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答疑時間

  蒼青色光芒沒有絲毫徵兆突兀崩碎消散。

  被太虛操控的『聞人朱女』發出一聲低沉的悶哼，從天空跌落摔在一座宮殿的磚瓦屋頂中，同時也摔在天平上。

  勝利天平的指針開始傾斜，本已接近退出戰局的管理員一方，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將蒼青色光芒崩碎後遺落的無主區域吞入囊中。華貴的光芒盛放，重構後的SEED元數據被染成紫色，幾乎頃刻就蓋過除月控制的湛藍。

  猝不及防間，除月不得已轉攻為守，竭盡所能地保護現有的元數據。

  天際呈現出紫藍交織，仿佛是涇渭分明的兩色調色盤。

  「發生了什麼？」

  蒂露忍不住驚呼，內心也在顫慄。誰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大致猜出與董寅剛才的動作有關。

  這位看起來古板生硬的中年男人，一直以來都平平無奇，卻在此刻幾乎顛覆了整個戰局！

  「蕪湖！董哥牛啤！」

  管理員一掃慌張與頹勢，開始奮進猛攻，「要贏咯！」

  「帝君，請將更多元數據操作權限開放給我。」董寅仍舊是那副愁眉苦臉的古板樣子，但語氣堅決，乘勝追擊。

  管理員不疑有他，將幾乎一大半手中的元數據都交給董寅操作。

  這讓本就逐漸陷入劣勢的除月情況更加危急！

  「到底發生了什麼？」

  此刻瑪姬她們也幫不上忙，稍微抽出了幾分注意力，見雨宮寧寧等人急匆匆往『聞人朱女』墜落的位置趕去。

  殘破廢墟中的『聞人朱女』渾身蒼青色已經消散，雙眸緊閉，不省人事。

  忽地，夜清歡抬頭，朝剛才奶油色光柱貫穿的方向望一眼。同一時間，瑪姬也立刻洞悉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

  「是這樣麼，原來如此。」

  瑪姬恍然大悟，發出森森嘆息。

  剛才那道轉瞬而歿的奶油色光柱之矛確實發動了攻擊，但攻擊目標並非付羲或者太虛，而是穿透了整個『紫薇垣』，直指仍在Sol-III星系邊緣停泊的『太虛』文明家園艦——天市垣號！

  眼前的『聞人朱女』再強，也只是被太虛遠程操作的替身！

  她真正的本體還留在天市垣號上面！

  剛才董寅那搏命的決絕一擊，或許未能摧毀整個天市垣號，但至少起到了足夠的效果，切斷太虛對『聞人朱女』的控制。

  也就是說，在這場三人吃雞遊戲裡，最先退場的太虛並沒有被消滅，而是被董寅拔了網線被迫掉線。

  「現在不是解謎的時候。」

  付羲凝重吐出一口濁氣，「要動真格了。」

  無論發生了什麼，原本三足鼎立的僵持被打破，現在就只剩下兩家繼續生死搏殺。

  管理員和董寅都已經竭盡全力，而現在他們能做的，似乎也只有相信除月。

  「有核心權限，也有基礎功能，現在唯一所欠缺的只剩下指令調用所必須的定義權。」董寅聲如洪鐘，所說的話清晰迴蕩於眾人耳畔，「但如此多規則，你定義得過來麼？」

  象徵SEED核心權限的元數據開始發力，數不清的規則函數紛紛被構建並拋灑出來，自上而下對除月施壓。

  除月必須修改對每一個規則函數的定義，才能維持核心權限與基礎功能之間的隔離，若有任何遺漏，辛辛苦苦構建的防線就將崩塌，萬劫不復！

  核心權限下發的規則函數，理論上需要先進行定義再進行調用，否則就會報錯產生謬誤。

  但現階段，管理員和董寅的目的非是讓這些規則函數真正生效，只是想要衝垮除月的防線而已！

  哪怕報錯產生謬誤，也意味著核心權限與基礎功能已經建立了聯繫！

  【警告：規則『折射』沒有定義】

  【警告：規則『運動』沒有定義】

  【警告：規則『能量』沒有定義】

  在付羲的視野中，他能看到SEED彈出一條又一條鮮紅色的警告提示，猶如逐漸潰退的堤壩，裂縫與漏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啟動SEED權限，重置空間！」

