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2章 成型
在精神高度凝聚下，七日的時間一晃而過。
納瓦林島火山的上方，這場特殊的鑄造接近了最後一步。
寬闊的山口下，原本熾熱的高溫不知何時褪去。
就連沸騰的岩漿也已經凝固，只在原地留下了大片交織著花紋的黢黑岩石。
在過去的數天時間中，為了給地獄之火供給能量，赫爾墨斯的意志深入地脈當中，使得整座火山的能量都在不斷的被人為抽取。
這座被匠神祝福的火山下也確實蘊含著不菲的炎能，給整個鍛造提供了助力。
然而神器的熔煉需求的能量終究太過巨大，經此一事，就算鍛造就此結束，恐怕它也將從此沉寂下去，千百年內再沒有噴發的可能。
半空中，精神凝聚在一處。
看著那座載浮載沉的虛空熔爐，赫爾墨斯疲憊的神情間難掩興奮。
熔爐並非實體，而是地獄魔火所演化生成的造物。
在它的裡面，就是赫爾墨斯此番辛勤的結晶。
「這是鍛造嗎？」
「不，這根本不是鍛造。」
「這只是融納，也是調和，是萃取。而不是質變，更不是交換，升華。」
「我今天能成功的唯一原因，就是成就它的材料都太奇特了……，當然，也正是如此，它才會超乎我想像的成功。」
魔火的力量已經接近尾聲，源自地獄君主的火焰開始逐漸熄滅。
如果沒有外力的作用，這道神火本可以長存萬年不朽，但在赫爾墨斯高強度的使用下，它早在與那些材料相互排斥的部分碰撞中被消耗一空。
不過感知著熔爐的情況，赫爾墨斯的臉上並沒有擔憂的神色，因為他是故意的。
作為卡俄斯鍊金體系的開創者，他不可能不知道地獄魔火究竟能使用多久。
可是這最後一步，赫爾墨斯不想用別人的力量來完成。
他親手鑄造的鍊金造物，只能是屬於他的東西。
嗤——
無聲無息間，赫爾墨斯身前的虛空中突然燃燒起了一簇透明的火焰。
沒有任何可以聽到的聲響，所謂燃燒的聲音只是一種精神上的錯覺。
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大鍊金師的精神卻愈加亢奮。
這是靈魂之火，是燃燒自己精神點燃的烈焰。
作為虛幻世界曾經的神靈，赫爾墨斯自己的精神剛好是他此刻唯一『近神』的部分。
在他的控制下，虛幻的精神之火於剎那間潰散，然後包裹住了熔爐的外壁。
漸漸的，由魔火構成的爐體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則是無形的火舌。
透過在高溫下扭曲失真的空間，赫爾墨斯隱約已經可以看到裡面的情況了。
銀白色的液體在空中團成一團，猶如血液般滾動。
絲絲縷縷黑色的物質被裹在裡面，它不斷左衝右突，可無論如何掙扎，都始終無法掙脫。
眼神一厲，精神被點燃的痛苦時刻提醒著赫爾墨斯，而看著這一幕，大鍊金師抬手割破手腕。
鮮紅的血液流入火焰里，來自真實與虛幻世界的精神和血肉在此一同燃燒。
隱約間，在交織的火焰中，赫爾墨斯好像看到了一張人臉。
拉克茜絲似乎在質問他，為何要背叛她對他的善意，反而對女神舉起手中的屠刀。
「……對抗命運……這需要理由嗎？」
「我想不需要。」
淡淡反問，然後給出結果。
上前一步，赫爾墨斯與虛幻的臉龐對視。
他不知道這是真實還是幻覺，可對他而言，這兩者的答案沒有區別。
「對你，掃清不穩定的命運不需要理由。」
「所以對我，也同樣如此。」
在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需要理由，只分有沒有必要。
所以在赫爾墨斯堅定的意志下，精神之火驟然高漲。
一瞬間，冥冥中好像有許多東西都在這一刻化作了火焰的燃料。
有拉克茜絲對帕里斯的欺騙，有赫爾墨斯在虛幻世界內對命運與法則的理解，還有其他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火舌升騰，直撲大鍊金師的臉頰，而後溫和的舔舐著主人的鬢角。
在火光的映照下，赫爾墨斯看起來溫暖而又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某一刻，他向前伸出了手。
嗡——
「嗯？」
一道來自萬物深處的嗡鳴響動，站在火山旁邊，萊恩原本探究的目光也不禁有所變化。
下一刻，自四周空無一物的虛空中，突然有一道道鎖鏈憑空誕生。
世界的法則在呼應這件造物——不，祂在呼應這件神器的誕生。
雖然它困鎖了命運女神，但似乎它的存在本身又代表了某種東西，進而引起了法則的歡呼。
精神隱隱有些觸動，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一種莫名的直覺襲上心頭。
這件還未誕生的神器好像在冒犯靈界的權柄——更準確一點的說，它冒犯的是那些靈界自卡俄斯取得的那些權柄。
它們對應的力量正在微微顫動，似乎是在回應這件神器都誕生。
眼神微眯，心中瞬間閃過了很多個念頭。
此刻，萊恩的手指甚至已經伸進長袍的側擺，觸及了另一枚神樹的葉片。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將這件神器雛形摧毀在搖籃裡面，然後用另一種方式帶回命運女神。
可在片刻之後，萊恩最終還是放棄了這種打算。
