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靈大陸廣袤無垠,除北邊被數萬年前一位靈獸化形的強者以通天大能強行將空間分裂,劃為獸域之外,又分東南西東北東南西南西北七大境。
天盛皇朝的先祖統御七方的時候,為了展示其天下大同、一視同仁的決心,從七大境各自劃了一塊地盤,合而為一,謂之中州。
中州自然便成了整個天靈大陸的中心,輻射八方。
楚六跟著盛千淮踏入這裡的第一秒便忍不住頓在了原地,接著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這就是中州麼,好充沛的靈氣……」
她化形於血泥空間,但之後就一直跟著楚溪沅在東南境,因而沒什麼見識,還以為天下靈氣都如東南境般淡薄稀微,卻不想,同在一片大陸,靈氣差距經也能如此之大!
在東南境的時候她每逢運轉功法都要費不少力氣,在這裡卻根本不用自己主動,濃郁的天地靈氣自然而然就會帶動功法運轉,不知道有多省事。
盛千淮看了她一眼,心緒微動。
楚六臉上的興奮不是裝的,何況他了解楚溪沅,她那直來直去的性子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她根本沒有這樣裝模作樣的城府。
靈虛說她失憶了,而這一路他也在暗中試探,直到這一刻,他突然就相信了,靈虛說的是真的,而它也沒有把真相告訴楚溪沅的打算。
這對盛千淮來說無疑是件絕佳的好事。
他微笑著對她道:「這裡是墨城,雖然也屬於中州,但距離中州真正的核心尚有一段距離,等到了皇城,你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人間仙境。」
「皇城?」
「嗯,」盛千淮點了點頭,神色變得溫柔,「那裡也是……我們的家。」
「家?」此刻的楚六像極了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
「是的,」盛千淮一雙桃花眼越發迷人,「那裡有很多我們的故事,我們的親人,還有我們的朋友,等到了地方,我慢慢說給你聽,沅兒,你知道……」
「六小姐!」
「是六小姐!」
盛千淮正說到關鍵處,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蒼老一柔美兩道嗓音,兩人面上同時露出了一樣的如釋重負和驚喜之色!
那年長者道:「摘花會還有幾天就要召開了,老朽還以為六小姐在路上被什麼事絆住,恐怕不能及時趕來,幸好幸好!」
在他身旁的美貌女子卻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盛千淮一眼,美眸一轉,道:「伽老,您莫非是老糊塗了麼?都到了墨城了,怎麼還叫六小姐呢?應該稱呼少夫人了,咱們得養成習慣才好,免得到時候叫錯了,那多不好。」
少夫人?!
盛千淮神色劇變。
伽老笑著點點頭:「是是是,老朽一時激動,少夫人恕罪……」
幾人說話間,不遠處一輛馬車駛過,一陣微風吹過,微微掀起車簾,泛出隱隱約約的焦臭味。
然而眼下幾人各懷心思,誰也沒有注意這輛平平無奇的馬車。
至於馬車中人,更是無暇他顧。
雙方交錯而過。
羅玄青手握銀針,馬車略有顛簸,但他的手極穩,一針一針刺進楚溪沅經脈之中。
只是可惜,他擅長煉丹,卻不擅長醫道,這麼做也只是為了刺激楚溪沅的經脈不至枯竭,免得對她日後的修煉影響太深,但卻不能救她性命。
驀地,楚溪沅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原本昏迷不醒的她突然喃喃吐出了兩個字,羅玄青仔細一聽,聽出她說的是「墨城」。
羅玄青頗為驚訝:「徒兒,你竟然知道我們到了墨城?沒錯,為師在城外撿到了你,現在我們正由墨城前往丹城,你放心,無論如何,師父一定會救你的!」
楚溪沅卻似乎根本聽不見他說話,依然呢喃著兩個字——
「墨城!」
羅玄青皺了皺眉,墨城有什麼?她為何這樣執念?
他忍不住掀開帘子看了一眼,卻並未發現任何異常。
「徒兒啊,不管你有什麼事,咱們先保命要緊,好嗎?」
羅玄青怕她這樣憂思太甚會浪費本來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不得已一針扎進了玉枕,楚溪沅徹底昏死過去。
馬車疾馳。
丹城原本不叫這個名字,是因為此地丹會在煉丹師大比中屢屢拔得頭籌,久而久之被尊為天下丹會之首,丹城以此為榮,故而改名。
羅玄青不是第一次踏足這裡,但如果說這天下有什麼地方是他寧死也不肯去的,丹城絕對是其中之一。
可如今,只有丹城能救楚溪沅,他已別無選擇。
……
數十日後。
一間清雅小屋。
手端托盤的侍女穿過迴廊,跨過藥園,從河水上踏過,推開了小屋的門。
濃郁的藥香瀰漫在屋內,隱約甚至可見藥香凝聚的清氣飄散其中。
小屋布置簡約,沒有紗簾,只有一張在藥水中浸泡過百年的藍玉床。
床上躺著一個面容蒼白、渾身纏滿了白色布帶的女子。
溫研是從這女子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開始照顧她的人,她親眼見證了這女子從渾身焦黑、命懸一線,幾次差點咽下最後一口氣,又硬生生挺了過來的全過程,有時候也忍不住感慨,這女子的命真硬。
或者不是她命硬,而是她求生的意志太強。
螻蟻尚且偷生,一個人的求生意志強並不奇怪,怪的是因為她這股過分頑強的意志,她恢復的速度竟也比別人快些。
溫研雖然只是個侍女,但她是丹會的侍女,這種身份走出去不比世家小姐們差,她見過的修為強者也大有人在,其中不乏更勝這女子許多的,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真有人能憑藉意志就讓自己的傷勢飛速癒合的。
溫研熟練地解下女子全身的布帶,見她身上被電黑的皮肉已盡數脫落,新生的皮膚有些泛紅,溫研小心翼翼地將托盤中放著的藥水在她全身擦了一遍,重新裹上乾淨的布帶,接著又把另一碗喝的藥一點一點餵入女子口中。
做完這些,她想到了什麼,遲疑了一下,轉身出門,但又很快回來,手裡拿著一套衣服。
「我身材和你差不多,這衣服是我的,你別嫌棄,雖然長老說你不可能這麼快醒過來,但是我覺得大家都是女子,你應該還是不喜歡身上只有一層布帶的,我先給你穿上吧。」
溫研說完便熟練地上手替女子一層層穿衣。
她擔心女子新生的皮膚比較稚嫩,經不起磋磨,因而下手格外輕巧,動作也因此慢了許多,便忍不住絮絮叨叨。
「說起來,今天好像是那個帶你來的人伏罪的日子?唉,其實我看他也不像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怎麼竟會做出那樣的事來呢?」
「算了,人不可貌相,話說回來,我覺得你長得也挺清純無害的,你不會也是什麼惡貫滿盈的人吧?」
溫研說著把自己逗笑了,笑了片刻,看著女子一無所知的沉靜睡顏,突然心生一絲不忍,嘆了口氣。
「唉,話說回來,不管他是什麼人,這樣不管不顧拼了命也要救你,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吧?等你醒來如果知道他已經死了,想必會很難過……」
溫研手腳頗為麻利,雖然已經刻意放柔放緩,但還是很快替女子傳好了衣服,她直起腰來,看著自己的成果,滿意地點了點頭。
「嘎吱——」
「砰。」
開門關門的聲音響起,溫研如往常一般離開。
她沒看見的是,她剛一走,那躺在藍玉床上無聲無息的女子手指突然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