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思維好像空白了一瞬,無意識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呼吸逐漸變得急促且不規律,絕望漸漸地充滿了整個胸腔。
葉清絕愣怔在了原地,他垂下頭,唇畔的笑意輕輕漾開,眉眼間竟然多了幾分溫柔繾綣。
這個角度,他能看到凌風蒼白的下頷和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如同避蛇蠍一般,手腳並用的離開他身邊。
十年未見的人以這種方式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不怒反笑,用法力輕易的將凌風抓了回來。
凌風眼底逐漸升起生疏的戒備和冷淡,心底不容忽視的鈍痛襲來:「你……給我滾。」
他其實想過這一幕,如果再見到這個人,自己會是什麼反應。或許是聲淚齊下的講述那段不該有的感情,再或許是丟下一個瀟灑的背影,隨後頭也不回的離開。可真正到了這一刻,他發現自己只想躲得遠遠的,再也不要跟葉清絕有一縷關係。
葉清絕充耳不聞,他把凌風死死地攬在懷裡,低頭看去,左臉卻被甩了一巴掌。
莫無心回來之後就看到這樣的情景,他微微一窒,雖然還含著笑,眉目間卻隱約覆上了一層慍怒:「清絕,他身體還沒好。」
凌風偏頭看他,那雙氤氳著水汽的漂亮眼睛盈滿了無助。
又是這種眼神……莫無心眸光微不可察地動了動,快步走上前,試圖跟葉清絕商量:「交給我吧。」
明明相處這麼久的同僚,此刻卻冷眼看著他。只見葉清絕譏誚一笑,像是強忍著怒氣:「莫無心,這就是你說的沒見過?」
莫無心的胸口急速起伏著,他緊緊的抿著唇,目光死死地盯著被葉清絕抱住的凌風。
葉清絕將凌風打橫抱了起來,饒有興致的看著懷裡的人鬧騰,不再說話,轉身離去。
「不要這樣……」本來身上還在疼痛,加上劇烈的情緒反應,凌風難耐的搖了搖頭,雙手緊緊的拽住葉清絕的領口,眼角溢出淚來。
見葉清絕無動於衷,他停止了動作,目光空洞,口中的詞破碎不堪:「放過我。」
莫無心倏地握緊了拳,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深呼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之前確實沒注意到葉清絕的氣息,這才導致現在這個局面。
他快速跟上兩人,手指不受控的輕微發抖,聲線壓抑而狠戾:「葉清絕!」
微妙的敵意在此刻噼里啪啦地泵著火光。
葉清絕沒有理會,牢牢摟緊了凌風。懷裡的人安靜的像是失去了生氣一般,他突然心慌意亂的停下腳步,斟酌道。
「凌風??」
凌風已經徹底失神,下唇被他咬的發白。
葉清絕捏起他滿是淚痕的臉,感受到凌風微微戰慄的身體,動作輕柔地拂過那顆淚痣。
片刻後,莫無心猝不及防地接過凌風。
「你照顧好他。」葉清絕閉了閉雙眼,再睜開眼時,裡面一片深邃的清醒,「尹婷那位老相好幹的好事,我會去解決。」
莫無心垂眸看著懷裡沉寂的凌風,眸底晦暗不明,他儘可能的忽視著心底升起的暴戾,快速施展法術離開。
從他接過凌風開始,他就感受到懷裡的人顫抖不止的身體。莫無心終於清晰無比地認識到,這個人,絕對不會再交給葉清絕。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不是嗎?
————
後續的事情,凌風也沒有心情去理會究竟是如何處理的。
他整個人昏昏沉沉,腦海不受控制又想起了很多事。
十年前,他終究頂不住輿論壓力去找了雪凝霜,讓她幫忙帶話給葉清絕。
然而後果就是,葉清絕私自下凡,約他到後山的某個不知名小院,趁他到房間之後,毫不猶豫的施展捆仙索將他綁了起來。
那句死活忘不掉的話也浮現在了腦海。
「你只需要在這裡待著,別的事情不用管。」
他不敢置信地抬起頭,目光落在葉清絕身上,手指微微動了動,試圖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有什麼話不能直說?為什麼要綁他?
