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刺殺還未結束

  銀河之星中，一片沉寂的黑暗卻席捲而來。

  瑪姬與除月並肩站在艦橋的操縱中樞，呼吸都似乎寂靜了下來，用最銳利的警覺感知著周圍的每一個微小變動。

  艙內沒有一丁點光亮，仿佛被黑幕籠罩，舷窗外星空那些微弱的亮點，反而成為唯一的照明來源。

  這絕不是正常情況！

  賽琳一族曾觸碰過這個宇宙中所能達到的科技上限，銀河之星更是凝聚著他們極致的技術與藝術，根本不可能輕易出現失控或者癱瘓的情況。

  在這片靜謐黑暗流淌的時候，銀河之星內還迴蕩著接連不斷的著急貓咪叫聲。

  那是瑪德琳娜——作為艦載AI，她顯然已經失去了艦體的控制權。

  「能不能檢索艦體情況，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瑪姬的雙眼中閃爍出微微的湛藍之光，她已啟用了自己的『星神之禮』。

  被詢問的方向，除月眼中也有淡淡光華驟亮，「給我一點時間。」

  她雙手飛速在自己的平板電腦上點擊滑動，似乎在調用雲端備份的銀河之星艦體日誌，並嘗試啟動應急功能。

  沒過多久，她就停下了。

  「一切正常。」除月說道。

  瑪姬的眉毛微微皺起，卻沒有望向她，而是繼續警戒地看著周圍，「什麼叫一切正常？」

  「銀河之星的艦體系統、各個子功能模塊，在我這裡顯示是完全正常運行中的狀態，根本沒有出現失去操控或照明中斷的情況。」

  除月語速極快回答道，率先朝艦橋後方深處跑去，「跟我來。」

  瑪姬緊隨其後，跟在她的後面。

  此時銀河之星艦體還沒來得及縮小，仍是龐大而雄偉，展現出其一千二百公里的宏偉身軀。其內部空蕩蕩的，令人感到一種無盡的寂靜。

  當她們衝到艦橋的末端時，除月才終於堪堪停下來。

  瑪姬輕呼出一口氣，問道：「這裡有什麼？」

  除月在手中平板電腦微弱光芒的照耀下，將手指向後方的艦體模塊。

  那裡漆黑一片，好似什麼也沒有。

  「我們現在的位置，應該能看到銀河之星六顆供能戴森球的其中之一。銀河之星沒有像傳統星艦那樣鋪設電路，戴森球採集到的能量會直接形成特定頻率的能量微輻射場，作用在艦體表面上，直接為其他模塊供能。」

  即便現在，除月說話的音調仍然平靜：

  「要想讓艙內照明在瞬間全部消失，唯一的可能是六顆戴森球內的恆星在同一時間坍縮，不再向外散發能被捕捉轉化的輻射。但這裡應該依稀可以看到，戴森球仍舊是完好的，還在運行中。」

  藉助那從深空宙域裡透進來的微弱星光，瑪姬循著除月的方向看去。

  果然就如除月所說，戴森球外殼仍舊完好，還在伴隨著內部恆星的磁場微微自轉。

  「那現在我們發生了什麼？」

  瑪姬的聲音如低落的月琴，充滿了冷硬：「太微帝君率先對我們動手，先下手為強嗎？」

  「還不清楚。」

  除月平靜的回答，不再繼續使用平板電腦，做無用功的搶救。

  瑪姬立馬轉身回頭，毫不拖泥帶水做出決斷：「先去找我妹妹還有夜清歡匯合，然後想辦法檢查事故的源頭。」

  星艦內宕機的並非只有照明，絕大多數自動化系統都失去了反應，兩人只能又沿著星艦內的走廊一路狂奔，原本只需要乘艦內穿梭機短短十幾秒就能抵達的路程，用跑的話就變成一場耗時漫長的艱難馬拉松。

  瑪姬甚至動用了力量子傳送，儘量縮短了這段路途，但仍然耗費了不少時間。

  當她們衝刺的腳步與走廊的回聲交織，艦長室已經近在咫尺，兩人齊齊聽到了異樣的腳步聲。

  瑪姬攔住除月，瞬間駐足凝神戒備。

  銀白的絲線從她指尖飛舞而開，一邊編織成防禦姿態的細密蛛網，一邊如觸角朝聲音的方向延伸探去。

  很快，腳步聲的來源被找到了。

  「男人？」

  瑪姬神色一僵，從絲線傳回的感知來看，那是個渾身赤裸的男人矗立在艦長室門外的走廊正中。

  男人閉著眼，毫無生氣，如同被定格的木偶，無生命地站立。

  當然，他也沒有展現出什麼攻擊性。

  僅在念頭流轉的剎那間，瑪姬就操縱絲線朝這個陌生男人捆綁過去，卻撲了個空。

  絲線毫無阻礙穿過了男人的身體，仿佛他只是一個不存在實體的幻影。

  隨後，男人平靜地抬起手，在走廊處完全透明的觀景舷窗上輕輕敲擊兩下，發出深沉卻帶著清脆的響聲。

  咚咚。

  就在此時，瑪姬和除月才突然發現，艦體外的宙域中一個肉眼難以辨認的漩渦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漩渦很大，遠超銀河之星的體積，仿佛大海中的巨鯨，張開大嘴欲將小行星的一切全部納入其腹中，海吸鯨吞。

