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領先付紅纓半個身位

  迸射出的噴流如冷鋼之舞頃刻籠罩房間，似乎是『屠肆官』號艦體結構中的高壓管道破裂了，光影交織下，裡面的低溫氣體伴隨被崩飛的碎片如冰雹霰彈般飛射。

  付紅纓單手把付羲夾在腋下，驀然突破失控的合金門，閃電般闖了出去，奔向外頭。

  另一隻手護住郗琅和隴琳兩個雙胞胎小姑娘，她們也及時反應過來，跟緊付紅纓的步伐。

  才踏入走廊的剎那，滾滾烈焰就沿著走廊甬道由遠及近洶湧而至，所過之處無不被席捲化為焦土崩碎。烈焰在一個轉瞬間被吸入艦外的深空之中，而其它物質也跟隨被拋射入深邃的宇宙里。

  『屠肆官』號，在沒有任何聲響發出的情況下，從內部爆炸了！

  「走！」

  付紅纓腳步如風，抓著付羲就朝烈焰相反的方向跑去。

  爆炸穿透了艦體也影響了包裹外層的能量護盾，此刻外部的真空環境開始對艦內施加壓力，氣壓驟降，巨大的氣流運動陡然裹攜一切，推著艦內物件往外走。

  但這點環境壓力對付紅纓這個級別的強者算不得威脅。

  星艦爆炸並不代表必死無疑，通常來說艦體層層遞進的多重隔離結構能將爆炸受損區域隔離開，維持剩餘完好的艙室內空氣與能源。生機就在合金隔離倉門之後。

  這次突如其來的爆炸烈度很大，足以將『屠肆官』號撕成兩半。

  可只要在合金門完全封閉前到達受損較小的安全區域，就不至於被拋入深空，窒息而死。

  至於救援？

  這可是Sol-III星系內，諸多眼睛盯著這些位高權重的乘客們，各家的救援艦很快就會找過來。

  付羲老老實實被付紅纓提在手上，狂暴的氣流扯動他的臉皮，讓他睜不開眼睛。

  沒有戰鬥能力，在這種時候的確很不方便，就連郗琅和隴琳狀態都比他好，能自己跟緊付紅纓狂奔。

  一個無聲的焰火在宇宙深空中綻放。

  最初的爆炸引發更多爆炸，連鎖反應之下，影響到艦內恆定的重力系統，他們開始失重。

  更糟糕的是，星艦殘骸在爆炸中開始翻滾。

  這一次，他們真的變成了滾筒洗衣機！

  就連付紅纓，在一瞬間之下都猝不及防失去重心，只能勉強將付羲護住。

  失重後幾人撞在尚且完好的艦體艙壁上，雖說沒有人因此受傷，但糟糕的是恰在此時，星艦徹底被撕裂成了兩半！

  而看起來受損較小的完好一半，在他們對面。

  撕裂在他們必須前進的道路中間隔出一條徹底暴露在真空之下的宙域天河！

  「該死！」

  付紅纓眼中閃過一絲火氣，全力動用力量，在身體表面凝聚出一層火焰薄膜，將付羲一同包裹在內。

  這份力量暫時隔離了與真空相連帶來的影響。

