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章 地煞-壺天之術和血案(八千字大章)

  話說陸恆這次南行,收穫很大。

  不是虛名,『千鈞先生』、大英雄之類的。

  是新點亮了一顆星辰。

  ——第四種地煞之術——壺天!

  自服食之術、斬妖之術、醫藥之術之後的第四種,壺天之術。

  正所謂:袖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所謂壺天之術,本根上來講,是宇空之道。上下四方曰宇,宇空,即為空間。壺天之術,便是開闢空間、營造洞天的道術!

  那小說話本里,譬如說的袖裡乾坤,便是這壺天之術的一種演化。

  這顆壺天星辰,是陸恆護著中山先生完成看望母親、與會十三省同盟會分會長之後點亮的。陸恆推平了英國佬在港島陸地上的力量之後,第五顆星辰也已微微發亮,還沒徹底亮起來,但已知道是什麼了——通幽。

  此外,早先已有些亮光的天罡大神通移星換斗而今亮度也提升了不少。

  且不多言。

  壺天之術點亮之後,有一股玄妙的力量在陸恆體內蘊化出來。這股力量玄之又玄,空濛透徹,不可捉摸。

  北歸的這段時間,陸恆一直在暗暗體會它。

  它便是一點宇空之力。

  這點宇空之力完全受陸恆的控制。只要陸恆願意,可以將之分化身體的任何部位、甚至外在物品之上,念頭一動,即可開闢出一個獨屬於他的空間。

  但陸恆並未立刻使用它。

  而是加以諸般體悟——這宇空之力,照著陸恆的想法,當不止開闢空間這麼單一。他這段時間的體悟、實驗,漸漸摸索出一些用法來。

  比如在趕路的時候,將之與身法結合起來,能夠達到真正的縮地成寸的效果。

  比如在戰鬥的時候,將之運用,一拳打出,拳頭直接跳過一段空間距離,出其不意的擊中目標,令人防不勝防。

  飛劍刺殺也可與之結合,在空中閃爍跳躍,更令人難以防備。

  陸恆深知宇空之力的妙用絕不止於此,可惜,似乎是世界所限,他絞盡腦汁,無論怎麼實驗,都無法展現諸如『傳送』『撕裂空間』之類的強大偉力。

  世界所限。

  天大地大嘛,有什麼辦法呢?

  陸恆只好停息了對宇空之力更深層次的挖掘。

  他將這道宇空之力分化入掌心,本根留泥丸,於掌心開闢出了獨屬於自己的空間。

  這個空間剛剛開闢出來的時候,很是狹窄,只有三尺見方。但成長很快。開闢不到三天,便已成長到一丈見方。

  陸恆北歸之後,在皂山鎮半個月,掌心空間成長到十丈見方,才漸漸陷入停滯狀態。

  陸恆知道,是自己的硬體條件不能滿足掌心空間的繼續成長。

  掌心空間依託於陸恆本身,陸恆越強大,掌心空間成長越快。同時,以真炁不停歇的祭煉,可以增強掌心空間的強度。

  壺天之術開闢出來的空間限制很少。可以裝死物,也可以裝活物。因為這玩意兒的終極目標,是洞天!

  而道家所言的洞天,是一方完整的世界。自然不存在死物活物的問題。

  當然,暫時而言,陸恆的掌心空間,相當於一個巨大的隨身包裹,以及可以對各種搏殺之術加以加持。更多的作用,還無法體現,更不能作為一個世界來看待。

  要建造成一個世界,需要很多很多的條件。需要納入五行本源、引入時間潮流、劃分陰陽奧妙、定鼎法則格局...

  這些都不是陸恆現在能做到的。

  但好處已足夠大。

  譬如那條平時不方便攜帶的大槍,現在就可以放在掌心空間裡。需要的時候,念頭一動便可拿出來殺人取命。飛劍亦是如此。

  以後走到哪兒都打空手,什麼東西都可以放在裡面。

  十丈見方,並且還在緩慢成長的空間體積可不小。相當於一個十丈多直徑的球體。至少對個人而言,承載一些隨身物品綽綽有餘。

  眼看年關將至,這一年,陸恆一家如往常一樣,打算到蘇州過年。

  正將成行,卻有來訪者登門,是茅山派的林九英林師兄。

  陸恆還以為先前說的出海扒根兒的事成了,不禁有些吃驚,道:「這麼快?!」

  早先還說開年之後可能才有消息,現在就有了?