  而在漩渦中心，赫然顯現出一片精美壯闊的玉宇樓閣，連綿成整片大陸。

  除月目光微動，低聲喃喃：「這是……」

  敲擊完舷窗之後，男人似乎完成了他的使命，撲通一聲跌倒在地，整艘銀河之星的照明倏然就恢復了。

  再眨眨眼，舷窗外的星空中哪裡還有漩渦和玉宇樓閣的影子。

  「姐姐！」

  蒂露從艦長室門內衝出來，先是遠遠對瑪姬喊了一聲，然後馬上去查看那個男人的情況，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夜清歡就在蒂露後面，很顯然她們兩人坐視了男人從艦長室走出，然後伸手敲擊舷窗的全過程。

  「一切都已恢復正常。」除月的聲音適時響起，「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銀河之星的日誌沒有任何記錄異常，恐怕很難從我們這裡分析出原因。」

  「先進來說話！」

  蒂露對兩人招呼一聲，然後才抱著男人重新走進艦長室。

  瑪姬按捺住一口氣跟在後面走進去，才發現這間付羲專屬的房間中居然隱藏著一台極其精妙的生物維生艙。

  她驀然意識到，那個男人就是此前維生艙中的『住客』。

  「他是誰？剛才的事情你們誰有頭緒？」

  她沉聲開口詢問道。

  在場的眾人里，唯一見過『本體』樣貌的只有蒂露一人，其他三人其實也都正看向她。

  對此蒂露只能搖搖頭：「有關這位先生的事情，沒有老闆同意，我不能與你們說……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太多。」

  她其實也並不清楚這個明顯已經死去多時男人對付羲的意義，為什麼一直將其收藏。

  「不過……」

  蒂露將『本體』塞回維生艙里，緩緩合上艙門。

  做完這幾個動作之後才環視一圈回應其他幾人的目光，「是這位先生剛才幫了我們，不是麼？」

  「你是說，是他剛才敲窗戶那兩下，讓隱藏在星空黑暗裡的漩渦顯現出來，然後直接把異象抹除了？」瑪姬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用了疑問句。

  不過說到一半，她忽地戛然而止，沉吟道：「不對，好像確實有可能。」

  付羲可是一位被她親眼驗證過的【星神】啊！

  雖然沒有展現出任何特異的地方，但身份做不得假。

  而被【星神】私藏，連她們都不知道的秘密，有點超脫常理的神奇之處很正常好吧，不足為奇。

  她腦補一通，儼然已經沒了疑惑，根本沒想到付羲其實也搞不清『本體』是什麼玩意兒。

  蒂露微微點了點頭，對她們說道：

  「現在的情況，可能只有老闆才能給我們一個解答。我會儘快與他聯繫，告訴他剛剛發生的的事情。」

  「從照明中斷到恢復，總共過去了多久？」夜清歡忽然開口問道。

  除月瞥了一眼手中的平板電腦，精確的給出回答，「蔚藍星標準時間，整整三十一分鐘。」

  瑪姬聽聞這句話臉色一變，蒂露臉色更是陰沉的嚇人。

  「也就是說，我們和付羲實際已經失聯半個小時了。」

  夜清歡則保持著她的冷靜，緩緩地說：「不論真正對我們下手的是不是太微帝君，我們現在最應關心的是——我們真的是對方的主要目標嗎？」

  沉默降臨了那麼一剎，蒂露連忙拿起通訊中的終端。

  ……

  ……

  「銀河之星？失聯！？」

  聽到付紅纓口中的話語，付羲微微一怔。

  在Sol-III星系之中，還有能讓銀河之星連消息都發不出就失聯的手段？

  唯一可能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存在，就只有『太虛』的太微帝君。可若太微帝君不想讓付羲活著，又何必邀請他去『太虛』見她？

