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雅間,林晚看著太子和太子妃離開,直接腿一軟就要倒在地上。✊💚 ඏ☆
在人和地面相接觸的前一瞬,整個人被一道力量扶起。
堪堪站穩,林晚抬頭看到衛辰,眼神驚懼,嘴唇微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衛辰原本還覺得只是太子和太子妃而已,倒不至於如此,但看到她眼中的驚懼和額頭的汗水,生生把話吞了進去,開口的話變成:
「別怕。」
他想說太子和太子妃都是頂頂好的人,但是看著這樣的林晚,又說不出口。
四周靜謐,林晚愣愣的看著眼前的人,「你……你怎麼來了?」
衛辰別開眼,不看她,「是那些同僚尋我來問問,可還有別的好詞好句。」
「哦哦。」林晚還是愣愣的,哦了兩聲也沒有下文。
「你……」衛辰看向她,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還扶著他,直接鬆開了手。
只是,他一鬆開,林晚直直的往下倒,衛辰一把抱住,在抱住的那一瞬,又覺得不該,趕忙將她扶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讓她靠著椅子坐穩,才鬆開了手。
待鬆開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手上火辣辣。鼻尖縈繞著的馨香,如何也散不開。
林晚垂眸,臉頰染上紅暈,亦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第一次和喜歡的人挨這麼近,少女的嬌羞在一瞬湧向臉頰。
同時,也第一次讓她感覺到,這個時代門楣與階層隔著多大的鴻溝,那是一道她無法逾越的天塹。
在現代,她沒跪過神,沒跪過佛,沒跪過天地,因為是孤兒的緣故,也未跪過父母,但在這個時代,她見到那些位高權重者就得跪。
這讓她清晰的意識到:這裡階級分明,禮數嚴苛。
她從前……太想當然了,覺得若能得對方喜歡,或許有很大機會。
但她忘了,這個時代,每個人都不是自己,大家族的子弟更是,別說他現在對自己只是剛剛認識,哪怕他對她有心,依著她的身份想入衛家的門,也難如登天。
她知道古代重禮,看書的時候,也沒有多大的感覺。
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其實處處都是。
比如女主的姨娘,處心積慮的想要讓庶妹以平妻身份嫁入侯府,哪怕侯府主母根本不知道,也要一步一步踩過去。
比如女主在孔家,廣平侯夫人可以名正言順的誣陷她,因為她知道,不會有人冒著得罪她的風險替女主出頭,因為當時她的身份最高。
還有女主自己的婚事,五品官的女兒,入湛王府為側妃都不夠格,最後成為正妃,是借了六月那一場大雨,還有無數籌謀,等了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機會。
連女主都要借天道,借外祖家的勢,步步為營的籌謀,讓皇帝賜下聖旨,才能讓五品官的女兒名正言順的和湛王喜結連理。
而她一個在劇情裡面十八線開外的小配角,沒有主角光環,還要時時注意著,不能影響主線劇情,在自己的圈子裡苟且偷生,又如何去肖想衛辰這般風光霽月的人。
是她,異想天開了。
當野心和實力不匹配,結果只會是一地雞毛。
她逐逐眈眈,到頭來只會是黃粱一夢。而且,說不好還害人害己。本來,時間也不多……
這一刻,林晚的心中生出絕望,像是做了一場美夢,現在,夢醒了。
就像她處心積慮辦這一場詩會,想要和衛辰有交集,想要和他升溫關係,現在他來了,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如此有計劃的痕跡,衛辰那麼聰明,會不會其實已經看出來了?會不會覺得:她其實就像個跳樑小丑一般。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心虛又害怕,百感交集,說不出口。
「對不起,我剛剛……」
「沒關係,我知道。」
衛辰看了她一眼:「你既沒事,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對女子的名聲不好。
衛辰往外走了兩步,回過頭來。
見林晚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他眉頭微微皺起。
「你不用想太多了,太子和太子妃都是很好的人。
「你平時甚少交際,見到權貴有些害怕也是正常,以後多見見就好了。」
林晚抿著唇,想說多謝,但她剛剛張口,喉間哽咽,卻吐不出音來。
見她不說話,衛辰往外頭看了一眼,抬步走出了門外。
幾乎是在他離開的一瞬間,林晚便落下淚來,心中莫名的無比委屈。
那種在異鄉孤苦無依的感覺,瞬間侵蝕全身,她悲從中來,淚如雨下。
卻死死的咬住唇,不敢哭出聲音。
這個世界,在衛辰離開的那一瞬,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害怕。
「看你的狀態不是很好,你既當我是朋友,那我也當陪陪你才是……」
衛辰的話戛然而止,一進門就看到屋子裡隱忍著已經哭成淚人的林晚。
心中驀地一抽。
「你怎麼了?」
她那樣傷心,那樣絕望,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卻無人言說,無處訴說的苦楚。
讓他的心,也像被整個的悶在瓮中,難受得很。
她抬頭,望著他,眼中淚水洶湧,什麼也不說,就這般望著他,淚如雨下,仿似他才是那個讓她委屈的罪魁禍首。
衛辰遭不住了,他見不得她在他面前這般哭。
他想他應該做的就是在一側陪著她便罷,但是鬼使神差的,他往前走到她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像安慰自己的妹妹一樣安慰她。
林晚的哭聲停下來。
一雙眼紅得跟兔兒似的,卻因為淚水的沖刷,更顯得清澈明亮。
抽氣的時候,眼中淚光涌動,看著可憐兮兮,像個被所有拋棄的破布娃娃。
林晚看著他,想對他說話,但是話到嘴邊,眼淚又先落了下來。
她提起茶壺,拿了一個茶杯,替他倒茶,手指顫顫巍巍的將茶杯放到他面前,囁嚅著開口。
「多謝衛大公子。」
衛辰看她這模樣,心中很不好受。
「不必客氣,既然你當我是朋友,那我萬沒有棄朋友而去的道理。」
林晚咧嘴一笑,殘留在眼眶中的淚水從眼角流下來,讓人看著就很想去替她擦一擦。
林晚抬頭,目光和他對視,望向他,笑著開口:
「朋友,只是託詞,其實我對你,居心叵測。」
屋子裡極靜。
對上衛辰錯愕的目光,林晚不躲不避。
「從給你寫信,到後面送餐,再到今日的詩會,每一步都是。
