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衿像是一件一碰就碎的瓷器,只撞了一下就搖搖晃晃的要倒下去。
她伸手抓住面前人的衣服,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頭疼的像是快炸開,連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埋在眼前人的懷裡,頭暈目眩的感覺一陣一陣襲來。
「放手。」
一道男聲響起,清清淡淡的,帶著無情。
「送我……去醫院……」
尤衿斷斷續續的開口求助,聲音虛弱,被風一吹,仿佛要散盡一般。
她搖搖晃晃的抬頭,想看清楚男人的模樣。
陽光照耀,迷人眼,尤衿只看見一個個的太陽光圈,眼前一片絢麗,隨即就脫了力,倒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識。
男人垂眸,在看清楚尤衿的臉後,波瀾不驚的臉上終於起了些許浮動,情緒翻湧。
—
再醒來的時候,尤衿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入目皆白,消毒水的味道衝撞在鼻腔。
尤衿掙扎著坐起來,皮肉牽扯的疼痛讓她忍不住蹙眉,耳邊落入一道聲音,溫潤圓融,如沐春風。
「你醒了。」
聞言,尤衿抬頭看過去,入目是一張漂亮的臉。
眼眸狹長,眼尾纏勾,挺鼻薄唇,每一筆都像是藝術家精心雕琢出來的。
尤衿看著他不說話,似乎在回憶自己暈過去之前的場景。
晏時走過去,倒了一杯水遞給尤衿,唇角掛著得體的微笑,說話時微微頷首,優雅的像是古書中描寫的名門貴公子:「喝口水,潤潤喉嚨。」
尤衿伸手接過去,喝了幾口,嗓子的干癢緩解了幾分。
她抬眼,重新把目光放在男人臉上,聲音有些沙啞:「多謝。」
「不必客氣,舉手之勞。」
說著話,他向尤衿伸出手,眼睛溫醇,字與字之間的停頓都像是掐著表算好了一樣:「你好,我是晏時。」
尤衿垂眼,目光落在他手上。
骨節修長,白皙如瓷,指甲修剪的乾淨整齊。
她沒有伸手,只是微微頷首:「尤衿。」
晏時收回手,目光從尤衿臉上的傷口和淤青掠過,神色中快速的閃過了一抹狠戾,隱於眼角,再開口時,已是一副溫和模樣:「你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送來醫院的時候,連醫生都覺得心驚。
她的背上全都是傷,新傷舊傷縱橫交錯,青紫猙獰,腿上也有大小不一的擊打痕跡,額頭、眼角與嘴角皆是淤青。
尤衿沒有回答他的話,開口問道:「是我向你求助的嗎?」
她只隱約記得抓住了一個男人的衣服,但那個人好像並不願意救她。
晏時搖了搖頭,臉上帶著完美的笑容,否認的臉不紅心不跳:「不是,是我看你暈倒在渡口,才把你送到醫院的。」
尤衿抿了抿唇,再次頷首道謝:「醫藥費是多少?」
晏時眼中的笑斂了幾分,把口袋裡的收據遞給她,聲音沉穩:「加上住院費,一共三千。」
尤衿點了點頭,把收據放進口袋,一邊從床上起身,一邊開口:「留個聯繫方式,我會儘快還給你。」
她的身體還很虛弱,下床的時候,腳下像是踩著雲彩,身子一晃,就朝著旁邊倒了過去。
晏時連忙伸手把人給擁進了懷裡。
小小的一團,瘦的有些可憐,好像全身上下沒有幾兩肉,只剩下了一副骨頭架子。
抱著她,晏時都不敢用力。
他的心神還在恍惚,尤衿就已經清醒了過來,伸手推開了他,與他拉開距離,臉上和眼睛裡全都是警惕。
晏時的心情更差了,心裡像是壓了一團烏雲,努力克制著那些想毀天滅地的情緒,嘴角熟練的掛起笑容:「我看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應該多休息。」
「我沒事。」
尤衿緩了緩,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幾口水,壓了壓喉嚨翻上來的噁心。
把水杯放下,尤衿抬眼看向晏時,面容冷淡,聲音清冽,重複了一遍:「留下聯繫方式。」
晏時攤開手,笑的平和:「沒有紙筆。」
不等尤衿說出下一句話,他開口:「不如我送你回去?」
尤衿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不用,我現在沒有那麼多錢,等我湊齊,會給你打電話。」
說著話,她就想出門去護士站拿紙筆,還沒邁出步去,就被晏時拉住了手腕。
只碰了一下,尤衿就反應強烈的甩開了他的手,眼神瞬間變得凜冽。
待反應過來後,她抿唇:「我不喜歡別人碰我。」
那種濃濃的戒備與疏離讓晏時的心臟像是空了一下,緩緩的收攏手心,藏在身後,掐著手指。
「我不急用,會在這兒住很久,你跟我說一個地址就行。」
他牽著唇角笑,維持著表面的溫柔和煦。
尤衿不想跟他糾纏,轉身離開,話音散在空氣中,一如既往的簡潔:「吉祥鎮城西殯儀館。」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晏時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的變得平直,滿是溫柔和煦的臉被孤高肅殺取代。
漂亮的鳳眸蒙上了一層晦暗,遮蔽天日。
護士過來的時候,看見病床上空無一人,轉頭看向旁邊的晏時:「哎,人呢?她還有檢查沒做呢。」
晏時盯著門口的方向,一身的氣息變得越發生人勿近,又冷又喪:「跑了。」
他裝的那麼和藹,還是跑了。
想不通,碎了。
—
尤衿沒回去,和同事換了班,坐在殯儀館的前台。
面前擺著一份盒飯,是門口的大爺看她可憐送給她的。
夜裡的殯儀館,安靜的讓人心裡發毛。
尤衿又出奇的平靜,慢條斯理的吃著飯,竟生生有一種空曠之感,直到一道女聲把平靜打破。
「那個死丫頭肯定在這兒,看我今天不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