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溪沅微微眯了眯眼,卻沒有立刻去開門。
而叩門人似乎也並不著急,敲響之後便再無動靜。
「噼啪!」
半盞殘燭迸濺著火星,猶如某種奇異的號角。
絲絲肉眼難以察覺的煙霧順著門縫湧進了屋子裡。
屋內的呼吸逐漸變得輕淺起來。
隨後——
「噗噗噗!」
數柄淬毒的匕首洞穿房門,柄端的暗紋劃出道道森冷的寒光!
兩聲重響,一聲利刃入肉的輕響,接著淡淡的血腥味傳了出來。
屋外兩名黑衣人對視一眼,不再猶豫,推開房門。
兩人讓開路,一名身著戰袍的男子從兩人身後龍行虎步走了出來,這人渾身上下都被甲冑包裹得嚴嚴實實,頭上誇張地覆蓋著頭盔,整個人只有頭盔和甲冑的交接處能透出點人氣來。
然而,他剛一踏進房間,頸間便倏地被抵上了一柄軟劍,冰涼刺骨的寒氣如針刺一般無孔不入,男子身形瞬間僵住,雙手緩緩舉了起來。
楚溪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蒼鷹,這麼久不見,你還是這麼怕死啊。」
蒼鷹目光驚疑不定地在楚溪沅身上來回打量。
兩年多前楚溪沅是個什麼實力他看得清清楚楚,而如今——
他竟然已經看不透她的修為了!
不僅如此,此時他甚至還從楚溪沅身上感受到了強烈的壓迫感!
這只能說明她的修為並非依賴靈器刻意隱藏,而是如今的她,要麼修為、要麼精神力已經遠勝於他!
可是……
這怎麼可能?!
蒼鷹乾笑一聲,陪笑道:「誤會,都是誤會,呵呵……」
他的目光緩緩轉移,落到楚溪沅另一隻手上抓的雞時,微微一滯。
而他身後的兩個暗閣殺手早就看懵逼了。
先前他們在門外很清楚地聽到有一柄匕首刺中了……結果,刺中的不是楚溪沅,而是……一隻雞?!
雞身上的血已經凝固了,是黑色的,可見他們的毒藥和手法都一流,見血封喉、一擊必殺!
這雞連叫一聲都沒來得及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但誰能告訴他們,楚溪沅堂堂一個京中貴女,出門為什麼會拎著一隻雞???
咳,說起這隻雞,當然不是因為楚溪沅未卜先知預料到會有這一幕所以提前準備的,而是因為伊耆石年他老人家在通天境沉睡了幾萬年……
數萬年不見天日不沾葷腥,老人家心血來潮,惦記上了叫花雞的滋味,又嫌這霄雲賣的不正宗,所以楚溪沅來的路上隨手給他買了一隻活雞。
這本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老人家雖然幾萬年沒吃過一口好吃的,嘴巴卻是一如既往的挑,連泥都不能馬虎,非要楚溪沅給他找酒罈泥。
楚溪沅一時沒工夫去找,這雞自然也就隨手扔在了靈虛秘境中,於是乎便有了剛才的一幕。
楚溪沅微微低頭看了一眼那隻死不瞑目的雞,抬起了手:「還給你們。」
她還的,自然不是雞,而是淬毒的匕首!
