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姚此人雖然面相長得不太好,人也比較矮矮胖胖的,外形條件看起來不怎麼樣,但是他出手闊綽,又待人和氣,初初相處起來給人的感覺挺不錯,林芳芳和他在賓館進行的前兩次交易都很正常,沒有什麼問題,所以當程姚提出要包養她時,她沒有過多考慮就答應了,辭去了洗浴中心的工作,搬進了他給她買的新家別墅中。
至於她的男友鄧智康,得知這件事後也是持贊成態度,鼓動她多多討好這位大老闆,從他身上拿到儘量多的錢,當然,分成還是不變的,他六她四。
林芳芳心裡自然是不情願的,但是想到對方手裡有著她的裸照視頻,也只得一如之前的五年那樣,不甘不願地咽下這口氣,同時在心裡安慰自己,就算分成不變,但她以後拿到的錢多了,分得的四成錢也會變多,而且只用接待一位金主,還有別墅住,仔細算算,自己還是賺了的。
雖然做了五年的小姐,但林芳芳內心深處其實還是渴望著過安穩的生活的,情婦小三的身份即使見不得光,在某種程度上也還是給了她一定的保障,她本想就這麼湊合著過下去,男友時不時向她要錢也認了,就當是給錢消災,哪想到一住進程姚給她準備的別墅里,對方就原形畢露,撕下了那層衣冠禽獸的面具,把她拖進了水深火熱中。
聽到這裡,張鴻飛詢問道:「水深火熱?怎麼個水深火熱法?」
林芳芳咬了咬唇,一個多星期的逃亡生涯讓她的面容染上了幾分憔悴,不復景區監控里看到的那麼清純麗人,仿佛一個三十歲的中年婦女,而不是23歲的妙齡女子。
她低聲開口:「他……他有很奇怪的癖好,在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喜歡扇我的耳光,讓我哭著喊著跟他說對不起……有一次我被他打得半張臉都腫了,嘴巴里都是血腥味,當時的我特別害怕,怕被他打死,心裡想著做完這一次就立馬走人,給再多錢我都不幹了……但是——但是他事後跟我道了歉,又給了我一大筆錢,說好話來安慰我。我就想,我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不趁著年輕的時候多賺一點錢,難道還等老了上街去乞討嗎,所以……一直都沒能有那個骨氣離開……」
張鴻飛:「你是說,死者有特殊的性癖,喜歡扇你的耳光,是嗎?」
林芳芳點點頭。
張鴻飛:「那死者有沒有告訴過你這麼做的原因?為什麼他會對你這麼做?」
「他解釋過一次。」林芳芳說,「他說,當初就是因為見我長得像他的初戀女友,所以才會想包養我。他對他的初戀感情很深,但那個女人卻嫌棄他,說是空有錢有什麼用,長得難看,還不是一看到就噁心,就把他甩了,找了一個帥哥。所以他對初戀女友一直是放不下又懷著恨意的心態……他說我長得很像她,所以願意花大價錢包養我,但有時候又會想起當初那個女人嘲笑他的話,心裡就會止不住地生氣,打我、罵我,就好像是在打那個女人、罵那個女人一樣……」
「他還說他現在的老婆就是看中他的錢才跟他結婚的,在大學最開始那會兒,他老婆其實是他室友的女朋友,被他用金錢攻勢撬了過來,所以他對他老婆也沒什麼感情,就是看她漂亮,能改變他下一代的基因,才娶了進門……」
「有的時候他比較高興,也會和我說等他和他老婆離婚了,就跟我領證結婚,不過我知道他都是隨便說說的,所以從來都沒有當過真,只要他給我錢就行,別的什麼我都不去想,我就是個被包養的小姐,我能想什麼呢?」
張鴻飛:「你和死者維持這樣的關係已經有多久了?」
林芳芳:「半年左右,我今年一月份認識的他,二月搬進他給我買的房子裡。」
張鴻飛:「這半年來,他常常都對你又打又罵嗎?」
林芳芳默默點頭。
「那為什麼你能忍受他的打罵長達半年,直到8月6號當天才殺害了死者?這裡面有什麼原因嗎?」
林芳芳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本來,他打我的頻率也不是很多,一星期差不多一兩次這樣,他來我這裡的次數也不多,也是一星期一兩次。後來不知道是跟他老婆吵架了還是怎麼樣,他增加了來我這裡的次數,打罵我的時候也多了起來。前幾次還好,每次打完罵完,都會給我幾千塊錢,讓我去買點喜歡的東西,後來有一次他只給了我五百塊,就有急事離開了,那個男的……鄧智康,又在那個時候來向我要錢,我當時身體難受,心情不好,就把五百塊錢全部轉給了他,並且跟他說『只有五百塊,你愛要不要,不要拉倒』,他就特別生氣,打電話過來罵我,並威脅我再轉給他五千塊,不然就把我的裸照視頻發出去……」
