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魔道

  但這男子,卻放下了高舉的手臂,或是有意或是無意,斬天斷劍從高空墜下,而這男子在看清那人的容貌後,竟然緊閉雙眼;微動著嘴唇。

  細細聽去,乃是「雪兒。」兩個字。

  當年的畫面,飛一般在李雪的眼前閃過。身前擁著自己的男子,三百年,一變不變。飄飛的白髮,是他對自己的情,沙啞的音色是他對自己的愛。

  「你不想見到我嗎?」男子此時低下頭,看著她的眸子問道。李雪搖搖頭,輕咬著嘴唇,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未說出口,只是她的眼再一次濕潤了,兩道清泉,不住的流下。

  男子看著她如此模樣,嘆了一聲,再沒說什麼,只是拉著她的手;流光變幻,平地而起。炫麗的光華將這二人包裹,眨眼,便消失不見了。

  春不去,群星谷最為神秘的地方,終年被雲霧包圍,一年四季,陰晴雨雪從不散去。沒有人知道裡面是什麼樣子,只是傳說,春不去是一處神仙寶地,終年氣候如春,有奇駿高山,川流大河。珍禽異獸無數,仙草靈芝漫山遍野清馨芬芳異常。

  當然,也有傳說,說春不去其實是一處死亡絕地,雲霧之內,儘是熔岩溝壑,雷鳴閃電。屍積如山,血水成河。腥臭無比,怪獸惡鬼,冤魂魔靈縱橫其中。

  可無論是哪一種傳說,也不過就是傳說罷了。因為還從未有人真正進入過春不去。所有的傳說,傳言,不過是人們的意想罷了。

  春不去,琉璃仙宮。

  寧東此時正攬著李雪在仙宮內殿的羽床之上,身邊有酒樽,玉琴。寧東已不知飲了多少盞,肅穆的面龐以經微微發紅,渾濁的雙眼迷離不堪。

  李雪撫平還在顫抖的琴弦,轉過身子,對那白髮男子道:「這三百年,你就是在這裡等我的嗎?」

  寧東放下手中的酒盞,笑了:「對,也不對。這三百年,我住在這裡;昨天,這座仙宮才剛剛竣工。我也是第一次住進來。」

  「你。」女子看著眼前的男子,竟然語塞起來,她知道春不去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她不相信,若是這座仙宮昨日才竣工的話,那寧東,這三百年,他是怎麼在春不去度過的。

  男子可能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搖搖頭,拿過她身前的玉琴,輕輕撩動琴弦;琴聲錚錚,如劍嘯,又婉轉悠揚,似流水清風一般。

  「衣如雪,盪春水三百載。瓊華處,終苦厄方成空。」

  「臨川八百里,塵土飛揚;永定九千丈,風雨不渡。」

  「風雪夜深,縱橫浮沉可奈何?蕭蕭落幕,斬天驚世終折。」

  「相思人,暗心傷。淚劃破,忘情崖邊。三百春秋來去,再相見,佳人亦然我非然!」

  一曲歌罷,隨著寧東聲音的漸漸消失,錚錚作響的琴弦竟在瞬間全部崩斷。琴弦崩斷的聲音,並不高亢,卻異常刺耳。

  李雪看他眉宇間無邊的恨意,要有眼神中兇狠的光芒,不由暗自感嘆,他終究還是他,三百年,隨情不變,可他的性子竟也沒有任何改變。三百年前,若不是由著他的性子,恐怕他也不至於落得忘情崖邊一戰,朋友反目,若不是由著他的性子,怕是也沒有後來,與他三百年的別離。

  可這一切,他卻不知道。自己也不能讓他知道。

  三百年前,忘情崖邊,他原為自己而死,如今,若他知道真相,肯定,他也能夠毅然決然的揮劍自刎。

  這就是他的性子,桀驁不馴,又堅毅不屈。萬千苦難可由他一人承受,他卻不願有任何因為自己所引起的苦難施加給他人。

  雖然自己不止一次告訴他,願意和他一起承擔一切,可他每一次,都是那副樣子,眉頭凝在一起,似怒非怒,又傲然的,輕輕說上一句:「有我在;女人,我要你永遠在我身後,風雨,我來抵擋。」

  「你還在恨嗎?」

  她輕輕的問,而他雖未答,可他此時的神情,那猙獰的樣子,已是最好不過的回答了。李雪不記得他上一次做出如此神情是在什麼時候,可她心裡卻清楚,他這樣的神情,必定是要在不久的將來,揚起一陣血雨腥風。

  江湖動盪,怕是已不遙遠了。

  「已經過去了,三百年了,放下吧,好嗎?」她想要勸解他,放下執著,雖然她知道,這可能無濟於事,可還是要說,哪怕只有一絲絲的希望,她不想再看到天下風雲飄搖,她不想再看到他血灑長空了。