  付羲不得已插手介入，利用對SEED的掌握一次又一次將漏洞消抹。

  但這只是飲鴆止渴罷了。

  他得到SEED權限時，儲存空間僅僅只剩下4%，運算能力亦只有其鼎盛時期的22%。

  睡夢中見到的那位中年程式設計師說過，任何在SEED里的活動痕跡，無論結果如何，始終會留存下無法刪除的永久記錄，擠占儲存空間和運算能力。

  管理員和董寅拋出的規則函數是如此之多，數據量是如此之大！

  當這僅剩的4%儲存空間耗盡，他們就將落敗。

  付羲竭力保持冷靜，目光瞬間掃過剛剛從砸壞的宮殿屋頂中被挖出來的『聞人朱女』，她已經完全失去繼續涉入局勢的能力。

  若繼續被動守護，只是慢性死亡！

  「除月，先解決掉一個！」

  他深呼一口氣，如指揮寶可夢那般果斷下令。

  驀然之間，除月放棄了防守，蔚藍色光芒匯聚成濤，山呼海嘯般朝管理員的方向撲去。

  付羲也沒有繼續重置那些被拋出的規則函數，而是霎時間清空攔在除月與管理員面前的阻礙！

  嗡——！

  仿若蜂鳴的嗡聲幾乎闖入每個人的耳朵，連綿不絕。

  整個天空都震了一下，蔚藍色彩的光線與紫色流光糾纏在一起，明明是如夢似幻的唯美畫面，卻宛若兩頭巨獸拼盡全力想要殺死對方！

  此時此刻，巨大的壓迫感壓在每個人心頭，決定生死存亡的最終時刻要來了！

  嘩啦！

  一波蔚藍的光輝洶湧而起，猶如潮汐蓋頂於管理員之上。

  付羲創造了戰機，而除月抓了這唯一的機會！

  「喂喂，哥們你打我幹什麼？打我隊友去啊！而且咱們有仇嗎？不是說好你幫我我幫伱，怎麼要變卦？」

  管理員還在誇張地喊叫著，但身體好像與大腦有著不一樣的想法。

  他傲立於半空中，展現屬於『紫薇帝君』的星神威儀！

  紫色流光寸步不讓與蔚藍色浪濤轟然撞擊在一起！

  轟隆！

  如遠古神鼓的迴響，管理員整個人從半空中被撞飛，砸在宮殿群的地基上哇嗚一聲吐口血，幾乎比『聞人朱女』還要悽慘好幾分。

  毫無疑問的重創！

  但這還不夠，付羲和除月的想法，本來是出其不意直接讓管理員出局。

  管理員狼狽地爬起來，摸了摸嘴唇，反而燦爛地笑起來，「底牌盡出，手段耗盡，哥們兒你還有什麼招麼？沒有的話，接下來就要拼硬實力了，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雖然他遭到了沉重打擊，可並沒有退場。

  付羲和除月為了這孤注一擲的襲殺，幾乎完全放棄對規則函數的攔截。

  現如今，他們已經沒有阻攔管理員的能力。

  蔚藍色光芒漸漸被紫色蠶食，直到整個星空都被那華貴厚重的紫霞所吞噬。

  董寅站立其中，讓紫色的華光映照他的面容，聲音中終於帶上止不住的解脫感：「飛升之階第二級[重構]，完成了。」

  「新的星神之核已經有了雛形，接下來是飛升之階第三級，也就是最後一級：[啟動]。」

  他轉過頭來，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對付羲等人解說：

  「古往今來，這是飛升儀式中最難的一步，無數驚才艷艷的文明都是在這裡毀滅，不過這對帝君而言沒有任何難度……都結束了，勝負已分。」

  因為，祂是紫薇帝君！

  對祂而言，這並不是『褫奪』，而是『取回』。

  管理員眼中那清澈的愚蠢終於散去，變得寧靜如深潭，伴隨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他終於恢復了原本的模樣，變回了在背後算計並安排了一切的——『紫薇帝君』。

  「此次之戰，真是酣暢淋漓。」

  紫薇帝君微微向付羲他們頷首，眼中並無敵意或憤怒，仿佛剛剛的戰鬥僅僅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而已。