兩人根本沒有看清楚楚溪沅的動作,只是憑藉著身為殺手的本能飛速避開。
「噗噗——」
兩柄匕首沒有刺入他們的身體,卻擦著腰間划過,黑血頓時湧出,兩人臉色大變,立刻拿出解藥服下,隨後不敢亂動,連忙盤膝坐在地上調息。
楚溪沅沒有繼續理會他們,而是重新看向蒼鷹,在她的左手指尖,夾著最後一柄匕首,微微一笑,對蒼鷹道:「這柄是不是應該還給你?」
蒼鷹沉默片刻:「我沒有想要殺你……」
楚溪沅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毒還沒有解,你不敢殺我。」
她將刻有暗閣獨特暗紋的匕首連同那隻雞一起扔到蒼鷹懷裡:「都送你了。」
說完收回了寒玉冰霜劍,轉身坐回了桌旁。
蒼鷹走到她對面:「你這次找我……想讓我做什麼?」
楚溪沅忍不住多打量了蒼鷹幾眼。
蒼鷹全身都被甲冑和頭盔覆蓋住了,只能看到那標誌性的鷹鉤鼻,這樣的打扮,和他當初大鬧丹會之時幾乎一模一樣。
然而,如今的蒼鷹比起兩年多以前,卻氣質變化地宛若兩個人一般。
當初的囂張跋扈不復存在,反而變得極其謹小慎微。
看來這兩年混毒確實把他折磨得不淺。
楚溪沅也不賣關子:「兩件事,第一,動用你在暗閣的力量,幫我殺一個人,第二,跟我去一個地方參加一個大會,事成之後,我給你解藥。」
蒼鷹有些激動地看著她:「你真的煉製出解藥了?可我記得你當初說過沒有解藥?」
楚溪沅拿出那枚青蓮業火原丹在蒼鷹面前晃了一圈:「我是說過,但沒有解藥的意思是當初的我沒有能力煉製出解藥,而如今麼……你自己看到了。」
蒼鷹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枚青蓮業火原丹,他本來想看得更清楚些,然而楚溪沅只是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便收起來了。
蒼鷹隱約看見那丹藥好像和他平時見到的丹藥有些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卻根本沒有來得及看清楚。
他還想說什麼,但楚溪沅冷冷地打斷了他:「我早就說過,除了信我,聽我的話,你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蒼鷹沉默了下來。
這話兩年前楚溪沅就說過。
而這兩年多以來,他想盡辦法想要解毒。
他本身也是煉丹師,然而,無數次的嘗試,結果卻是徹底印證了楚溪沅說過的話——這毒除了她,沒有人可以解。
他咬了咬牙:「最後一個問題,既然你煉製出了解藥,那麼四皇子的毒……是不是已經解了?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楚溪沅早知道他會這麼說,也沒打算編造什麼藉口,她徑直道:「沒有,我沒有給他解藥。」
蒼鷹頓生狐疑:「是解藥有問題?」
楚溪沅微微一笑,沒有否認。
蒼鷹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解藥真的有問題?你耍我?!」
楚溪沅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你覺得當初蕭長歌為什麼要給你下毒卻又不直接毒死你?」
蒼鷹深深吸了一口氣,壓抑住怒火:「難道不是為了控制我,藉機利用暗閣的勢力?」
「控制你?」楚溪沅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問道:「兩年多過去了,蕭長歌讓你做過什麼?」
頓了頓,她接著補充:「我又讓你做過什麼?」
蒼鷹一噎,接著不服氣地反駁道:「那是因為你們都不在京城……」
「錯了,」楚溪沅擺了擺手,直白道:「你高估自己了,你沒有那麼大的利用價值,給你下毒,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試藥。」
「試藥?」蒼鷹怔怔地看著楚溪沅,半天沒有理解她的意思。
「不然呢?」楚溪沅聳了聳肩,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將就著喝了一口,「這毒有多麼霸道、多麼難解相信這麼長的時間已經夠你去驗證了,坦白說兩年多前即便是我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毫髮無傷地替蕭長歌解毒,所以,自然要找一個人試藥。」
「首先這個人的修為不能比他低,其次這個人最好常年和各種毒藥打交道,身體的抗毒性和抗藥性都遠勝尋常人,你說巧不巧,剛好你就是這個最合適的人選。」
蒼鷹看著楚溪沅笑眯眯的模樣,一股涼意從腳底直衝腦門,片刻後,寒意從骨髓里浸出來。
他沒有再質疑什麼,儘管他還有很多不甘。
因為楚溪沅說過,除了信她,他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晨光從窗外照進了房間,屋內的燈籠恰好燒到了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