  三百年,不知道他修為是進是退;三百年,江湖上已不知多了多少後起之秀,多出多少和當年他一般無二的絕代風華。

  「這是你希望的嗎?」寧東漠然的問,他的樣子此時冷酷極了,眼神中凶光爍爍。但他的語氣卻很溫柔,雖然聲音沙啞,卻也不難聽出他心中的柔情。

  三百年,風霜雨雪,心中煎熬,讓他動搖了早已做好的決定。他不想與她再相離,若在分別三百年,亦或是更長的時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像如此這般,等候。

  李雪看著他的眼睛,絲毫不被他眼中的凶光動搖,重重的點頭「恩。」

  寧東仰起頭,斜看著遠方,不知怎麼好似出神了一般,久久沒有回應,就在李雪想要再一次問他的時候,終於,沙啞的音色,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恩。」

  這一個字,好似千鈞,勢不可擋;又似春風,能吹化寒冬的冰魄。

  這就是她想要的答案。這時她三百年前就想得到的答案;李雪一時說不出話來,激動,感動,交織在一起;雖然,這個答案她等候了三百年,雖然,這個答案遲來了三百年。不過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終於得到了,這便已經足以了。

  夜,總在該來的時候如約而至,卻在不該走的時候,步履匆匆。陰陽交替,轉眼又是一天。

  群星谷上空,此時在朝陽的照耀下,兩道身影,相依相偎在一起,御劍破空而去。高空之上,風輕雲淡。和煦溫暖是此時最好的寫照。

  相離三百載,再相見,固然要縱游山水,釋放三百年的苦厄,也是重走當年留下過故事的每一個地方,找回已經失去的時光。

  常言道,幾家歡喜幾家愁。

  寧東與李雪,縱、情在遊歷山水之中,沉浸在再相見的歡愉之內。可他們雖如此,很多人,卻再也坐不住了。

  李雪脫身忘情崖下的消息,不脛而走,短短一夜,便以傳遍天下,個宗各派,正邪兩道的門主巨擘,無一不知。

  魔道,總是兇惡,陰險,無所不為的代名詞,在神州之上,魔道永遠被人隨鄙夷,永遠受到那些自詡剛正的修真門派所打壓。但,孰是孰非,卻只有當眾中人,才兀自清楚。

  菩提血宗的聖殿,坐落於天盪之地的核心最深處;作為魔道第一大門閥,菩提血宗的名號,威震正邪兩道,其高深魔功甚至讓正道巨擘也為之動容。

  「菩提血灑,兩世為人!」

  僅僅這八個字,便可以看出此宗門的厲害。

  菩提血宗宗主冷雲煙,當今魔道第一人,此時正坐在聖殿的密室之中;這周身被黑紗包裹的男人,血發飄飄,雖然他不停的運轉魔功想要讓自己靜下心來,可無論他如何,卻也無濟於事。

  昨夜傳來的消息,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重複著「稟宗主,忘情崖下,那妖女,以掙脫封印,脫身而出。」冷雲煙對此早有準備,當年他部下封印之時,便已算出三百年後的今天,那人將衝破封印,這本不足以讓他如此,可接下里的話,卻讓他驚異難掩。

  「屬下親眼所見,那妖女破關而出前,直到其徹底離開,一直有一個黑衣白髮男子守在那裡。」

  幽靜的密室,空蕩蕩的,四面的牆壁仔細看去,竟並非土岩沙石築造,而是一顆又一顆的骷髏摻和著不知名的暗紅色類似泥土一樣的東西築造的。

  血腥恐怖至極,可就算是如此,也不比不上冷雲煙此時心內的矛盾。作為魔道巨擘,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恐懼,有的,只是驚異和他說不清道不明的那種矛盾。

  「咚~咚~」

  好似鐘聲一般的聲音從密室的門外傳來。

  「進來吧。」冷雲煙說話的同時,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不見密室的大門打開,一道似虛似實的身影悠悠蕩蕩的出現在密室中,這身影看不清容貌,但是從聲音聽來,應該是一個女子,而且年紀還不大。

  「宗主,我已將菩提令散出去了,我想,不多時,魔道諸宗門,必然有所回應。」說到這,這人性虛影頓了頓,而後以一種嘲笑的語氣道:「我想,他們,也該得到那兩個人的消息了。我倒要看看,當年他們一個個喊打喊殺的,如今,他們要怎麼辦。」

  「恩?」冷雲煙掃了一眼這人影,不由的搖了搖頭:「你啊,現在是再說風涼話;那個時候,你還未重生,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厲害。當年連我在內,再加上幽冥道掌門百燧老人,蓮花塔主人夢中花,還有魔道八卦陰陽十大隱士,號稱魔道十三尊。我等聯手之下,他都能全身而退,並且,重創夢中花、歸九陰,擊傷我以及十大隱士之首的坎之魔嶙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