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陽宮提象門,兩頂大轎從不同的方向同時抵達這裡。
左邊一頂大轎的轎簾一掀,太子李顯從轎中走了出來。
以此同時,右邊大轎的轎簾打起,梁王武三思走了出來。
二人的目光正好相對,都是一愣。
武三思趕忙躬身施禮:「太子殿下。」
李顯微微一笑,拱手道:「梁王可好?」
武三思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承殿下記掛,三思一切安好。」
李顯看了他一眼:「梁王也是進宮問安的吧?」
武三思說道:「啊,是呀。聽說昨夜皇上龍體違和,三思心中不安,特來呈進問安。」
李顯淡然一笑:「梁王的消息可真靈通啊!」
武三思反唇相譏,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不也一樣嗎?」
二人對視著,發出了一陣會心的笑聲。
武三思一伸手:「太子殿下請。」
李顯拱了拱手,快步走進了宮門。
待李顯進入之後,武三思臉上的笑容登時不見了,他輕輕地哼了一聲,隨後而入。
武則天寢宮裡,太平公主和武則天坐在床上,看著什麼。
公主看了看手中的翠蟾,嘆了口氣:「如此看來,真是賢哥的陰魂不散,前來作祟攪鬧。娘,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武則天笑道:「娘倆之間,還有什麼話不能!」
公主說道:「您雖然貴為天子,百神呵護,可這幽冥之事,卻是難講得很,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啊!」
武則天渾身一抖,長嘆一聲,點了點頭:「我已傳下旨意,命國師王知遠代朕大做水陸道場,超度亡魂。」
太平公主點點頭:「王知遠的道行很深,堪當此任。只是……」
武則天說道:「只是什麼?」
太平公主說道:「只是王敬暘一個毛頭小子竟然大言不慚說什麼能治你的病,以孩兒看來,這廝定是圖謀不軌!」
武則天擺了擺手:「狄仁傑和風春來都對此子的醫術讚不絕口,應該不是什麼無名之輩,想來他也知道欺騙我的下場!」
太平公主還要說什麼。
正到這時,內侍進來稟報:「陛下,太子殿下和梁王殿下聽說聖躬違和,前來問安。」
武則天一愣,冷笑了一聲:「這兩個人消息好靈通呀!」
太平公主笑道:「這就叫各懷鬼胎!」
武則天笑了笑:「叫他們進來。」
很快,太子和武三思走進殿來,躬身問安:「陛下,臣聽說您的龍體違和,特來問安!」
武則天望著下站的太子李顯和武三思,慢吞吞地說道:「你們看到了,朕的身體無恙,只是最近操勞國事,有些疲乏,故此想休息一下。」
李顯拱手道:「看到聖躬安康,臣就放心了。陛下勤政愛民,乃萬世明君,天下皆仰皇帝聖顏,但盼陛下在操勞國事之時,也要注意龍體,以免群臣不安。」
武三思唯恐落後,趕緊附和道:「太子所言極是,這正是臣等的肺腑之言!」
武則天說道:「知道了。朝中之事,太子要多費些心力,遇事多與狄仁傑這些老臣商量,他們歷經兩朝,處事謹慎有方。梁王也應傾力相助才是,切不可同床異夢,各懷心腹!」
李顯、武三思同聲道:「臣等遵旨。」
武則天揮了揮:「好了,朕有些累了,你們去吧!」
李顯與武三思慢慢退出了寢宮。
待二人走後,武則天冷冷地哼了一聲,太平公主從帳幔後轉了出來。
武則天站起身來,緩緩地踱步:「我還沒死呢,這兩個人就已經在為今後打算了,什麼『注意龍體』,『肺腑之言』,表面上裝得謙恭無比,其實就是來探探虛實!哼,真是其心可誅!」
……
狄府內。
