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尤衿的臉上沒有出現任何意外的表情。
放下筷子,她站起身,雙手插進衛衣口袋裡,看著門口,神色平靜,可見她對這種事情早就司空見慣。
「尤衿,你個死丫頭,整天給我惹事!」
門口走進來一個中年婦女,步子很快,皮膚有些黑,臉上皺紋遍布,指著尤衿罵。
「你說我哪兒虧待你了,給你找的都是有錢的人家,你居然一次次的得罪人!沒人敢娶你了你就高興了是吧?」
看著面容扭曲的王月桂,尤衿冷笑了一聲:「既然這麼好,你怎麼不讓你女兒嫁?」
話音剛落,陳林從門外走進來,手裡還是拿著那一袋旱菸,眼睛死死的盯著尤衿,像是一條毒蛇。
尤衿有些意外。
以前那些人,都怕了她的狠勁兒,能躲多遠躲多遠,陳林居然還跟過來。
麻煩了。
跑神的時候,王月桂已經來到了櫃檯前,伸手就去擰尤衿的耳朵。
尤衿反應快,躲了一下,周身溫度驟降,眼神冷的像是淬了冰:「別碰我!」
「你還敢躲,你給我過來!」
王月桂怒氣沖沖,伸手去拉尤衿的手臂。
尤衿身手利落,單手撐住櫃檯,從裡面翻了出來,直接按通了台上的電話:「前台有人鬧事。」
見狀,王月桂臉上一點慌張的表情都沒有,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說話間,表情刻薄:「你以為你叫安保就有用了,咱們這是家事,你怎麼說也是我的侄女,我管你還犯法了?」
「你別忘了,你奶奶還在家裡等著你呢。」
王月桂壓低了眉眼,慢條斯理的話音之間帶著手拿把掐的得意。
尤衿的眼神越發的冷,緊緊的抿著唇,口袋裡的手攥成了拳頭。
保安過來的時候,看見又是王月桂過來鬧事,已經習慣了。
「王大姐,這裡是殯儀館,咱可不興在這兒鬧。」
保安小王手裡拿著警棍,抬腳走過去說和。
「毛都沒長齊,你管什麼閒事?」
王月桂嘴毒潑辣,也不給人面子,得虧是小王性格好,還能嬉皮笑臉的跟她說話。
「我說姐,這裡可都是國家財產,你這麼鬧,要是弄壞什麼東西,那可是得賠錢的。」
「我可不是來鬧事的,要不是……」
說了一半,王月桂停了下來,看了一眼小王,仿佛在忌諱什麼。
擺了擺手道:「算了,我跟你說不著。」
說完以後,她抬腳走到尤衿旁邊,伸手去擰她手臂上的肉,下了狠手,每個字都像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你這個死丫頭,最好老老實實的跟我回去,不然你就等著給你奶奶收屍吧。」
尤衿像是沒有痛覺一樣,眉頭都沒皺一下,全身肌肉緊繃,整個人的情緒都在爆發崩潰的邊緣,卻又被她死死的壓著。
「你好。」
一道突兀的男聲打破了窒悶的氛圍,把眾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光影交錯中,晏時長身玉立,站在門口,白襯衫黑西褲,唇角帶著慣常的笑。
他直直的朝著尤衿走過來,口齒之間,仿佛念了千千萬萬遍,纏綿繾綣:「尤衿。」
王月桂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語氣不太好:「你誰啊?」
晏時看向王月桂,雖然是笑著的,但眼睛深處埋著細碎的利刃,清清淡淡的兩個字:「朋友。」
「她哪會有什麼朋友?」王月桂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直勾勾的看著尤衿:「好啊你,難怪你死活不肯嫁人,原來早就有了一個姘頭。」
「有病!」
尤衿都懶得看她,從唇中吐出兩個字。
「你說誰有病呢,你個賤丫頭!」
王月桂的嗓音很尖利,乍一聽並不舒服,說著話,她還舉起手要打尤衿。
她沒躲。
因為她不挨下,奶奶就會挨下更多個巴掌。
巴掌清脆,但沒落在她的臉上。
尤衿抬眼,看向擋在自己身前的人,平靜的眼睛裡終於起了些許波動。
王月桂也愣了,看著面前這個長得過分好看的男人,沒緩過來。
臉上火辣辣的疼,晏時伸出舌尖抵了抵腮幫子,隨後拿出手機,撥打了報警電話。
—
晚上十一點,幾個人都到了警局,晏時和王月桂是當事人,陳林早在報警的時候就溜了,尤衿和保安是目擊證人。
到了警局以後,晏時第一時間申請了傷情鑑定。
警察問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抬頭看向面前的晏時和王月桂:「事實已經基本清楚了,屬於民事糾紛,目前有兩個方案,如果晏先生接受和解,你就賠錢,不接受,那就賠錢加拘留。」
晏時靠在座椅上,臉上帶著和煦的笑,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態度卻很堅決:「絕不和解,道歉、賠償、拘留,一個都不能少。」
聞言,王月桂慌了,看向面前的警察,開口道:「怎麼就拘留了?我可什麼都沒做啊,你們警察就能不講道理了?你們是不是跟他一夥的?」
接警的是個年輕警官,姓譚,一臉的英氣,聽見王月桂這麼說,把殯儀館的監控錄像指給她看:「大姐,這都記錄著呢,您賴不掉,要我說,您趕緊給人家賠禮道歉,態度好點,說不定還能爭取人家的諒解。」
見說不通,王月桂開始胡攪蠻纏起來,在警局又哭又鬧,就差在地上打滾了:「哎呀,警察欺負人了啊,跟一個外鄉人一夥的,要拘留我,這世道還有沒有王法了?」
譚警官看她這樣,上前去勸解:「這樣解決不了問題,都是一個鎮子的,你如果再鬧,我可要告你妨礙司法了。」
「告啊,去告好了,索性判我死刑算了,我死了,你就高興了是不是?」
看著不講道理的王月桂,譚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疼了,擺了擺手,旁邊又過來了一個同事。
「把她關起來,通知家屬。」
譚亮看向尤衿,發現了她臉上的傷,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這傷,又是她打的?」
尤衿來過警局三次,每次都是一身的傷。
前兩次,那兩個男人比她傷的更重,但都是她正當防衛,有人證有物證有監控,事實清楚。
「自己磕的。」尤衿淡淡的開口:「能走了嗎?」
「你們還得再等會兒,等家屬來了,解決了才算完。」
尤衿應了一聲,朝著外面走過去:「透口氣。」
晏時跟出來的時候,尤衿坐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仰頭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