  林九英微微搖頭:「非是出海之事。」

  陸恆引他進屋坐下,丫鬟奉了茶水,林九英抿了一口,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他是追蹤敵手而來。

  「上回與陸師弟別過,不兩日,廣州城裡便相繼發生了幾起駭人聽聞的慘案。」他道:「起初我也不知,還是黃飛鴻黃師傅來求援,我才知道。」

  廣州發了慘案,接連有幾位孕婦被殺,胎兒被取走。原道是哪個喪心病狂的罪犯,但廣州的巡捕查來查去,卻沒查出個所以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找不到。

  官府便寄希望於廣州的地頭蛇,幫派、武館之類的。黃飛鴻在民間極有聲望,又掛了個廣州水師教頭的名兒,他又是個熱心腸,得知此事,自告奮勇,發動自己的關係,要把那窮凶極惡的罪犯逮出來。

  黃飛鴻是廣東的武術大師、醫術大師,名聲廣大,很多人願意為他奔走。可這一奔走,便奔出事來了!

  某洪拳武館的弟子在追查此事之時,命喪小巷,被殺了七八人。更關鍵的是,這些死者,死法不尋常。

  不是刀劍所殺,亦非拳腳所殺。其死狀如乾屍,渾身上下沒有傷口,但皮肉枯竭、渾身蜷縮,仿佛放到火爐里烤過一遭。

  黃飛鴻醫術高深,查看過之後,得出結論,這些人是精元枯竭而亡。

  他立時知道,這事不尋常。

  從未見過這等死法的,黃飛鴻覺得異常棘手。

  他認識林九英,隱約知道這世上有非同尋常的存在。於是忙不迭去了林九英道觀,向他求援。

  林九英聽了黃飛鴻的敘說,立時知道,不是普通案件。多半與非凡存有干係。

  「我與黃師傅馬不停蹄趕到廣州,在巡捕房的停屍房裡看過那幾具屍體之後,我斷定,必是修行中人所為。」

  他說:「那幾個死者是被某種邪門歪道手段強行吸走了精元而亡。我起初以為是吸血鬼,但其通體無傷,沒有咬痕,而且吸血鬼殺死的人,雖然也呈乾屍狀,但不會像火爐里烤過那般焦黃。」

  陸恆凝神傾聽,道:「那依師兄之見,當是哪一路的修行者所為?」

  林九英微微搖頭:「我見識淺薄,當時看不出來。」

  「不過。」他頓了頓:「我以紙鶴尋機之法,攝了屍體上留下的氣息,卻是尋著了作惡的人。」

  「哦!」陸恆笑了起來。

  就說嘛,茅山派可不是好相與的。若說正面硬剛,拳腳相對,茅山派未必厲害。但茅山派的手段極其豐富,各種符籙可以應對各種狀況。

  「但我沒能拿住他。」林九英嘆了口氣:「此人身材矮小,渾身裹著黑袍,我沒見著他面孔。倒是切身體會了一下,那些死者為何而死——此人修成了某種邪門真炁,擊之於人,便可將人的精元氣血一撲而空,十分兇惡。」

  「我尋著他,與他鬥了一場。隨後一路從廣州追到贛西,與之鬥了三場,拿他不住。此次來見陸師弟,是我追到了鵝城,失了他蹤跡。想到師弟也在這裡,便求援來了。」

  陸恆心下瞭然,卻微微皺眉:「這麼說,此賊如今躲藏在鵝城範圍?」

  林九英道:「我是前天晚上最後一次與他交手,彼時已入鵝城境內。從前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尋了一路,沒找著。或一半藏在鵝城,一半已是逃離。」

  陸恆道:「師兄紙鶴尋機也逮不住他了?」

  林九英道:「他已有防備。」

  陸恆覺得有些棘手,道:「若說廝殺,我自不落於師兄之後;但若說尋人,我不及師兄萬一。」

  他想了想:「這樣,我於鵝城縣令陳魯有些交情,這便與師兄去見他。發動官府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把人找出來。」

