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山君

  春宵帳暖,一夜無話。閱讀

  陸恆第二次從男孩變成男人。

  男孩和男人的區別,第一步是要有女人,第二步是明白要擔負責任。不懂這點的,都不是男人,是黃毛小子。

  姑娘的身子自然是令人回味無窮的,那身段,那皮膚,不需贅言。

  但陸恆並不沉浸其中。

  倒不是說什麼『色是刮骨鋼刀』之類的。對尋常男子來說,這話倒也沒錯。但對陸恆不成立。

  這玩意兒,左右不過是個精元消耗的道道。普通人精元有數,消耗過甚便如刮骨,吃不住勁兒。

  陸恆可不差那點精元。

  他只是知道,男歡女愛不是人生全部。

  除了這個,他有更多的事要做。他並不真的是個十六歲的小青年。

  早上起來,陸恆做的早飯。老李爺孫倆不敢打攪,讓陸恆和九兒黏黏糊糊吃了一頓二人世界早餐。

  飯後,陸恆背上包裹,仔細叮囑一二,與粱九兒作別。

  「安心待著,等我回來。」

  九兒送他到村口,直到他背影消失。

  這回上路,陸恆直奔長白山。

  這次路長,到第二天中午,陸恆走了一個半白天加一整晚,馬不停蹄,終於趕到了長白山下的朱家莊。

  進了莊子,見一個趕著牛的老人,陸恆上前問道:「老爺子,這裡可是朱家莊?」

  老人上下打量陸恆,點頭:「是朱家莊。後生有事?」

  陸恆道:「我奉師命拜訪朱三太婆。」

  老人不禁道:「拜訪我三姑?」他再次仔細打量了陸恆一遍,道:「三姑家的門可不好進。」

  便指著莊裡:「你順著往裡直走,最裡面那院子是我三姑家。」

  陸恆道謝:「謝謝老爺子指路。」

  轉身往莊子裡走去。

  朱家莊不大,粗略估算,可能只四五十戶人家。沿著小道一路走,不幾步路,最裡面一間小院,十分古舊的便是了。

  陸恆上前,敲了敲門。

  隨即有了回應:「誰啊。」

  陸恆道:「魏合意弟子陸恆奉師命拜訪朱三太婆。」

  門嘎吱打開,一個赤膊壯漢走出來。

  他看了陸恆一眼:「進來吧。」

  這是個四合院,十分寬敞。右側兩間土坯房,左側卻是個茅草蓋的類似工棚的屋子,裡面爐火熊熊,有鐵砧、水槽等,是個鐵匠作坊。

  壯漢指了指正屋:「你自己進去,我還要打鐵。」

  自顧自進了鐵匠作坊。

  陸恆道了聲謝,逕自到正屋前,隔著門道:「陸恆奉師父魏合意之命,前來拜訪朱三太婆。」

  屋裡便傳來一個慈和的老婦人的聲音:「進屋來。」

  陸恆推門而入。

  進了屋,當面是個靠牆的八仙桌,兩側擺了兩把古舊的太師椅。桌上供奉著一個神位靈牌,香爐里的香還冒著煙。

  朱三太婆卻是在左側偏屋的炕上,正盤坐著,叼著煙杆抽旱菸。

  陸恆上前,抱拳道:「朱三太婆。」

  老婆婆招手:「來坐。」

  讓陸恆上炕坐。

  陸恆恭敬不如從命,坐下來。

  朱三太婆說:「喝茶自己倒。」

  陸恆道:「冒昧打攪,太婆見諒。我師父讓我來尋太婆,臨行前沒告訴我是什麼事。還請太婆點明一二。」

  朱三太婆一聽,放下煙杆,道:「哦,這樣的麼。」

  點點頭:「老道士沒跟你說,老太婆就跟你說說。」

  她道:「你師父跟你說過我老婆子是幹嘛的吧?」

  陸恆道:「說太婆是有名的出馬仙。」

  朱三太婆笑道:「是出馬仙。」

  道:「那你知道,出馬仙是怎麼來的嗎?」

  陸恆遲疑了一下,道:「聽說跟薩滿教有些關係。」

  朱三太婆點頭:「倒也沒錯。不過出馬仙是出馬仙,薩滿教是薩滿教。薩滿教是滿人的,出馬仙是漢人的。」

  又道:「一些漢人多年前從關內遷徙到關外,結合薩滿教的一些法門,形成了出馬仙的路數。」

  朱三太婆指了指自己:「我是山君。」

  山君?

  陸恆疑惑道:「我聽說出馬仙五脈,胡黃白柳灰,太婆是」

  朱三太婆笑道:「哪才五脈?胡黃白柳灰只不過是名頭最廣的出馬,五脈之外,還有路數。」

  道:「這齣馬的道道,與薩滿教的法門相關。薩滿教拜的是天地自然的靈,而天地自然的靈,便是那深山老林之中有靈性的神物。」

  她笑呵呵說著:「窮山惡水之間,天地自然孕育,豈獨胡黃白柳灰?老婆子這一脈,拜的是山君,得的是山君的神力。」

  原來如此。

  陸恆心中明悟。白山黑水間,幾多生靈?薩滿教拜天地自然的靈,又怎麼可能只局限於胡黃白柳灰五類?

  老婆婆見陸恆明悟,便笑道:「只不過胡黃白柳灰拜之最易,風險最小。所以流傳最廣。似老婆子這山君一脈,便極是苛刻,傳承分外不易。」

  這話果然沒錯。

  胡黃白柳灰,狐狸、黃鼠狼、刺蝟、蛇、老鼠,這些在自然界中,處於食物鏈中間,遠非山君那金字塔頂端的存在。

  這裡面具體的道道陸恆不清楚,但只看各自本身的差別,就知道,山君出馬,必定不是那五脈可以相提並論的。

  老婆婆說了出馬的道道,這才說到正事。

  「半年前我與你師父見過一面。」她說:「並與你師父定計。他要刺殺慈谿,老婆子我樂見其成,卻也懶得摻和,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走不得遠路哦。」

  「不過這東北地面上的事,老婆子不能不管。」

  「薩滿教是韃子的鐵桿,你師父意圖掀了薩滿教的老巢,扒了薩滿的根兒。這幾年他四處奔走,聯絡同道,區分敵我。而今算是理清了,只待動手。」

  「他自己要琢磨刺殺慈谿的事,不能親自參與,便對我說他有個弟子很是厲害。」

  便看著陸恆讚嘆道:「果然厲害。你這身板,嘖嘖,了不得呀!」

  陸恆心中明悟。

  師父是壽元將盡,元氣枯竭,只剩下一擊之力。這一擊之力,要留給慈谿,自然,無法親自出手對付薩滿教。

  他微微吸了口氣:「太婆是老前輩,拔掉薩滿教的事,您只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