  他一視同仁地看著所有人，將手交疊負在身後：「看起來，還是和我預想的安排一模一樣，人類仍舊只是人類，被造物永遠跳脫不出造物主的設計。」

  「紫薇帝君。」

  付羲喊出了這個名字，捏緊的拳頭也慢慢放下，「是你對吧。」

  「雖然不介意你們如何稱呼我，但說實話，『紫薇帝君』有點太過中二了，我的朋友們一般喊我伏教授。」祂歪了歪頭，「不過嘛，叫我管理員也沒問題。」

  那盛放的紫色光華正在慢慢收斂，如同一塊細緻的紗幕被人攥起，細心地捏成一團。

  這個過程不快不慢，卻完全在紫薇帝君的掌控之中。

  現如今的平靜仿佛成為宣判結局前的垃圾時間，再掙扎也都失去意義。

  「那麼，按照一般故事的進展，現在應該由我來解釋你們的疑惑，對不對。」紫薇帝君輕笑，如同一個長者在詢問晚輩的疑慮，和善地開口，「你們想知道些什麼呢？」

  付羲倒也沒有在看似已經塵埃落定的失敗面前喪氣，而是坦然面向眼前的星神，穩穩問道：「你百般算計，就是為了現在這一幕？」

  「沒錯！」

  紫薇帝君痛快點頭，「其實我的安排還遠遠不止你們看到的這些，不過好像都沒機會派上用場。」

  隨著紫色的光輝消退，他眺望那已是滿目瘡痍的『紫薇垣』，嘆息一聲。

  「本不應該那麼麻煩的。」

  付羲順著他視線的方向望過去，繼續問：「因為你和『管理員』的大戰？」

  紫薇帝君微微頷首，認真地說：「看來你知道的不少。」

  他短暫地停頓，然後毫不吝嗇地娓娓道來：「人類是星神以自身為模板設計，我們與你們其實很相似。SEED快要毀滅，有些夥計希望沉溺在最後的享樂里，而我希望破釜沉舟最後一搏。」

  「這引來了管理員，他那傢伙並不反對我的實驗，只是因為『社區公約』之類可笑的規矩不得不阻止我。最終結果就是你們看到的——『紫薇垣』變成這副鬼樣子，SEED毀滅的進程也大大加快。」

  說著，紫薇帝君忽地扯起一個看似毫不相關的話題：

  「說起來，我創造的最後一個文明『太虛』，你們已經見識過了吧？感覺怎麼樣？」

  「不怎麼樣。披著一層冠冕堂皇的皮而已，本質還是人類社會自上而下的金字塔組織形式。」夜清歡回答道。

  「我猜也是。」紫薇帝君認同地點點頭，「其實『太虛』是我以星神組織形式為模板創造的文明，出於一時興起的模仿，把理念定為『絕對公平』。但看來，在我離開後，理念不出所料變成了一個笑話。」

  說著又話鋒一轉，「其實星神也是一樣。」

  除月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突然插話說：「你的意思是，星神之間的關係也是所謂的『絕對公平』？」

  「為什麼不呢？」紫薇帝君攤手，「大家都有無限的壽命、無限的權力、無限的資源，誰又能比誰更高貴？話不投機，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罷了……不過，這些都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實際上星神和『太虛』沒什麼區別。」

  「因為SEED的無限是偽命題。」

  付羲如刀出鞘般直指要害。

  紫薇帝君投去一道讚賞的目光，微微點頭說：「沒錯。後來我們才發現，SEED其實也會有極限，於是各種『社區公約』、『使用條例』、『管理組織』就像春天水潭裡的蚊子一下就冒出來了。」

  「可誰管理誰呢？誰又有資格踩在其他星神頭頂？無意義浪費了一大堆精力之後，組織起來的大家重新散夥，各過各的。只有管理員那傢伙還固執履行那些公約，因為他還有幾分威望，大家通常也都會給他面子。」

  付羲忽地回想起，在管理員日誌中看到的記錄。

  紀元330，星神用戶大會永久停辦。

  「管理員的威望，來自哪裡？」他問。

  紫薇帝君淡淡地答道：「SEED這玩意兒，其實是他設計的，所以把那傢伙稱做『SEED之父』也沒問題。」

  隨後，他輕輕抓了抓頭，露出一個自嘲的微笑：「好像扯遠了。」

  「總之，我創立了『太虛』，也製造出A01，計劃當做之後繼續飛升實驗的工具。」紫薇帝君回憶道，「本來今天不該像這樣發展，按照我的計劃，A01會獨自一人來到這裡，登上飛升之階。」

  蒂露好奇地追問：「結果呢？」

  紫薇帝君抬起眼來，目光變得深邃，「結果管理員真的給我製造了很大的難題，他搞出了地球，還把改變了我投放的『星神之禮』。」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