  林九英也別無他法,道:「看來只能如此。」

  他有些憂慮:「似這等邪門歪道之法,往往掀起狂瀾,害人無數。若不能及時找到此賊,我怕有更多的受害者死於其手。尤以孕婦、嬰兒,多被他傷及一人,我心中便多一份愧疚!」

  又道:「且邪門之法,進境極快。雖有種種隱患,若教他得了時間,轉眼強大起來,更不好對付啊。」

  陸恆也察覺到了裡面的隱患,道:「那我們馬上去鵝城。」

  陸恆立時給宮蘭幾個女人交代了一聲,即與林九英直奔鵝城而去。

  也不坐火車,兩人腳程比火車快。不多時,便到了縣成。

  至縣衙,早有人見陸恆來,認得他,忙把他請了進去。

  陳魯正在辦公,見陸恆與一個道士登門,不禁奇怪,道:「千均先生怎有閒暇到縣衙來?」

  陸恆稍作介紹,道:「這位是茅山派的林師兄,他追蹤一個邪魔外道至鵝城,失了其蹤跡。我來請你相助。」

  他把廣州發生的事道出:「此賊手段邪門,挑孕婦下手,若不儘快找出來弄死,不知還要害死多少人!」

  陳魯一聽,神色立時嚴峻。

  陸恆的手段,他親眼見過。既然眼前這道士,陸恆都要稱之為師兄,那必定也是非凡中人。如此,那罪犯也是非凡中人。

  陳魯覺著棘手。

  道:「林道長,您是前夜追到鵝城的?」

  林九英道:「然。前夜三更,我與賊人在進入鵝城境內之後,鬥了一場。可惜被他逃了。」

  陳魯聽了,來回踱了幾圈,道:「鵝城如今正欣欣向榮,出不得這樣的岔子...千鈞先生、林道長,我立刻讓下面的人行動起來,務必將賊人行蹤找出...」

  他便喚來縣丞、捕頭,說:「有一從廣州流竄來的賊人,專挑孕婦、嬰兒下手,窮凶極惡。縣丞,你立時起草一份海捕文書,張貼告示至各鎮,請各鎮的鄉紳父老捉緊賊人行蹤,但有痕跡,立時來報,賞銀百兩!」

  又對捕頭道:「巡捕房立刻行動起來,全城搜捕賊人行蹤;並令各鎮的捕役挨家挨戶詢問,查察賊人蹤跡!」

  兩人一聽,也覺嚴重。專挑孕婦、嬰兒下手,這是何等窮凶極惡?

  不敢怠慢,忙領命,下去辦事。

  做完這一切,陳魯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對陸恆和林九英道:「若無他法,便只能等著了。」

  林九英嘆了口氣:「只能如此了。」

  陸恆道:「我與林師兄這幾日就呆在縣衙。一有消息,立時動身,將賊子擒殺。」

  如是兩日。

  到第三日,忽有信報,說任家鎮出了命案。有一任姓的鄉紳除一女尚存,余者俱死。

  陸恆和林九英忙不迭趕到任家鎮,早有鎮上的保安隊長迎上來,點頭哈腰道:「兩位就是縣裡派來的專員吧?我叫王威,任家鎮的保安隊長。」

  這廝戴著個眼睛,雖然高高大大,卻一副猥瑣模樣。

  來之前,陸恆和林九英了解過任家鎮的格局。任家鎮發了命案的鄉紳,便是任家鎮最大的地頭蛇,喚作是任發,是此人出錢,組建的保安隊。保安隊的隊長王威是任發的外甥。

  不過這王威,看起來沒一絲悲傷之意——想到任家如今只剩下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閨女,任發留下那許多肥的流油的財產,便立時知道王威為何不悲傷了。

