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夢與現實

  凌風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他正站在一個漆黑的角落,不遠處,漫山遍野的狐妖包圍了整個村子肆意虐殺。

  「有怪物,快跑啊——!!」

  哀嚎聲響徹整個山村,雪凝霜佇立在空中,劍法優雅而致命,寒冷徹骨的劍氣傾瀉而下,迅速清理著那些胡作非為的狐妖。

  誅妖的殘酷在這一刻顯露無遺,殺戮與血腥的氣息在空氣中瀰漫。

  此時,一個不過五六歲的女孩正要向那邊跑去。

  凌風看到自己的手緊緊拉住了她,女孩驚訝地轉過身來,自己則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女孩睜大眼睛,不解的問道:「哥哥,為什麼我不能過去?」

  凌風蹲下身,眼底燦如星辰:「乖,你留在這裡。哥哥和姐姐去解決那些壞蛋,好嗎? 」

  女孩猶豫的看了一眼前方,片刻後,她乖巧的點了點頭。

  葉清絕施展輕功悄無聲息地落在了凌風身邊,低聲問道:「凌風,情況如何?」

  「這裡有一個倖存下來的小孩。」凌風沉下聲音,站起身來,「你先過去。」

  見狀,葉清絕不再停留,如幻影般消失在了原地。

  凌風捏了一個法訣,一道銀色的光如輕紗般輕柔地蓋在女孩身上,在她周圍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

  女孩抬頭看著他,綻放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哥哥放心去吧,我會一直待在這裡。」

  凌風嘴角輕勾,露出一個滿意的笑,飛身離去。

  夢裡的場景瞬間變幻,下一刻,雪凝霜牽著那個孩子,走到凌風面前:「憧鶯,這就是你一直在找的那個哥哥。」

  此時凌風正在房間療傷,見她們走來,他心中一喜,正欲起身,卻因扯到傷口,倒吸了一口涼氣。

  「哥哥!」憧鶯一眼就認出了凌風,立刻鬆開了雪凝霜的手,朝凌風跑去。

  凌風摸了摸憧鶯的頭,抬眼望向雪凝霜:「這孩子的家人找著了嗎?」

  雪凝霜沉默不語,片刻後,她衝著凌風輕輕搖了搖頭,眼底充滿遺憾:「我已經決定,收她為我的首席弟子。」

  「也不錯。」凌風笑了笑,「你竟然開始做師傅了,真意外。」

  突然間,眼前的一切宛如玻璃一樣破碎開來。心口突然傳來錐心刺骨的巨痛,他低下頭,定定地看著胸口上那把傲霜劍,隨後,他不敢置信的抬眼望去,眼前的憧鶯正冷眼看著他,眼底充滿了仇恨和殺意:「去死吧!」

  不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他從空中緩緩掉落,眼底漸漸失去了光芒——這一幕,好眼熟,好像是那個時候。

  眼前的場景閃爍不定,半空中的憧鶯一晃變成了葉清絕,他面帶失望,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凌風,你不該喜歡我。」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他閉上雙眼,聽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

  身體重重的朝地面墜落。

  沒有人接住他。

  也沒有人會愛他。

  ————

  凌風緩緩的睜開眼睛,一瞬間,他還沒從剛剛的夢境中回過神來,眼神渙散而空洞。

  他微微歪頭,目光投向一旁趴在床頭睡著的鄒寒。

  鄒寒把一隻手搭在凌風的被褥上,一隻手則墊在自己的腦袋下面,臉側向了床的另一邊,似乎睡的很不安穩。

  沒有誰會真正愛他……凌風面色蒼白,扯起一個苦澀的笑。這個事實,他在十年前就知道了。

  他們估計都期待著,一個從高處跌落,幾乎粉身碎骨的傢伙,再活一次,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凌風這般想著,涼意好像能透到骨頭裡。

  他有很多後悔的事。

  十年前沒體驗過的,接下來他都要通通補回來。

  凌風的眸色愈加深沉,敏銳的察覺到鄒寒的身體微微動了一下,果斷抬起手點了他的穴道。

  呼……他長嘆一口氣,撐著身子坐起來,臉上流露出疲憊。

  鄒寒估計要醒了。

  接下來做的事情有點殘忍,凌風閉了閉雙眼,從懷裡掏出那個似乎很有故事的銀環,銀環依舊在他手裡閃爍著奪目的光芒,他看了又看,還是沒能狠下心。

  反正這個銀環也還是個秘密……他帶走也沒關係吧。凌風神色十分複雜,內心掙扎不安,思來想去,最終還是低下頭,輕輕給鄒寒套上了。

  不帶走任何人的東西,就不會欠著誰的。

  他這樣反覆的告訴自己,心口突然刺痛不已,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氣急攻心嗎?

  凌風強忍著痛楚,在床上盤腿而坐,調息了一下體內逆亂的氣息,許久,他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做好這一切後,他翻身下床,忽然想起什麼,腳步頓了頓,又把頭上的發冠摘了下來,打算塞到鄒寒懷裡。

  他邁步走到床的另一頭,蹲下身去,看向鄒寒側著的臉。

  鄒寒果然已經醒了,不能動彈的身體緊繃著,目光緊緊地盯著他,眼底寒潭似冰。唯一能動的眼珠隨著凌風的動作轉動著,眼角不停的流出淚來,打濕了底下的被褥。

  凌風似乎明白了剛剛為什麼會心口劇痛,因為結契的緣故,雙方都能感知到對方強烈的心理反應。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擦去鄒寒臉上那不停流淌的淚水。就在觸碰到鄒寒臉龐的那瞬間,他突然鬼使神差的問道:「鄒寒,你愛我嗎?」

  鄒寒的神色突然僵住了,隨即停止了流淚,微微睜大了眼睛。

  凌風毫不意外的笑了,隨後,他把發冠塞回鄒寒的懷裡,語氣疏離又生分:「等你想明白這個問題,再來找我。還有,如果你想解契,」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可以傳話給風清派的顧逍。忙完手上的事情之後,我會抽空過去他那看看。」

  說完這些,他沒有再多看鄒寒一眼,立即轉身離去,融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房間裡再度陷入了沉寂,脖子上的銀環最終停止了閃爍。鄒寒的眼底盈滿了痛苦而絕望,煩躁不安的思緒不斷的回溯那個問題,剛剛他不該猶豫的。

  他明明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