  現在他們還在艦艙內，空氣未徹底流逝，但剩餘的時間不多。

  ——哪怕是足以單人媲美星艦的高階升華者，也無法在真空環境中存活太久，更何況還要護住其他人。

  付羲和她預料到了還會出現刺殺，卻沒想到對方會那麼狠辣，直接把整艘『屠肆官』號炸掉！

  「啊！」

  一聲尖銳的呼喊在寂靜的太空中響起。

  郗琅仿佛成為風暴中的落葉，被狂暴的氣流席捲進去，馬上就要被徹徹底底拋入真空中。

  這個時候，陡然一陣漣漪忽然泛濫開來，那些破散的艦體殘片、各種各樣的艦內擺設裝飾物、尚未完全熄滅的火焰、被拋灑的空氣都仿佛受到吸引。

  在短暫的瞬間，所有物質聚成一座臨時的鋼鐵之橋，連接了兩段已經完全割裂開的艦體之間。

  重力恢復了，氣體們也在真空環境中無形地聚成一團，包裹在鋼鐵之橋上。

  付羲他們腳落在橋面之上，竟然在與真空毫無保留接壤的同時，維持了呼吸。

  「是帝君！帝君在幫我們！」

  隴琳率先驚呼出聲，呼喊如同晨曦中的金絲雀，帶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郗琅也爬起來，她差丁點就死定了，現在撿回一條命。

  兩人緊緊握住對方的手，邁步沿著那鋼鐵之橋急速前行。

  容不得付紅纓多想，也緊隨其後帶付羲一起跟著踏入鋼鐵之橋的橋面上。

  儘管兩側是真空的深淵，他們卻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另外那半在爆炸中稍微完好的艦體封閉艙門自行打開，讓幾人躲了進去。

  滋！

  合金艙門再度徹底封閉，鋼鐵之橋才散亂斷開，漂浮飛舞在深空之中。

  付羲終於從付紅纓手中掙脫開，爬起來站穩。

  「是太微帝君出手了？」

  付羲望著那依稀保留橋樑形狀的太空殘骸，剛才那驚險刺激，終於讓他體會到長坂坡的阿斗、西遊記的唐僧，究竟是一種什麼體驗。甚至他還領先付紅纓半個身位。

  「遠程操作，類似短暫操縱物理規則的能力，看起來倒像是某些『星神之禮』的能力。」

  沒人接他這句話，氛圍也不適合細細討論。

  付紅纓對星神宿體不甚了解，另一邊郗琅和隴琳還驚魂未定。

  付羲也稍微定了定神，走上前去：

  「都沒受傷吧，看樣子這次咱們躲過一劫。」

  到現在為止，他仍然都還不清楚幕後人不惜引爆飛船同歸於盡也要嘗試在這裡殺掉他的原因。

  在此前的情報分析里，『太虛』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同意乘坐『屠肆官』號，而非銀河之星。