曾泰說道:「案發地點是永昌縣通往神都的官道之上,兩名死者不僅頭顱被兇手割下,而且還失去了左臂。這實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狄仁傑雙眉一揚:「哦?還發現了什麼?」
曾泰說道:「在一名死者身上發現了身份文牒,此人叫江小郎,是河南縣江家莊人氏。」
狄仁傑點了點頭:「我記得,河南縣是在證聖元年,也就是十年前分為洛陽縣和永昌縣的吧?」
曾泰點點頭:「正是。您說得一點兒不錯。」
狄仁傑問道:「那麼,這個江家莊到底是歸洛陽縣治下,還是在你的永昌縣治下?」
曾泰笑道:「恩師可能還不知道吧,去年十一月,洛陽縣和永昌縣合而為一,統稱永昌縣。」
狄仁傑眼睛一亮:「哦?啊,我想起來了,當時我正任黜置使,在劍南道巡查。如此看來,這個江家莊就在你的治下?」
曾泰點點頭:「正是。學生已派縣尉前往江家莊調查。」
狄仁傑點點頭:「還發現了什麼?」
曾泰說道:「哦,對了。在官道旁發現了死者生前乘坐的馬車,車廂內壁上用鮮血畫著一隻雄鷹。」
狄仁傑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滴血雄鷹』?」
曾泰一驚,趕忙點頭:「是啊。怎麼,大人您知道?」
狄仁傑的目光轉向李元芳,李元芳深深吸了口氣。
王莽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怎麼了?」
狄仁傑說道:「益州、鄯州和蒲州,發生了重大兇案,死者多達七十餘人,在現場沒有別的線索,只有一隻用鮮血繪成的滴血雄鷹。想不到,兇案竟蔓延到了天子腳下的洛陽!」
曾泰嚇了一跳,站了起來:「皇上現在神都,可境內卻出了這樣的惡性兇案,一旦上達天聽,學生實在是吃罪不起啊!這才想請恩師出面勘查推斷,以期儘早結案。」
狄仁傑慢慢地坐了下來,長嘆道:「唉!永昌縣雖然近在咫尺,然而此刻我是以內史身份伴駕神都,又沒有使職差遣,循例是不能直接干預外官之事的。再者,你的上官乃是洛州刺史,我就算是想要干預,也只能是向刺史詢問情況而已,絕不能躬親查案,否則,必遭御史彈劾。」
一番話說得曾泰愁眉緊鎖,長吁短嘆。
李元芳說道:「『滴血雄鷹』一案本已牽涉劍南、河東、隴右三道,可現在竟蔓延至天子腳下,又將河南道牽涉在內。一個兇案竟然牽扯了四道十州,二十多個縣,不能不令人稱奇呀!」
說著,他的眼睛望向了狄仁傑。
王莽說道:「大人何不以私人身份勘察現場,而後,再做區處?」
李元芳勸道:「敬暘說的有道理,大人,您看……」
狄仁傑站起身來,緩緩地踱著。
忽然,他停住腳步回身道:「也罷。我就依敬暘之言,先以私人身份勘察現場,而後,再做區處!」
「多謝恩師!」
曾泰大喜過望。
李元芳笑道:「就如敬暘所說,大人遇到奇案,便如老饕聞到了美味的食物,那是絕不肯放過的!」
狄仁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轉過頭來:「我看,敬暘你似乎對此案也很好奇吧?」
王莽笑了笑:「是啊,知我者大人也!」
李元芳說道:「敬暘,你不是還要給皇上治病嗎?」
王莽笑著搖了搖頭:「我那只不過是託詞,其實就如大人所言,皇上沒病,讓狄春去就行了!待會我給狄春交代一二,讓他去寶靈堂里取些藥膳!」
李元芳在一旁擠眉弄眼:「敬暘,每次你都捨不得給我吃,現在要獻出去了吧!」
王莽嘆了口氣:「為了自己的小命,我也要獻出去啊!」
狄仁傑說道:「好了,我們換上便服,立即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