凌風不理解。就算再遲鈍,他也開始明白,這件事對葉清絕來說,並不是真正意義上可以忽略不管的事情。
他是真的給人家帶來了不便與麻煩。
或許,他私自去找雪凝霜這事,傳到天庭了?
兩人相對沉默了許久,凌風才強撐著開口:「對不起。」
葉清絕靜靜地站在黑暗中,臉龐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他逐漸透露出失望和陰冷的表情:「凌風,你不該喜歡我。」
說罷,葉清絕毫不留戀轉身離開,沒有再看凌風一眼。
好似耳邊響起巨大的雷鳴,震得凌風整個人有一瞬間的空白。
他好久才反應過來,環顧四周,雙眼慢慢適應了黑暗。
這個房間十分狹窄,牆壁剝落,散發著一股刺鼻的霉味。他被綁在一張破舊的椅子上,捆仙索緊緊地勒住他的手腕和腳踝,法力被牢牢鎖在體內,感到陣陣疼痛。地面上布滿了灰塵和雜物,一片狼藉。
凌風動了動手指,他沒想明白葉清絕的用意,睫毛輕顫不止,就如同他現在的心跳一般雜亂。
這還遠遠沒有結束,兩個時辰過後,有三三兩兩的人類找了過來。
「葉清絕交代的地方是在這裡吧。」
「沒錯了。」
門外陌生的聲音從遠到近的傳來,凌風突感大事不妙。
破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他勉強鎮定下來,抬起眼望去。
後面發生的事,是他永遠都不想去想的回憶。
那些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隨著一陣凌厲的風聲,帶頭的男人揚起手掌猛地擊打在他臉上,他的思緒也隨著這一巴掌震得支離破碎。
似是不解氣一般,幾個人看著凌風怔忪的模樣,輪流上前,一記又一記冰冷的耳光擊碎了他所有的期望。
他聽見他們說——
「葉清絕說過,只要不()(),隨便我們我們怎麼樣都行。」
沉悶的聲調在室內迴蕩,似乎也在嘲諷他不自量力的喜歡。
從未有過的無助涌了上來,凌風漂亮的眼底盈滿了痛楚,眼尾溢出一抹潮濕靡艷的紅。幾個人相看一眼,用布條給他眼睛蒙上了。
長鞭的抽打聲一下一下的打在他的身上,皮肉綻開又癒合,神體被動的進行著自我痊癒,只有疼痛感源源不斷的傳來。
有人掐著他的脖子,惡毒下流的話語源源不斷的傳來,迷迷糊糊中,他只聽清了一句。
「真是jian吶,我們這樣對他,他不會很爽吧?」
話音未落,幾個人又哈哈大笑起來。他們好似很快樂,狹小的房間裡,瘋狂的氣息濃烈到肉眼可見。
為什麼還沒有死掉?
即使痛入骨髓,凌風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只是麻木的反覆想著這句話,心中一片荒涼。
暗無天日的兩天過去了,明天就是登神的日子,而他卻依舊在這裡,像一個破碎的娃娃任人隨意踐踏。
葉清絕什麼時候來的,他已經察覺不到了;那些人怎麼消失的,他也無法分心注意。
此刻他衣衫不整,臉上和身上布滿了青紫的指痕,眼罩也被摘了下來,過度的疼痛早早的就讓他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恍惚之中,好像看到葉清絕蹲在他面前一直在對他說話,聲調一聲比一聲高,似乎已經徹底失去理智。
但是說了什麼?
他歪了歪頭,確實是聽不見。身上的捆仙索被葉清絕解開,他驟然失去了支撐,毫無力氣的從凳子上摔落下來,狼狽地撲倒在地面。
隨後,已經顫抖得不像樣子的他被葉清絕抱了起來,往外走去。
門外天光大亮,強烈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睛,身上的衣袍也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他無力的動了動手指,大腦好似才反應過來,嘶啞的聲音不可避免的帶上了隱約的哭腔:「葉清絕,你不喜歡我可以直說。」
沒必要這樣對我。
如往常一樣沒得到對方的回應,不過他已經習慣了。
凌風直愣愣地看向天上灰沉的陰雲,眸底全是了無生趣的死寂。
或許,一開始就錯了。他的感情是錯的,後面的路只會一錯再錯。
他就應該——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