  他高興都來不及。

  陸恆擺了擺手:「甭廢話,前面帶路,去任發府上。」

  王威忙道:「小的備了酒宴...」

  陸恆道:「你自個兒回家慢慢吃。」

  王威臉色一變,即堆起笑容:「是小的唐突,兩位專員請跟我來。」

  一路到了任發家,果然一幢大宅,鎮子上絕無僅有。便是縣城,陸恆也只知道黃四郎曾經那宅子比這大,其他的都未必能比得上任宅。

  保安隊的人守著門口,見王威帶人來,連忙打開大門,一行人進去。見披麻戴孝,許多僕役來往。

  皆神色各異,真心悲傷者少,心思各異者多。

  任發一家老小几近死絕,只留下個什麼都不懂的女兒,說起來也得虧有個保安隊長王威鎮著,否則這些僕役小廝早把任家半空,一鬨而散了。

  雖然王威未必存著好心,多半也想著一口把任發留下的財產吞了。

  進了屋,見大廳已作靈堂。十餘具屍體橫陳,鋪著白布蓋著。有個梨花帶雨、眼睛紅腫的女孩兒,正跪著火盆前,惶然哭泣著,正燒紙。

  王威忙走過去,低聲道:「表妹,縣裡的專員來了。」

  姑娘忙起身,盈盈一拜:「小女子任婷婷,見過兩位專員。」

  雖是鎮子姑娘,但任發家大業大,也算是個大家閨秀。臉蛋清秀,十分好看,更兼梨花帶雨,惹人憐惜。

  林九英擺了擺手,三步並作兩腳,來到屍體前,掀開一塊白布,便見白布蓋著的屍體,果然乾癟焦黃。

  他回過頭,對陸恆道:「陸師弟,就是那賊人動的手!」

  他又把其他的白布掀開,果然看到一具孕婦的屍體,睜大著眼睛不肯瞑目,胸腹之下斗大個窟窿,也是嬰兒被取走了去!

  仔細問過,知道這孕婦是任發小妾,嬰兒已有八個多月,眼看待產。

  林九英皺著眉,仔細詢問了孕婦的情況,任婷婷知道的不多,但任家的管家卻知道的清楚。

  林九英掐指算了一算,把陸恆拉到一邊,低聲說:「廣州那幾個被害的嬰兒,我也做過了解,之前沒大反應過來,此時看來,這賊人殺孕婦取嬰兒,具有很強的目的性。這些嬰兒的生辰八字,都在同日同時!」

  陸恆凝眉:「賊人取生辰八字同日同時的嬰兒,莫非是為了修煉邪法?」

  林九英道:「必是如此!」

  他憂慮深深:「也不知道這惡賊要取多少嬰兒才能修成...他若修成邪法,必定難以應付。」

  陸恆倒不在意好不好應付的問題。

  他更在意的,是孕婦和嬰兒的性命。

  沉吟了一下,道:「林師兄,這案子是昨晚上發生的。時間不長,你看能不能施法鎖定賊人行蹤?」

  林九英咬牙道:「我試試。」

  他隨后里里外外,將任宅轉了個遍。將任家死者身死之處一一看過,隨後回來,對著十幾具屍體作法。

  王威看的莫名其妙。不是說縣成的專員麼,怎麼作起法事來了?

  倒是那任婷婷,眼睛微微發亮。

  她屢屢看向陸恆,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這姑娘別看柔柔弱弱,但其實,任發因著無子,是把她當作任家的繼承人來培養的。不但去省城南昌進學過,還每每提點,告知了許多常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當初鵝城變天,黃四郎被滅門的事。任發作為鵝城的大鄉紳,是隱約知道內情的。知道在皂山鎮住著個狠角色,一舉掀翻了坐地虎黃四郎,把他滅門,還信手推出個新的縣令,這種事,竟然省里巡撫也只能當作看不見,不敢招惹。

  任發當然也不敢招惹,但他記在心裡,還專門在皂山鎮開了鋪子。每每逢年過節,都要給陸恆家奉上一份禮呈。

  他也不登門,也不表明自己有所求,只是這麼做著。任發做人做事有一套,他知道,他這樣的人,陸恆未必看得上眼,便只是做事,不敢湊上去討好,免得適得其反。

  這事他專門交代過任婷婷。

  甚至任婷婷知道陸恆長什麼模樣。

  所以這裡看陸恆的目光,便大有不同。

  任婷婷雖然柔弱,卻也知道,自己現在處於危險當中。表哥王威雖然幫著她鎮住了任家,沒有生變,但這幾日,王威已屢屢提出,想要迎娶任婷婷過門。

  其意圖何在,不言而喻。

  想要通過聯姻,一口將任家的家產吞併。

  若王威是個儀表堂堂、真正厲害人物,任婷婷未必不會答應。但任婷婷是見過世面的,王威這種貨色,如果不是因為是任發,怎麼可能有資格當保安隊長?

  敗家的本事厲害,做事的能耐拉胯!

  而且脾氣不好——畢竟是表兄妹,誰不知道誰?