  此外，如果最終目的是刺殺他的話，對銀河之星動手恐怕只是想要阻斷支援。

  否則在量子彈弓以及常態光速巡航加持下，銀河之星很快就能追上『屠肆官』號。

  這也側面證明了，想殺他那個人，沒有把握在銀河之星加持下殺死他！

  「我會持續呼叫你的星艦。」

  付紅纓的聲音穩重而冷靜響起，「如果這是刺殺，那麼現在還沒有結束。哪怕你現在已經有警覺，身邊也只有我在，仍然是下手的最好時機，如果我是幕後人，肯定不會就此放棄。」

  「那個人恐怕就在這艘船上。」郗琅也主動猜測道。

  幾人間互相看著彼此，都露出警惕的模樣。

  就在這時，艙室外傳來了門鈴的響聲，讓氣氛驟然一窒。

  紅纓投向付羲一個示意小心的眼神，緩緩踱步到了門口，打開封閉式合金門。

  合金門如花朵般四散旋開，複雜的嵌套結構在光線下散發出冰冷的科技之美。在門外，逐漸顯現出一個剛毅且肅然的面孔來。

  「寅學長？」

  郗琅下意識挺直了身體，喊出來者的身份。

  「是我。」

  董寅微微頷首，臉上肅然不減，「能進去說話麼？」

  付紅纓神情已經漸漸冷了下來，剛準備拒絕，就聽見身後付羲朗聲開口：

  「當然，請進吧，董大使。」

  董寅輕聲道謝一句，雙手舉到肩頭示意自己沒有惡意，然後才從付紅纓身側走了進去。

  艙室的合金門又關上了，古板如老學究似的董寅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道歉。

  「很抱歉，付先生，讓諸位貴客在路上遇見這種事，是『太虛』招待不周，也是我的過失。」

  「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

  付羲攤攤手，淡然微笑回應，「不知董大使來拜訪，有何指教？」

  「事情還未結束！」

  董寅立刻拋出與付紅纓此前同樣的觀點，而且更進一步，「相信各位也看出來，這是一場精心準備好的刺殺，而被刺殺的目標對象有兩人，分別是付先生您，以及雨宮寧寧委員長。」

  付羲點頭，到現在沒必要裝糊塗：

  「看來有人不想要我去見你們的太微帝君。」

  「確實如此。」董寅認可地點頭，環視一圈露出歉意的表情，「如不出意外，應該是我方中出了叛徒。」

  這句話之後便是短暫的安靜，付羲想了一下，若有所思。

  只有知道『屠肆官』號的航線軌跡，才能精準的投送彗星進行撞擊，而知道航線軌跡的定然只有『太虛』那邊的人。

  況且，付羲雖與星際開拓聯盟的各大友商為商業競爭對手，但僅限於商業競爭上的衝突，友商顯然不可能用如此精妙的手法刺殺。

  付羲的眸子似乎透露出所思所悟，緩緩抬首詢問：「這麼說來，董大使已經有了嫌疑對象？」

  董寅的神情微顯蕭索，沉默片刻後，他頷首回答道：

  「沒錯，董某前來就是想提醒諸位，小心我方武官，李陽春。」

  「李陽春？是他？」

  付羲略顯詫異，又帶著些許困惑：「他有那麼強的手段，隔空投送一整顆彗星？」

  將李陽春放在蔚藍星，也不過是稍微強一些的升華者罷了。

  董寅慢慢點頭，為眾人解惑：「並非他本人，既然郗琅殿下與隴琳殿下在此，那您肯定清楚，我們太虛人離開天市垣外出時，都會有『背道者』隨行。」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們此次出訪，隨行『背道者』達加爾原本在我身上，後來為了配合李陽春尋找隴琳殿下，轉移到他身上。自那以後，我已久未見達加爾現身。」

  隴琳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對喔！靈能罐頭，如果有『背道者』，那確實有可能！」

  付紅纓眉心微蹙，質疑道：「既已如此，為何董大使不直接將他抓捕控制？」

  「因為沒有證據。」

  付羲輕輕搖頭，為董寅解答了付紅纓的疑惑。

  「『太虛』中講究人與人之間的『絕對公平』，哪怕董大使職位身份與戰鬥力量都遠強於李陽春，在『絕對公平』之下不可能僅因為懷疑就限制李陽春的行動。」

  他望向董寅那張沉默的臉：「我不清除絕對公平的『太虛』中如何審判有罪者，但想必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否則的話，董大使也不會來給我們警告，而應該主動消除威脅。」

  「正如付先生所說。事情我已經遠程通報帝君，帝君大人的目光很快就會注視過來，在此之前，請諸位務必保持警惕。」

  董寅站起來，拱手低頭：「非常抱歉，我該告辭了。」

  「董大使請便。」

  付羲抬手送客，目睹董寅離開艙室。

  付紅纓收回尖銳的目光，對付羲問：「他說的話有幾分可信？」

  「不清楚，但……」

  付羲露出思考的神色，正欲回應，卻被隴琳尖銳的驚呼打斷。

  「小心！」

  他又一次被撲倒。

  一道寒光驟然從牆壁中射出，正好沖向了付羲原本所坐之處。

  ……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