被包養的金主打罵,又被男友以裸照視頻要挾,林芳芳心頭的邪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想到這五年的折磨時光,再回想起初來江州時只想打工攢錢的單純意願,她內心積鬱了五年的痛苦在這一瞬間全部爆發了出來,升起了殺人的念頭。
她先是用手機給鄧智康轉了三千塊錢,再假稱自己今天的轉帳額度滿了,手頭又正好有現金,不如兩人在出租屋見一面,她直接把現金給他。因為她五年來每一次都會按份上交「介紹費」,沒有一次例外,所以鄧智康沒有絲毫懷疑,很爽快地就答應了這個提議,約定兩個人8月2號下午一點在出租屋見面。
殊不知這時的林芳芳已經動了殺心,兩人見面之後,她先是把兩千塊錢的現金給了鄧智康,之後就趁著他低頭數錢的時候走到他的背後,掏出隨身攜帶的水果刀殺了他。
張鴻飛:「你是怎麼殺了他的?捅了幾刀?都捅在了哪裡?」
林芳芳:「我……我捅了他兩刀,原本第一刀是對準他的後心的,但是因為緊張,捅偏了……他很難受地捂著肚子倒下去,但是還清醒著,回過頭來特別恐怖地看著我……我當時心裡特別慌張,害怕他突然站起來奪走我手裡的刀子,反過來把我給殺掉,就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又給他來了一刀……」
張鴻飛:「第二刀你捅的哪裡?」
林芳芳:「喉嚨。當時我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發了瘋似的上前抓住他的頭髮……那個時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千萬不能讓他活下去,所以我抓著他的頭,把他摁住,用刀割開了他的喉嚨,看著他的血飛濺出來,身體撲騰了幾下不動,就和我小時候見過的殺雞場景一樣……」
殺害了鄧智康後,林芳芳的恐慌忽然之間不見了,變成了極度平靜的釋然,她先是洗乾淨水果刀上面的血跡和指紋,又在出租屋裡翻找一通,找出了六萬多塊錢的現金,就把它們和自己帶來的那兩千塊錢一起放進了包里,像是正常人一樣地挎包離開,途中經過擺放在街道旁邊的垃圾桶,還把作為兇器的那把水果刀給扔了進去,一路上冷靜得她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在她回到別墅之後,程姚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給她準備了一次為期一周的明州之旅,讓她準備一下,第二天早上就出發。
林芳芳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因為一起出去旅遊這種事都是通常都是情侶才會做的,像他們這種包養和被包養的關係只需要在床上運動就行,但既然這是金主的要求,她也就沒有多問什麼,並且那個時候她也有點緩過勁來了,開始感到了一點後怕,能有個離開江州的機會自然要抓住,說不定以後就再也不回這個地方了。
就這樣,在殺害了鄧智康的隔天,林芳芳跟著程姚通過自駕來到了明州,途中得知了這次旅程的原因:程姚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得知了當年初戀女友的現狀,當年的女神現在已經淪為了普通的中年婦女,整天為生活忙碌奔波,還生了兩個不省心的孩子,和丈夫兩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夫妻感情搖搖欲墜。這樣的境況自然是讓當初被女神甩了的程姚萬分舒心,但與此同時,他也生出了一點感慨,心中的那點初戀情懷瀰漫上來,就想到了和他的初戀女友長得有幾分相似的林芳芳。
林芳芳:「他說他當年還在和那個女人談朋友的時候,兩個人曾經有過一個約定,就是在暑假去一趟九廟山,去姻緣廟裡求個簽、寫個心愿什麼的,結果暑假還沒到,那個女人就另找了新歡,把他甩了。所以就想通過我來彌補他當年的遺憾,因為我長得很像他的初戀女友,我和他來這裡了,就相當於是他們兩個來了這裡,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圓夢吧。」
徐蔓一邊聽著林芳芳的講述,一邊在鍵盤上飛快地打字記錄,心裡暗暗嘀咕,這位死去的大老闆看來對他的初戀很是念念不忘,只可惜苦了林芳芳,因為和初戀長得相似而被對方包養,又因為這個原因而時不時受到打罵,還有一個黑心的男友緊跟在背後時不時地要錢,在這樣兩面夾擊的情況之下,承受著兩種折磨的她陷入瘋狂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