  她是不願意的。

  眼下真正厲害的人,就在面前,任婷婷不起心思都難。

  趁著林九英作法,任婷婷裊裊婷婷走過來,到陸恆身邊,微微一禮,那梨花帶雨模樣,真箇惹人憐惜。

  說:「陸大哥。」

  陸恆詫異,看她一眼:「你知道我?」

  任婷婷道:「嗯...我爹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家出了什麼事,就去皂山鎮,便為陸大哥當牛做馬,也心甘情願。」

  陸恆聞言,心下一轉,立時明了。

  任發這種級數的鄉紳,雖然住在鄉下鎮子裡,但地位其實不低。只看他這宅子,只在黃四郎之下就知道。

  當初鵝城變天,陸恆又不曾專門隱瞞,任發如何不知?

  他念頭轉動,忽然道:「皂山鎮的任家胭脂鋪每到逢年過節,都給我一份禮呈,那鋪子是你們家的吧?」

  任婷婷露出笑容:「陸大哥知道啦?」

  陸恆道:「你爹任發倒是個有手段的。」

  陸恆沉吟了一下。

  這些年,因著皂山鎮的種種改變,老百姓得了許多好處,便逢年過節都給陸恆送禮。陸恆雖然不希冀,但也沒拒絕——每每收了禮,也都是還了的。

  但禮來禮往,這交情便就有了。

  而且九兒與任家胭脂鋪的女掌柜關係頗為親近。還曾多次在陸恆面前提及這任家胭脂鋪。

  陸恆抬頭瞧了眼那邊有些坐立不安的王威,道:「你家中遭此厄難,如今剩你一人,你是怎麼個打算?」

  任婷婷心下大喜,忙道:「請陸大哥幫我!」

  陸恆微微頷首,料想這樣一個女孩,全家俱亡,獨留一人,又抱著偌大家業,如稚子抱玉璧於市井之中,懷璧其罪也。

  既然有那麼一份香火情,陸恆不介意順手幫她一把。

  便說:「我許你扯我虎皮。」

  又對那王威招了招手:「你過來。」

  王威心下一跳,點頭哈腰過來。

  陸恆說:「任家與我有一份香火情,這姑娘我保了。你若有什麼心思,給我按下去。否則...」

  王威臉色一變,立時發苦。

  任家這麼大一份家業,若吞下去,還不吃的滿腦肥腸?可縣成來的專員,必定不好惹。萬一...

  他左思右想,既不肯放棄,又不想招惹面前這位專員。

  陸恆看他這模樣,嗤笑一聲,對身邊跟來的縣成小吏道:「你派人傳個信,教陳魯派個保安隊長過來,這廝不合格。」

  王威有什麼膽魄?

  聽到此言,想發難,但迎著陸恆那淡漠的目光,卻是噗通跪下去了。

  「不敢啦!不敢啦!」王威道:「爺您饒了我罷!」

  就這德性。

  旁邊任婷婷,難免露出快意之色。

  此時,林九英作法已畢,過來與陸恆說:「抓著些蛛絲馬跡,須得儘快追上去。否則又要被他逃了!」

  陸恆道:「走。」

  與任婷婷點了點頭,陸恆與林九英直接離開了任家。

  有陸恆一句話,任婷婷再無憂矣。至少在鵝城,應該沒人招惹她了。跟著陸恆來的小吏,定然會把這事傳開,其他有勢力的鄉紳知道陸恆厲害,哪裡招惹。

  至於王威,他這保安隊長肯定做不長。

  他能做保安隊長,是因著任發。現在任發死了,沒了靠山。以陳魯手段,必定收權,將王威打下去。

  他也蹦躂不起來了。

  陸恆與林九英一路出了任家鎮,林九英在前,時不時停下觀望一二,不多時,便趕出去十幾里。

  及至於一處山林之中,兩人在一棵大樹下駐足。

  只見樹下,一灘污血還沒完全乾涸。

  林九英鐵青著臉蹲下,嘆了口氣:「這是嬰兒之血。他又跑了!」

  陸恆微眯著眼,四顧打量,也沒察覺到周圍有任何陌生氣息。

  「這裡是鵝城邊界。」他道:「那賊廝想必已經離開鵝城境內。」

  林九英道:「往東邊去了。」

  林九英站起來,舉目眺望,深深吸了口氣:「陸師弟,勞煩你助我許多。惡賊既已東去,我要馬上追趕,這裡就先別過。」

  陸恆想了想,道:「他若東去,或至蘇杭一帶。師兄一旦遭遇他,或可先鎖定行蹤,給我打個電報,一兩個時辰之內,我就可趕到。眼下年關將至,我一家也要去蘇州過年,或可在蘇州與師兄再會。」