「我處心積慮跟你發生交集,就是為了讓你看到我。朋友只是我的託詞,我真實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和你做夫妻,一生一世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她低頭,自嘲的笑了笑。然後又抬頭看向衛辰,臉上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來:「我的理想是不是很遠大!」
「若是讓外人知道,定會說我不知羞恥,異想天開。
「或許還會說我高攀富貴,想野雞變鳳凰。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笑話我,
「我就是知道。」
她的眼淚又落下來,但臉上依舊帶著笑,還帶著一些別人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這個秘密的那種竊喜和驕傲。
「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好。
「知道你有多好的人,遇不到你,能遇到你的人,都不知道你有多好。
「只有我,可是我……」
林晚再忍不住哭腔,但依舊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她知道,這輩子能跟衛辰在一起說話,如此近距離的交流,或許這輩子都只有這一次的機會。
既然沒有以後,那便透露一下真心吧,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總要有始有終才好。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過了今日,她便好好的做她的林家大小姐。努力的在自己的能力之內為自己謀得一個相敬如賓的良人。
想一想,明明也是很好的日子,但為什麼委屈的眼淚,就是停不下來呢。
或許這就是單戀的苦楚吧,明明喜歡的人近在咫尺,但對方於自己無心,便仿若隔著天涯。
「我跟你說這些,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知道我的心意,想讓你知道有這回事情,沒有要你一定要做什麼,甚至都不需要你回應。
「你也不要有心理負擔,我不會尋死覓活,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也知道我們兩府隔著天塹。
「我頭一回喜歡人,從前總有些看不清形勢,懷著一腔孤勇一意孤行的想要靠近你,天真的以為只要努力或許就有好結局。
「現在我看清了現實,會接受這個結果,然後好好的做我的林家小姐,以後聽從父母安排,嫁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相敬如賓,生兒育女。
「這原本就是我應該度過的一生,
「只是,在這途中出現了一個小插曲,讓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我依舊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哪怕我沒有得償所願。
「但是像你這樣好的人,能遇見,對於我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好事,我很感恩,真的!」
「哎呀,對不起,我又哭了。
「你別介意,小女孩兒,總是情緒比較豐富的。
「有些失禮,也有些丟臉。
「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笑話我。」
林晚一邊說一邊隨意的用手背擦了擦淚。
「對了,剛剛你問我的問題,我忘記回答了,這詩會確實是我有意為之。不過這詩卻不是我作的,是我從前看了一本孤本上面寫的,我也不知道作者是誰,我看著寫得好,便拿來用了。
「事實就是這樣的,你看著如何說最好,便如何說。
「以後這樣的詩會我也不會再辦,其實想想挺兒戲的,我明知大家絕對寫不出比這些名句更好的,算是拉著大家遛了一圈,改明兒我多發一些優惠券補償大家了。」
林晚抬手,隨意的用手背擦了眼淚,很沒有形象地吸了吸鼻子,目光看向窗外,看向窗底下那些還在討論著詩句的文人墨客,然後收回目光,看向衛辰:
「衛辰,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她的聲音哽咽,藏著要說服自己放棄一件無比心愛之物的極度不舍。
她長了一雙杏眼,眼睫又長又翹,此時眼睛上沾著淚水,濕漉漉的。
隨後收拾好情緒,望著她笑。
只是這笑,怎麼看怎麼悲傷。
「好了,我的話說完了,希望你以後……希望你以後,能覓得良人,結同心,白頭老。
「若你以後能過得好,我心中定然為你高興。」
林晚說完,又對衛辰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見衛辰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想了想又道:
「你剛剛說你跟我是朋友,我心裡可高興了。雖然我對你的心思並不單純,但是,能讓你這樣想,我心中好開心。」
衛辰看著她,依舊沒有說話。
林晚知道他是個端方君子,看她情緒不佳,定然要相陪一二。
在這一刻,她有些怨作者把衛辰寫得那麼好。
這個時候,衛辰應該聽不下去直接走掉才是。
若他還不走,她真的有些怕控制不住自己,直接生撲上去抱住他。
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這些在他們看來驚世駭俗的事情,她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衛辰,你走吧。」
「我今日跟你說這些,只是自私的想要抒發我自己的想法,若是愣要說對你有什麼好處,那就是希望在你未來的某一刻,若失意或者難過,請一定要記得,有一個人這般喜歡你。希望能給你帶去些許的勇氣和慰藉,那便是我今天丟了那麼大的人,卻長了好功德的事情。」
她伸手,想跟衛辰握握手,友好告別。
但是伸出手時,隨即反應過來又將手收了回來。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衛辰微微屈膝,行了一個標準的女子閨閣禮儀。
衛辰起身。
林晚一瞬間便低下了頭。
此一別,今生不會再有相見的機會。
這些日子的每一次見面,都是她處心積慮的結果。
要不然,偌大的京城,他們哪怕擦肩而過,都會是她坐在馬車上看不到對方。
一想到就這樣和他說再見,她的淚水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
肩膀也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他面前伸過來一隻手:
「若你願意嫁我,那我們,便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