家風頭太盛了!是不是?」
這句話落下,沐之昂猛地抬起頭來。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透出來怎樣的震撼。
甚至於額頭上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小妹,你……」
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竟是好生嘶啞,竟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目光掃過整個院子,泛紅的眼睛透出一絲銳利,生怕有人將這句話給聽了去,在確定無人經過之時,沐之昂才著唇問道,「小妹,你想說什麼?」
「三哥,你只說我說的對不對?」
花顏緊接著問。
半晌,沐之昂終於輕點了一下頭,吐出一個字,「是。」
花顏深深閉上眼,且同時舒了一口氣。
她猜對了!
在沐家,最聰明的那個人是三哥,爹爹忠君愛國,將他的一生都奉獻給了大周,不藏一點兒私心,忠君衷心,而大哥隨了父親,忠孝,二哥站於邊關,忠義。
只有三哥,他是最小的兒子,身上沒有大哥二哥的擔子,卻生了一顆七竅玲瓏心,早早的便藏了心思,只是這心思是為了保護家人,卻又不足以道出。
因為父親不會允許自己有一個懷疑當今皇上的兒子,這是不忠。
沐家爹爹,他的忠君愛國,是他絕對的優點,卻也是缺點。
他太相信這位皇上,相信這位兒時的夥伴,相信他們之間幾經生死的感情,卻忘記了,人上了高位,為了權利,為了至尊無上的那個位置,心會變的。
狡兔死、走狗烹,自古名言。
「妹妹,原來你這麼懂三哥。」
沐之昂心裡又震驚又安慰,這個小小妹其實是與他最不親近的人啊,才找回來沒幾天,這怎麼就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他內心最深藏的秘密給挖掘了出來呢。
這小小妹,是何等的聰慧和細膩的心思啊。
「小妹,沐家在整個大周京都榮耀無兩,父親是唯一的異姓王,且在朝堂上有著絕對的話語權,大哥掌管整個皇宮乃至京都的秩序,御林軍總統領,二哥手握兵權,而你的姐姐安顏當時又被賜了婚,這樣的榮譽太盛了,所以三哥不敢再入朝堂,不敢跟皇室沾邊,三哥很怕,非常怕……」
沐之昂逼紅了眼,說這話的時候眼神甚至有些發狠的味道。
「三哥,別說了,我懂。」
花顏猛的握住了沐之昂的手。
他三哥不敢說的話,也正是她所想的。
花顏握住沐之昂的手,發現他的手心上溢滿了汗,可見逼出沐之昂的心裡話,他承受了多少。
「但是小妹,這畢竟只是三哥多想,皇上他對我們沐家很好,他……「
「不是多想。」
下一刻,卻見花顏猛地抬起手,重重的握住沐之昂的手,咬牙說道。
「什,什麼?」
沐之昂面色大變,臉上的血色一瞬間便退了個乾淨。
「小妹,你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你發現了什麼?」
沐之昂急問。
「三哥,你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她承受的這個秘密太大了,她一個人怕扛不住,因為這件事情她不能跟任何人說,只是猜測,卻不離十,只有三哥,唯一與她想法共謀的,且有所防備的。
不是說沐爹爹和沐大哥不聰明、想不到,相反,他們足夠聰明卻也足夠忠心和自負,是絕對不會覺得當今皇上會將沐家如何。
因為絕對的衷心和絕對的信任,讓他們不會懷疑和防範。
「小妹,你要帶我去見誰?」
沐之昂急問。
花顏站定,眼神有些幽深,只聽她道,「三哥,我不知道我的推測有沒有錯,但從小到大凡是我懷疑過的事情,很少出錯,等你見了那個人,我在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