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芝突然想到自己上次聽到的對話，輕聲說，「應該是你想多了。」
胡阿姨將菜放到廚房，一臉八卦走過來，神秘兮兮地說，「昨天我出去就看到她摟著一個男人的胳膊，笑得跟朵花似的，我還刻意看了那個男人一眼，哎呦，長得都能當她爸爸了。」
唐知芝不甚在意地翻著手裡的書，「那會不會就是她爸爸？」
「我看不像，她八成是被老男人包了。」
唐知芝在新聞業里混久了，什麼都喜歡講究取證。
對這種捕風捉影，又涉及到別人聲譽的事情，她下意識地不太喜歡。
何況，就算隔壁的女人真像阿姨說的那樣，那也跟她沒關係。
見唐知芝沒興趣聊下去，阿姨尷尬地擺擺手，「哎呦，我還是不說了，對孩子的胎教不好，我先去做飯了。」
「嗯。」
唐知芝低頭看著自己的肚子，想著預產期不到兩個月了，不由地有些緊張。
想到孩子可能會感受到她緊張的心情，她又深吸幾口氣，輕撫自己的肚子，緩緩勾起一抹笑，「我們一定要爭取勝利會師好不好？」
唐知芝的肚皮突然抖了一下。
她清秀的眉眼一亮，驚喜地說，「你能聽到媽媽的聲音是嗎？」
她又想到她的第一次胎動。
那晚，季廷煜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肚子上，沒離開過。
唐知芝的眼神突然變得晦澀。
她仰頭不讓眼眶裡的淚水流下來。
忍忍就過去了。
就像她剛知道唐家出事，哥哥失蹤的時候一樣。
那時候她感覺天都塌了。
可現在她已經能慢慢接受至親離開她的事實。
不接受能怎麼樣呢？
命運給她什麼，她無從選擇。
……
從醫院產檢回來，胡阿姨把唐知芝送到樓下，就去市場買菜了。
唐知芝一個人上樓，快到家門口，她突然發現台階上坐著一個人。
她嚇了一跳，撐著牆面才沒滑下去。
女人靠在牆上，披頭散髮，一身酒氣。
一時無法確認，她是暈倒還是睡過去了。
唐知芝緩了一會兒，試探性地走過去，問道，「你還好嗎？」
女人沒反應，直到她走近，女人才睜開眼睛，「……你是誰？」
唐知芝指著她身後，「我住這兒。」
「新搬來的？」
「是。」
她瞥了一眼她的肚子，「快生了吧。」
「是啊。」
女人化著濃妝，此刻妝有點花了，看起來很狼狽。
她胡亂捋了一下頭髮，嗓音帶著哭過後的沙啞，「我女兒兩個月了，早產，又是先天性心臟病，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呢。」
唐知芝現在是准媽媽，聽到她說這些，心裡也跟著泛酸。
唐知芝問她，「你還好嗎？」
女人搖搖頭，苦笑道，「我不好。」
「我以前也是很風光的，是他毀了我。」
「所以我就偷偷生下他的孩子。」
「可是老天爺為什麼要懲罰我？懲罰我身上也就算了，為什麼要對這么小的孩子下手？」
她越哭越傷心，「手術費太高了，我必須要不停地陪人喝酒，賺錢……」
唐知芝感覺腿有些酸，她輕輕靠在牆上，「你為什麼不找孩子爸爸呢？」
「我不能找，他會把我的孩子奪走的，他們男人最心狠了。」
「可你這樣，會耽誤孩子的病情。」
「我一定會想辦法賺到錢的。」
女人說著從地上起來，在自己身上摸出鑰匙，開了隔壁的房門。
原來她就是住在隔壁的那個女人。
不知道是不是女人的經歷太慘，唐知芝心情莫名壓抑。
她開門進屋，合上門。
細白的手放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
一個人要把孩子帶大，確實不容易。
她也要做好一個人面對一切的準備。
***
胡阿姨家裡臨時有事，第二天不能過來了。
唐知芝只好自己出門買菜做飯。
她剛出屋，正好碰到隔壁的門開。
女人今天沒化妝，素顏的皮膚光滑細膩，竟是清秀可人的長相。
唐知芝對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
女人像是已經不記得昨天的事情，對她的友好示意只微微點頭。
然後在她之前，高冷的離去。
唐知芝不以為意，出去買菜，回來做飯。
最近幾天天氣開始熱起來。
唐知芝面臨孕晚期的呼吸困難，晚上的窗戶也都開著。
她再度聽到隔壁女人的聲音。
她貌似在打電話。
「我只要你跟我見一面，我有話對你說。」
「你放心，我只要錢，絕對不會打擾你現在的生活。」
「謝謝。」
隨著最後兩個字有氣無力地吐出，她就沒再說話了。
大概對方是同意了。
半晌後，她聽到女人隱忍的哭聲。
唐知芝無奈地嘆了口氣。
不容易的又豈止她自己。
晚上，唐知芝出去倒垃圾，又看到了隔壁的女人。
她已經畫好了濃妝，低胸露骨的服裝，超短裙，只要動作幅度一大，肯定什麼都遮不下。
唐知芝對她笑笑，然後往樓下走。
身後的女人突然開口，「你認識我嗎？」
唐知芝回頭看她，「不認識。」
「哦，我以為你認識我，畢竟我住這裡一年了，沒人願意跟我打招呼。」
唐知芝想到胡阿姨對她的態度，大概能猜到原因。
女人看著她的肚子問，「快生了吧？」
這是她第二次問自己了。
唐知芝確認了，她完全不記得那天的事情了。
她點點頭，「嗯，快了。」
「小心台階。」
她提醒後，踩著高跟鞋下樓了。
唐知芝聞著樓道里濃郁的香水味，心裡莫名發酸。
看來懷孕的女人還真的很容易多愁善感。
都自顧不暇了，還會覺得別人可憐。
她無奈地搖搖頭，扶著欄杆慢慢下樓。
唐知芝從前住別墅，住大屋，沒想過有一天會住在這麼擁擠熱鬧的環境裡。
這裡有人間煙火氣，缺點也有，就是太吵了。
一大早，就聽到樓道里有人在吵架。
唐知芝本想繼續睡，門鈴又響了。
她下床去開門，隨著門打開，外面的爭吵聲更為清晰涌了進來。
胡阿姨說，「趕緊進去，外面打架呢，小心碰到你。」
唐知芝抬頭，這才看到隔壁女人狼狽站在那，身上被倒了不知道什麼東西，濕漉漉的，還有菜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