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梅臉色一沉，棉棉立馬不敢再多言語，默默地走到牆角，開始面壁。
楊梅瞧著她的背影，只覺腦袋一陣陣地疼得厲害。她靠在木椅背上，心裡那份無力感愈發沉重。
卓文濤的面容，楊予章的話語，再加上鄭俊濤的事情，讓她感到無比疲倦。不知不覺，她竟在椅子上打起了盹。
醒來時，是被身體的動靜驚醒的。她猛一睜眼，看見棉棉正一本正經地捧著她的小花布毯給她蓋上。
見她醒來，棉棉的動作停了下來。過了半晌，她怯生生地解釋：「娘說過，睡覺不蓋東西會受涼的。」
楊梅沒吱聲。
棉棉又接著說：「我有好好面壁的，但我怕娘親感冒了。」
聽罷此言，楊梅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語氣中滿是心疼：「乖棉棉，以後不能再離開娘親視線了，娘親真怕失去你。」
棉棉任由她抱著，過了一會兒，從她懷裡退出一點，認真地說：「那人要是外公也不行嗎？外婆那麼疼我，外公肯定也會疼我的，對吧？」
楊梅一聽，只覺得腦袋更疼了。但她強忍著耐心解釋：「你要記住了，這個世界上最愛棉棉的人就是外婆和娘親，除了我們倆，任何人都不能輕易跟著走，就算是外公，明白了嗎？」
「那爹爹呢？爹爹也不行嗎？」
楊梅一愣。
結果棉棉哭了起來：「外公說他能帶我去找爹爹，他還說爹爹就在咱們這座城市裡，娘親，為什麼外公能帶我去見爹爹，你卻不肯呢。」
這一番質問，讓楊梅一時語塞。
她試圖找個理由解釋，但棉棉比同齡孩子懂事得多，邏輯思維也很強，她實在沒法輕易糊弄過去。
見她沉默，棉棉哭得更厲害：「你說過爹爹會來找我的，可是為什麼他這麼久都沒出現，所以你是不是一直在騙我。」
「嗚嗚嗚……」
面對眼前的場景，楊梅有些措手不及。但她清楚這是早晚的事。
棉棉還在抽泣著。
楊梅看了她很久，最後輕輕地把她抱到膝蓋上，安撫她：「棉棉乖，娘親並沒有騙你，但現在外婆病了，娘親要照顧她。不過娘親答應你，等外婆病好了，就帶你去找爹爹，好嗎？」
棉棉的哭聲戛然而止。
楊梅繼續立規矩：「但在那之前，你要好好念書，娘親保證兌現對你的承諾，能做到嗎？」
棉棉果然不再哭泣，她臉上還掛著淚珠，「娘親保證。」
楊梅重重地點點頭。
緊接著，棉棉忽然很認真地問她：「娘親，你能告訴我爹爹長得啥樣嗎？」
楊梅一愣。
「外公說我長得像爹爹，是嗎？」棉棉又問。
楊梅看著棉棉良久，才點了頭，「你確實長得挺像他的。」
「那他長得帥嗎？」
「帥。」楊梅微笑著回答，「棉棉更漂亮。」
「那他個子高嗎？」
「嗯，大約有一米八左右吧。」
「他是做什麼的呀？我們班吳小胖的爹爹是消防員叔叔，莉莉的爹爹是老師，那我爹爹呢？」
「他……是個做生意的，開了家公司。」
「當老闆啊？是不是很有錢？」
「……」
「那我可以讓爹爹給我買很多很多毛絨玩具，還要讓他給娘親買許多漂亮衣服。」
「……」
那天晚上，在棉棉入睡前，她忽然緊緊抓住楊梅的手，十分認真地看著她說：「娘親，雖然我很想爹爹，但是我更愛你，超過了愛他。」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楊梅微微一愣。
過了好一會兒，她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輕輕摩挲著棉棉稚嫩的小臉蛋，「知道了，快睡吧。」
隨後棉棉心滿意足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下午，楊梅向單位請假去了醫院。手裡握著母親的病歷報告去找專家諮詢。
專家看過之後，沉吟片刻，然後搖頭道：「以我的水平，目前還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不過有個人或許能幫上忙。」
這個人正是楊予章提到的那個專家。
楊梅從專家辦公室走出來，並沒有直接返回病房，而是獨自坐在走廊的長凳上，坐了很久，也想了很久。
最終，她鼓起勇氣撥通了鄭俊濤的電話。電話那頭很安靜，偶爾能聽到紙張翻動的聲音。
楊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主動開口：「鄭總，您有空嗎？」
那邊似乎停頓了一會兒，隨後語氣冷漠地問道：「有何貴幹？」
楊梅猶豫了一下，迅速說道：「抱歉，打擾了。」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鄭俊濤捏著斷線的電話筒，皺緊了眉頭，那模樣就像是村里田埂邊擰著擰不斷的思緒。
此刻，楊梅掛斷電話，轉身邁入了村衛生所的病房。她坐在卓母床邊，眼神滿是對母親的依戀，淚水又一次潤濕了眼眶。她多想撲進媽媽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告訴她自己有多麼疲憊。然而，楊梅忍住了，只是靜靜地守在那裡，任由眼淚一顆顆滾落。
這時，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一條簡訊映入眼帘。字數不多，卻直截了當：「人在外頭出差，今兒個晚上九點落地，有事直接來我家。」楊梅瞥了眼簡訊，心頭不由得一震。
她咬了咬嘴唇，回復了一個「好」字。接著，楊梅又去找了周蘭幫忙照看綿綿。
她把孩子送到了周蘭家，簡單解釋了要去的地方。周蘭聽罷，忍不住勸說道：「其實你可以把綿綿的事兒告訴他，看他都願意見你一面，估計也不會對你太過無情。」楊梅苦笑回應：「到時候再說吧。」
楊予章走進村食堂的時候，秦清已經等了好一陣子，手裡握著一杯自家釀的檸檬茶。
看見楊予章，秦清立刻熱情地揮手招呼：「我就在這兒呢！」楊予章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不禁感嘆：「哎呀，女大十八變哪！這才幾年不見，你就變得這麼有女人味了，我記得你以前可是留著一頭短髮，像個假小子似的。」
秦清笑了笑，回答道：「人總是要變的嘛，你說我像假小子沒女人味，那我當然得改改啦。」說著，她還故意擺弄了一下自己的長髮。楊予章看得有些失神。
秦清原本是個地道的村美人，不過常年在國外生活，性格大大咧咧，打扮也很中性。
當年和鄭俊濤訂婚後，便很少在村里露面。直到鄭俊濤公開解除婚約，秦清表面上爽快地答應，私下裡卻找鄭俊濤喝酒，喝了個爛醉如泥。
次日清晨，她便搭乘最早班機飛往國外，從此與村裡的人失去了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