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的感官比常人要敏銳得多。不單單是神的關係,小時候他就特別怕疼,擁有著超強的聽力與視覺能力,味覺也是同樣。
不過他內心依舊有些不敢置信,畢竟才一杯酒。
他強撐著精神,抬頭望向不遠處的謝予安,有些害怕地閉了閉眼睛。
不能打擾哥哥。
這般想著,凌風慌亂地喝了一大杯熱茶,茶是剛泡好沒多久的,燙的他一個激靈。
他有些無意識的想,應該燙傷了嘴。一旁的小鬼找他搭話:「嗨,你是哪位呀?」
凌風捏了捏眉心,艱難的呼吸了幾口,有些語無倫次:「我……我不知道。」
我應該是誰?
那個小鬼繼續問道:「我們老大跟你什麼關係……哎,你去哪呀……」
凌風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外走去,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不能打擾哥哥,不能麻煩別人。
————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過了半個多時辰。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走,只聽到身旁的聲音逐漸安靜下來。
凌風迷迷糊糊地打量了一番周圍的環境,後知後覺的發現——應該是出了鬼市,回到人間了。
他找了一塊荒無人煙的草地,徑直躺了上去。
不知是否因為醉酒加上身體本身的不適,他就這樣睡著了,做了一個很詭異的夢。
滑膩的蛇鑽進他的衣袍里,慢悠悠的爬過他的皮膚,涼涼的,順著脖子往上爬,蛇信子細密的舔著他的臉。
凌風無意識的皺了皺眉,揮手將那隻蛇拍掉了。那隻手腕卻被強硬的攥住,有一絲疼,凌風半夢半醒地睜開眼,借著月光,他看清了面前的臉。
山風凜冽,鄒寒坐在他旁邊,依舊戴著之前那頂發冠。
「主人。」
鄒寒垂眸看他,眼神是他從未見過的侵略性,醉酒後的頭疼使他有些頭腦混亂:
「你怎麼在這裡?」
鄒寒沒有接話,不由分說地扶著他的身體,讓凌風靠在自己懷裡躺好。
凌風只感到燥熱的無法呼吸,又是這種不可控的事情,他難得慌張起來:「哥哥呢?」
「誰?」
「謝予安……」凌風迷茫的睜著眼看他,眼眶微微泛紅,「謝予安呢?」
鄒寒輕柔地拂過他眼角的淚,遲鈍著喃喃開口:「鬼王?」
「嗯……」這樣的鄒寒讓他感到有幾分陌生,心裡的不安越發強烈,「你……」
鄒寒緊緊地盯著他,搖了搖鈴鐺,嘴角勾起幾分森寒的弧度:「睡吧。」
…………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混沌了又浮上來,凌風感受到有人在抱著他,本能地埋深了些,再次陷入無意識的沉睡中。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凌風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緩了很久才遲鈍地想起了醉酒昏迷前發生了什麼。
「鄒寒?」
並沒有人在旁邊。
周圍的環境十分陌生,似乎是臥室,不遠處的桌面上放了許多蠟燭,燭光跳動,映照著整個屋子。
頭疼炸裂,他抬手按了按眉心,動作間聽到了清脆的金屬碰撞音。
順著聲響,他清晰的看見了手腕上的鎖鏈,銀色的手銬內圈是很軟的一層白色絨毛,與體溫契合在一起。
凌風不敢置信的起身坐起來,隨著他的動作,腳腕上傳來同樣的,清脆的金屬聲響。
「好看嗎?」
他抬眼望去,鄒寒正杵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凌風:「是為主人挑了很久的款式。」
凌風心跳的厲害,強裝鎮定:「你以為這樣就能綁住我?」
鄒寒笑了,坐在床邊慢慢地說道:「這套鎖鏈是我這段時間不眠不休煉製的,專門用來對付主人這種半神。」他久久地盯著凌風,眼波平靜,似乎有一絲怪異的滿足感,「乖一點,別想跑了。」
凌風嘆了一口氣,佯裝平靜地看了一眼手腕,莫名笑道:「這樣也好。」
「什麼?」
「還得謝謝你。」凌風找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好,眼底淡漠,「還有事嗎?」
鄒寒置若罔聞,只微微睜大了眼睛,自顧自的說道:
「你想不欠我,我知道,所以你選擇離開,還為我掃清阻礙。我也想要從頭開始我的人生,可是這裡——」
鄒寒指了指心口的位置,低眸望去,眼底氤氳著痴迷的光。
「這裡很疼,疼了很久。」
疼到每個午夜夢回,都能驚醒。
言至此時,他喉間似乎有幾分苦澀,帶著少許哽咽,垂眸看向了尾指上的紅線:「我曾想過,你是否願意再見我。可是,沈厭辭這樣的魔都能站在你身邊,憑什麼我不能!我不認,不服……偏要強求!」
沒等凌風接話,他靠近了一些,指腹摩挲凌風眼角的那顆淚痣:「我很想你。那個問題,我能回答,我喜歡你。」
兩人之間逐漸醞釀起曖昧的氣息,凌風掌心蓄起一絲薄汗,心臟跳動的頻率加快,他莫名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慌亂。
凌風閉了閉眼,身體退後了一些,想開口說點什麼,下頜卻被捏住了,被迫張開了嘴。
「怎麼受傷了?」
鄒寒垂眸盯著露出的那一截舌尖,伸手輕微碰了碰。
疼痛感襲來,凌風眼底有些渙散,卻依舊能感受到鄒寒的眼神灼熱。
「我去想想辦法。」
門再次被關上,凌風睜著眼睛繼續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間,他又睡著了。
————
嘴唇被蠻力撬開,隨即一塊冰冰涼涼的東西渡了進來,緩和了舌尖的疼痛。
凌風再次睜開眼,外頭是黃昏顏色,淒艷地延展開,顯然已經到了第二天傍晚。
他應該是睡了很久。
頭仍是疼得要裂開一般,他剛坐起來,就撞進了鄒寒沉沉的目光中。
見他醒來,鄒寒背脊微微彎曲,埋在他頸窩處,像孩童般眷戀地抱緊了凌風。
「謝予安在找你。」鄒寒站起身來,忽然頓了下,低聲道,「你想見他嗎?」
哥哥。
還沒等他回話,門被咚咚的敲響了。
凌風心跳驟然空了一拍。
不對……
不能讓哥哥看見自己這個樣子……
沒等他想好對策,下一刻,門啪地一聲被踹飛,謝予安站在玄關處,面無表情地看著房內的兩人。
那一瞬間像是閃電貫穿了般,凌風忙道:「哥哥……我沒事。」
謝予安看似十分平靜的走了進來,用力的拿起凌風的手腕:「誰幹的?」
清脆的金屬聲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
鄒寒眯了眯眼,剛想開口,凌風一記狠狠的目光射過去。
要是被哥哥知道,鄒寒一定會沒命的。一定會。
他清楚哥哥的手段。
只聽凌風把嘴裡的冰塊吐了出來,緩緩開口:「我……我們談戀愛了。」
謝予安居然笑了起來,重複了剛剛的話:「談戀愛?」
鄒寒不解的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幾不可察地浮現出一絲波動。凌風怕露餡,忙又繼續道:「是的。他喜歡我,我也喜歡他。」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陷入了沉默。
謝予安突然開口,語氣稱得上是溫潤有禮,瞳仁卻晦暗地盯著凌風:「鄒寒,我想跟凌風單獨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