  便把自家蘇州園子的地址,告知了林九英。

  林九英笑道:「好。」

  當即作別,林九英繼續風塵僕僕追趕賊人,陸恆則回了一趟縣成,把賊人已逃離鵝城的事告知陳魯,這才回了皂山鎮。

  這一回,算是跑了趟空。

  陸恆心下難免有些不爽利。

  回家與婆娘們說了此行的事,都義憤填膺。九兒更因任家的厄難十分難過,說:「任家胭脂鋪的女掌柜,就是任發的小妾。月前才回去——她懷了孕,回去待產,沒想到遭此厄難!早知道我不讓她回去,她只要在皂山鎮,什麼惡賊敢來害她?!」

  原來那被殺死取走嬰兒的孕婦,任發的小妾就是任家開在皂山鎮的胭脂鋪的女掌柜。

  難怪九兒難過,那可是她的閨蜜!

  發生了這樣的事,雖不在自己身上,但賊人的窮凶極惡,仍然令人憤慨。

  陸恆說:「左右年關將至,我們要去蘇州過年。我瞧著這賊人的方向,多半會去長三角。到時候定拿住他,教他粉身碎骨。」

  陸恆一家即將成行前往蘇州,接到上海灘那邊的電報。說是陸定回來了。陸恆便打電報回去,讓他過年到蘇州來,聚一聚。

  不久,陸定回信,說好。

  於是陸恆一家坐上火車,奔蘇州而去。

  下半年這會兒,只九兒一個人長時間住這邊的園林。前不久才回皂山鎮。此時園子沒有別人,都是些僕役。見主家人到來,都高興的很。

  陸恆從南方回贛西,已經過了兩三個月,他在港島做的事,早已經傳遍了四方。兩個多月過去了,長三角仍然熱鬧,報紙不知疲倦的輪番轟炸,各種驚人的語言不要錢似的灑出來。

  蘇州這邊的僕役,也聽在耳中,看在眼裡。

  「都說當家的神仙下凡呢。」

  九兒與有榮焉。

  宮蘭幾個也掩嘴輕笑。

  陸恆失笑搖頭:「怕不止吧?」

  九兒撇撇嘴:「有的報紙譁眾取寵,指摘當家的,說你為什麼不站出來,把所有的洋人都驅逐出去云云,尤其那個什麼康有為,十分可惡!」

  「他說你應該保皇,扶持清廷,掃清寰宇、重整乾坤。」

  陸恆哈哈大笑:「康有為就是個老舊的保皇黨,你理他做什麼?必定有人跟他打嘴仗。」

  九兒笑起來:「是呢。章炳麟把康有為罵的狗血淋頭。」

  讚賞的、指摘的,於陸恆而言,又有何加焉?

  而且無論讚賞之中,還是指摘之中,都不曾有罵他的——大抵是不敢罵他的。既如此,陸恆何必計較。

  再則,港島的事都過去幾個月了,陸恆早已不縈繞於心。

  一家人齊聚蘇州,不久,在上海灘進學的玉珍也回來了。

  玉珍這姑娘在上海念書,上次回皂山鎮只呆了幾天,這回算是放假了,陸恆去港島時她又回了上海灘。

  可沒想到,她又把白秀珠帶來了。

  白秀珠一看到陸恆,便冷哼一聲,一點也不給面子。

  倒是跑到宮蘭她們一群女人之中去,勉強說話,這態度隱隱有所變化。

  隨著春節的臨近,於陸恆關係密切的人,相繼來到蘇州的陸宅。

  臘月二十三,小年時候,陸定一家也來了。陸定和他妻子,以及陸屹、陸鳴和陸眉三個孩子。

  二十八,林黑兒也來了。

  林黑兒如今可是個女強人。以婦幼協會在上海灘的地位,作為會長,她跺跺腳,上海灘震三震。

  青幫也要屈居其下。

  居移氣,養移體,林黑兒的氣質,早是不同凡響。

  倒是馮敬堯沒跟著一起來,說是有事,耽擱了,等過幾天再來拜會陸恆。

  這個新年,大家一起,在蘇州的陸宅里,開開心心度過的。

  除夕那天晚上,出去賞煙花。蘇州城裡搞的十分隆重,老百姓都走上街頭,看著漫天的煙花,別提有多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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