  雖然做好了預警，但對方遠比他能想像到的還要堅決，甚至有能干涉銀河之星的手段，提前截斷他的後勤支援。

  付羲到此心裡不由得一沉。

  銀河之星是他的常規底牌沒錯，但知曉那艘星艦真正力量的人寥寥無幾，就連付道一和付紅纓都完全不清楚。

  唯一窺見過銀河之星力量的，只有他身邊的那幾個女孩子。

  這麼想著，付羲目光不由得再度微不可查望向郗琅。

  現在在他的視角里，最大的嫌疑再度落到了她身上。

  郗琅或許沒有見識過銀河之星的真面目，但憑她和夜清歡的關係，以及這段時間與其他人之間的相處，無意間聽到某些秘密的可能性不小。

  畢竟在此之前，付羲早已經把郗琅當做自己人，談話交流都沒有刻意避諱過她。

  隴琳緊緊握住郗琅的手，兩人漸漸重新獲得了站立的力氣。

  短暫地凝視了宇宙的深邃，振奮地說道：

  「一定是帝君！定然是她察覺到我們遭遇危險，才幫助我們度過難關！」

  她那小巧玲瓏的臉孔露出虔誠，雙手交疊，緊貼胸前，恍如祈禱：

  「謝謝帝君！您最好了！」

  一道陌生而威嚴的聲音直接穿透了寂靜，在眾人心中響起。

  「不必謝我，是董寅提前向我告知了情況。」她的聲音如泉水般清澈溫暖，並無神祇那般遙不可及的距離感，「既然是我邀請的貴客，自然不可在半路怠慢。」

  她頓了頓，繼續說：「等貴客抵達『太虛』，再由我親自向諸位賠罪。」

  短短兩句話，太微帝君的聲音便沉寂下去，再也沒有響起。

  郗琅的細長睫毛輕輕顫動，隨即抬起眼帘，她察覺到付羲正注視著她。

  「大人……我沒事，讓您擔心了。」

  付羲收回目光，摸了摸她的頭，隨意地笑道：「沒事就好。」

  懷疑暫且被壓了下去，僅僅是因為這點連線索都算不上的徵兆就隔閡自己身邊的人，他還沒有那麼可憐。

  倒不如說，『太虛』三人組、雨宮寧寧，嫌疑都比郗琅大。

  他對付紅纓平靜開口道：「現在『屠肆官』號爆炸，刺殺應該也告一段落了吧，還是說還有其他什麼手段。」

  付紅纓對他點點頭，恨恨說到：

  「我這輩子不管是打遊戲還是出外勤，最恨的只有就是卑鄙老六。可別讓我給逮到了，不然沒他好果子吃！」

  付紅纓耳蝸處的一個磁吸附耳機指示燈微微閃爍，那是種特製的個人終端，用於和盟友聯繫。

  她伸手在耳邊輕點一下進入通話，在短暫的溝通後又掛斷。

  付紅纓轉過頭來，對眾人說道：「銀河之星已重新建立通訊，我已經讓她們過來接應，她們那邊也遇上了麻煩。」

  付羲點頭，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朝封閉船艙的另外一道合金門走去，毫不意外：「都在意料之中。」

  「走吧，去看看還剩下多少倖存者。」

  ……

  ……

  「你們懷疑是我！？」

  在『屠肆官』號殘艦的一個封閉艙室里，李陽春猛地擊打桌面，眼中燃起憤怒之火：

  「憑什麼！欺負老實人嗎！這艘船上比我力量更強，更有可能做到那種事情的人還有很多個，我一個區區五階適能者，何德何能把一整顆彗星丟到星艦航線上？還製造這種自殺式爆炸！」

  「冷靜一下，李陽春武官。」

  董寅就在他面前，長條形的寒銀桌面反射出他們的面孔，距離近得李陽春的口水甚至能噴到他臉上。

  「我們並非認為你就是製造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只是想知道，在之前襲擊發生的時候，你在哪？」

  董寅聲音沉悶地詢問，如今整艘星艦飛船上的乘客沒了大半，卻也沒有團滅。

  畢竟大家都是巨企的高層，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原本莫約三十人的星際開通聯盟訪問代表還剩一半，不少人都顯得狼狽。除此外還有『太虛』出訪的使團三人組，以及重傷未愈的雨宮寧寧。

  剩下的其他人全部就失去聯繫，要麼是被裹進爆炸的烈焰里，要麼是被拋射進了宇宙深空之中，都凶多吉少。

  如此慘烈的局面，可不是僅僅道歉就能平息的，甚至有可能被星際開拓聯盟視為『太虛』的宣戰。

  兩個星際級文明在相隔不到一片行星系的距離內進入戰爭狀態，最終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相互毀滅。

  彗星撞擊還可以歸結於意外，但在撞擊之後的爆炸就變成了某種刻意的必然。

  哪怕是為了僅剩的倖存者，董寅也不得不為他們給出一個交代。

  李陽春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進而變成愈發陰沉，冷聲說：

  「從『屠肆官』號啟程開始到彗星撞擊發生的時候，我都在訓練室里，艦內監控可以證明。」

  董寅不為所動，「爆炸就是從『屠肆官』號的前艙引起，中樞儲存設備的黑匣子在那裡，現在已經損毀。伱知道沒有人能再看到艦內監控。」

  李陽春眯起眼睛，似乎被氣笑了，反倒讓怒火中燒變得不那麼明顯：

  「這麼說寅學長是打定主意想把鍋壓在我頭上？寅學長應該知道，我李陽春實力微弱，比不得你和聞人朱女女官，甚至就連諸位貴客的保鏢都略遜一籌，沒有作案的能力。我倒想問問，兩次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在哪？」

