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四章 碼頭

  史密夫來找李玉堂,說了英國佬的態度。

  送走之後,李玉堂把消息跟陸恆說了。

  陸恆沉吟一陣,讓他找來港島的地圖,指頭在地圖上仔細劃出一條線路。

  說:「英國佬不打算干涉。我還琢磨著等英國佬派軍隊來,給他們些顏色瞧瞧。不過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明日送了中山先生之後,我從這裡一路推過去,去見見那勞什子港督。」

  李玉堂一看,大吃一驚。

  陸恆劃出的這條線,連接了港島最重要的幾個地方。一是四大洋行所在的一條街,然後是英軍的軍營,最後繞回來,才是港督府。

  「先生您...」

  陸恆笑道:「我來此,本意就是要給英國佬一個教訓。」

  反倒是中山先生的事,算是突發偶遇。

  周圍皆沉默。

  這可真的是不把洋人當回事啊!

  如今的港島,英國佬才是大爺。各行各業雖然漸漸發展起來,但大多皆被英國的洋行所壟斷。其中以怡和洋行、太古洋行、和記洋行及會德豐洋行為主。

  華資商人只能在他們的夾縫之中求存。

  便李玉堂這樣的,比起這幾個洋行來,也不算什麼。

  金融、地產、航運、能源等重量級的行業,全都在英國佬手中。

  說起來馬三主持的自行車廠、藥廠,如今漸漸發展起來,已極令英國資本垂涎。說不得這回阻止馬三建電廠,便是英國資本意圖吞沒自行車廠、藥廠的前奏。

  而陸恆劃出的這條線,幾乎要把英國佬在港島的勢力一舉推平。

  四大洋行、軍營,然後是港督府。這一路若推過去,英國佬還能剩下些什麼?

  想到陸恆當初在上海灘的壯舉,陳少白、李玉堂等人終於明白,洋人對陸恆來說,真的什麼都不是。

  馬三卻是眼睛一亮,道:「若經此一遭,港島未必不能成為新的上海灘!」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心中一跳。

  是啊,若把英國佬給推了,港島由華人做主,那將是怎樣一番氣象?!

  陸恆擺了擺手,沒說什麼。

  陸恆比他們都清楚這裡面的道道。

  推了英國佬,只是個開始。英國佬大概率會妥協,但能妥協到什麼程度,能否像上海灘那樣,陸恆不好估摸。

  不過依著當前的世界形勢,英國佬恐怕不會再投入更多的力量到東方——列強內部的矛盾越來越尖銳,英國佬為了對抗他們,大抵沒有太多餘力。

  而陸恆同樣不可能一直呆在港島。

  「那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

  翌日清早,阿四拉著黃包車,陸恆坐在車上,在薄霧瀰漫的清晨里,往九龍碼頭而去。

  雖才清早,但街道上已漸漸熱鬧。世界上最勤勞的一群人,已經開始了每一天一如既往的勞作。

  從金利源去碼頭,這一段並非劃定的路線。中山先生開會的地方,也不是金利源。自然的,這一路的沿街,並不在驅離百姓的範圍內。

  路過一間成衣鋪子的時候,阿四頻頻回望。

  陸恆瞥見了一眼,笑道:「怎麼?看上那姑娘了?」

  隔著玻璃,鋪子裡一個嫻靜的姑娘正坐著,臉上含笑。仿佛有所感應,那姑娘看向窗外,看見了阿四,兩人相視一笑,一把狗糧灑出來,很是了得!

  阿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與姑娘點了下頭,加快速度奔跑起來,說道:「陸先生,我喜歡她。」

  陸恆笑道:「看出來了,她也喜歡你。」

  阿四笑的很開心:「是呢。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老早我就想請老爺幫我說媒呢。」

  陸恆道:「李老闆會幫你說媒的。」

  九龍碼頭到了。

  陸恆下了黃包車,舉目四顧,只見的許多光著膀子、大辮子纏在脖子上的人們,扛著一件件沉重的貨物,來來往往。

  這碼頭有些混亂。

  陳少白帶著一些革命派的年輕人隨後即至,將周圍的人屏退開去,露出一塊空地。並且嚴密的關注著周圍的情況——生怕有清廷的殺手混在人群里。

  陸恆說:「不必太過緊張,周圍沒有敵意。」

  但陳少白並未放鬆分毫。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前方海天一線的遠方,出現一個黑點。是一艘輪船。

  陸恆目力超人,看的清楚,不是貨輪,是客輪。

  中山先生要到了。

  不片刻,陳少白他們也看到了。愈是緊張起來。

  輪船開始鳴笛、減速,嗚嗚嗚的,緩緩靠進碼頭,然後停了下來。

  船上的船員放下梯子,乘客下來了。多是些打扮洋氣的——這是一艘從美國來的船。

  不久,陸恆的目光落在一行正在下來的人身上。幾個穿著西裝的青年,護著一個身材中等、西裝革履、戴著紳士帽的人走下來。

  陳少白臉上露出歡喜之色,舉步連忙迎了上去。

  兩人握手,擁抱。

  中山先生低聲道:「辛苦你了,少白。」

  陳少白用力搖頭:「為了革命!」

  然後振奮精神,拉著中山先生來到陸恆身邊:「先生,我為您介紹一下!」

  他說:「這位是千鈞先生!」

  中山先生並不知道陸恆來港的事——陸恆來港的時候,他搭乘的這艘船已經在海上,接收不到信息。

  陳少白一介紹,中山先生禁不住眼神一凝:「您就是上海灘...」他立刻知道了陸恆是誰。

  他露出了誠摯親和的笑容。

  陸恆伸出手:「中山先生,久仰了!」

  中山先生也同時伸出手,笑道:「我對千鈞先生,也仰慕已久。」

  陳少白道:「我們不要在碼頭耽擱了,有話以後再說。走吧。」

  陸恆點點頭:「中山先生,您上車。」

  中山先生此時神情,已輕鬆了很多,笑道:「實不曾想能與千鈞先生見面...多謝了,千鈞先生。」

  陸恆笑著搖頭:「先生是革命先導,您不必謝我。」

  中山先生露出一個笑容,轉身上了阿四的黃包車。

  陸恆道:「阿四,走吧。」

  撒開大步,行雲流水,與阿四的黃包車一路不緊不慢,出了碼頭,穿過半條熱鬧的街,進入了那條冷清的毫無人煙的街道。

  黃包車輪碾壓馬路的聲音,和身後革命派們的腳步聲,以及阿四沉重的呼吸,在這裡顯得異常的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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