  他鼻腔噴出兩道熱氣，臉上並不服氣，睥睨盯住董寅。

  意思很明顯，要說嫌疑，你董寅不應該比我更大麼？

  「彗星襲擊時，我正身處於艦橋的中央；第二次爆炸襲來時，我與聞人朱女女官和雨宮委員長一同身處醫務艙。」

  董寅如實描述了自己的行蹤，彗星撞擊時他的行跡現在無人能作證，但第二次爆炸發生他與聞人朱女一路逃亡卻有不少人看見。

  事實上，這裡有不少人都是董寅順路救出來的。

  董寅頓了頓聲音，又重新開口道：

  「李陽春，你應該很清楚我是什麼樣的人，也絕無污衊你的意思。只需要你回答我一個問題，即可證明你的清白：與我們同行的『背道者』達加爾，他現在哪裡?」

  李陽春輕蔑地冷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雙手交叉，雙目緊閉。

  「靈能罐頭又不受我控制，當然早已經不在我身上。至於它去了那裡，寅學長不如自行去問帝君。」

  「你把它留在了蔚藍星上？」董寅眉頭深鎖。

  沒有回應，顯然李陽春已經不打算再回答任何問題。

  看到他如此表現，倒是星際開拓聯盟的代表中有人怒了。一個身穿米色條紋西裝的壯年幹練代表，呵呵怒笑一聲，開口說道：

  「這就是董大使你們『太虛』給出的交代？一出內訌的雙簧鬧劇，難道以為這就算了？」

  矛頭又指向董寅，董寅卻也沒再度安撫，而是回身望著他們開口說道：

  「『屠肆官』號殘缺的艦艙能維持超過七十二小時的氧氣和電力系統，而且支持對外通訊。此處距離蔚藍星只有不到三個天文單位的距離，諸位有疑慮或不滿，可自行呼叫星艦支援，『太虛』會在事後對諸位做出滿意的賠償，發生這種事情，確實是我等的責任。」

  他目光定定地看著那名米色西裝的代表，神情嚴肅說道：

  「此次事件，『太虛』絕不推諉，若對天市垣的安全沒有信心，也可退出訪問之旅，之後的商業合作『太虛』也絕不怠慢。」

  氣氛更加低沉，幾乎所有代表都呼叫了各自集團的支援，不過只有寥寥幾個人選擇退出訪問。

  資本的最終目的是逐利，為了利益可以罔顧一切。『太虛』巨大的市場就放在眼前，區區生命危險怎麼能讓他們放棄？

  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已經完全封閉的合金門卻突兀的打開了。

  從門口傳來的腳步聲讓在場的眾人心中一緊。

  腳步聲越來越近，同時伴隨著舷窗外深空中出現莫名閃爍的微光。

  幾乎所有人心都懸起來，這種常理之外的異常現象，與彗星撞擊時如出一轍。

  「誰！誰在那！」

  米色西裝代表舉起一把手槍，槍內每一發子彈都能引發巨大的輻射爆炸，把眼前一切都炸成灰。

  驀然間，腳步停下了。

  伴隨腳步聲停止，舷窗外驟然亮起一陣刺目的白光，當光芒散去之後，眾人都看見了那流線型的巨大星艦外形，量子彈弓留下的輕微空間扭曲還在震顫，發出無形的波紋。

  波紋穿透殘破的艙室外殼之後，在空氣中化作聲波。

  錚——

  如琴弦嘶鳴。

  「星艦！」

  「折躍？這種技術，難道是想斬盡殺絕？」

  代表們喧譁起來，亂糟糟一片，就連董寅和李陽春目光也不禁被吸引過去。

  就這樣，腳步聲在嘶鳴中重啟，付羲幾人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看來諸位都沒事，卡米拉先生，你拿槍指著我幹什麼？」

  「付羲？」

  被稱作卡米拉的米色西裝男愣住，顯得十分詫異。

  付羲看了看他們，又指著窗外的巨大星艦：「不好意思，我境界線同盟的支援到了。動靜有些大，要是嚇到諸位了，還請見諒。」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