身為二分的人性，他此刻並不能準確的把握靈界的變化。
或者說就連這剩餘的感應，本質上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這證明他割裂的人性其實沒有想像的完美——當然，這一點萊恩很久之前就已經知道了。
總之在一開始的震驚過後，萊恩還是重新恢復了冷靜。
他多慮了，只憑一件神器遠遠不足以撼動靈界的根本，更不要說從祂的身上奪取已經消化的食糧。
再特殊的權柄也需要對等的力量支撐……更何況它給自己的感覺也並非危險與忌憚，隱約間反而有著幾分親近。
從種種跡象看，這件神器或許真的有什麼特殊的作用，但大概率和自己想的不是一回事。
更何況它是由自己提供的材料成就的造物……無論怎麼樣，它都絕不可能威脅到自己本身。
嗤——
背對萊恩，並不知道自己剛剛在危急的邊緣走了一遭。
此時此刻，神器的鑄造已經抵達了最關鍵的部分。
世界法則突然的共鳴固然讓赫爾墨斯心下一驚，可在發現自己的煉製並沒有被干擾後，大鍊金師就重新鎮定了心神。
變化出乎意料，但這種變化分明是一件好事。
這不僅利於當前神器的鑄造，更多是給未來的【真理之門】的成型增添助力。
所以只是默默將周遭法則共鳴帶來的信息刻錄在自己的記憶里，赫爾墨斯輕吸一口氣。
下一刻，他對著身前的尚未凝固的液體凌空虛握。
無形大力於剎那間作用在神器粗胚上面，強烈的反震之力循著神秘的軌跡回彈。
然而面對此景，赫爾墨斯毫不猶豫的開始了第二次，第三次。
三次虛握，三次反震，在劇烈的震盪下，大鍊金師的手臂如同瓷器一般寸寸龜裂。
與此同時，那團翻滾不休的液體終於穩定在了那裡，它形成了一個特殊的形狀，然後一點點的開始凝固。
銀白為主體，黑色與血色的紋路交織其上。
一股強烈的生命氣息從中釋放出來，而作為它的鑄造者，赫爾墨斯原本碎裂的手臂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又恢復如常。
顯然，不論它其他的能力都有什麼，至少源自異域世界樹旺盛的生命力確實被這件神器成功的繼承了下來。
它或許遠遠比不過真正司掌【生命】權柄的器物，但也足以與青春女神的金杯之流一較高低。
隨著神器漸漸冷卻，新的秩序與法則逐漸顯露人前。
看著自己最終的成果，赫爾墨斯的心中滿是喜悅。
它本不該是一件獨立的神器——如果將來將真理之門具象而出，赫爾墨斯毫不懷疑它能做到這一點。
可哪怕有諸多強大的材料，赫爾墨斯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夠造出真正蘊含的神器。
作為承載它虛幻門扉的基底，拉克茜絲的石尺是權柄分立的另一件神器，而哪怕藉助偉大神力的力量改變了它的形體，大鍊金師也不可能磨滅它的本質。
更何況成就真正的神器必然需要獨特的神權，而顯然，赫爾墨斯自己並不具備這種能力。
只是一切不可能都隨著世界法則莫名的共鳴發生了轉變，原本在地獄魔火下都毫不改易的神器本源不再堅持。
猶如春風化雨，一觸即分。
甚至在這種奇特的共鳴共振當中，赫爾墨斯發現自己摻雜進去的記憶也跟著發生了某些特殊的改變。
它與其他的諸多材料交織在一起，共同構成了一種新的秩序。
就像創始之初的世界本沒有火焰的法則那樣，似乎自己在無意之間又給世界增添了一塊新的拼圖。
它沒有名字，因為它是新誕生的事物。
但如果一定要給它一個名字，那赫爾墨斯認為【虛實】更適合形容它。
相比之下，增添智慧，塑造生命，這都只是附加的功能而已。
甚至如果不是【尤克特拉希爾】之葉原本來自九界，而母樹又早已從另一個角度去闡釋【生命】，那這件新生的神器還未必能繼承到這些能力。
「看來成功了？」
沉浸在喜悅中，可萊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打斷了赫爾墨斯的暢想。
笑容僵住了一瞬間，大鍊金師才想起自己的身邊還有一個大麻煩沒有解決。
「是的，艾文先生。」
「感謝偉大的地獄君主，讓我得以完成這件傑作。」
「如您所見，我成功了。」
「很好，在吾主的協助下，你的成功是必然的赫爾墨斯先生。」
「不過既然你已經成功了……那麼它有什麼作用？」
直接詢問，因為旁觀了赫爾墨斯的整個煉製過程，萊恩本來是能猜到這件鍊金奇物的用處的。
它或許能賦予生命，飲下用它浸泡過的水，就能讓人長生不老。
它或許能賦予人智慧，用它啟迪自身，就能解答原本無法領會的奧秘。
又或者能以它為工具占卜命運，窺探過去未來的形勢。
也有可能以之為媒觸，化作詛咒生靈的毒劑。
不過不管是什麼，這都僅僅是一個凡世的造物，無法觸及權柄的領域。
而且從它可能存在的種種能力上，似乎都與後世傳說中都『賢者之石』十分相像。
它是生命石，靈魂石，也是萬能藥，可以作為等價的媒介轉換為事件一切造物。
不過這種描述顯然已經有些超乎了凡世的領域，所以萊恩一開始也沒有對此報以希望。
傳說總是含有誇大和虛假的，類似的事情早已見過不少。
然而隨著煉製過程中意外的發生，一切又變得撲朔迷離了起來。
一件真正的神器，必然代表著它獨特的權能。
可是以眼下的狀態，萊恩並不能看出這件新神器的底細。
只有它的鑄造者，才能精準的體會到它具備的威能。
「一件普通的器物罷了，在偉大的地獄君主面前實在不算什麼。」
「至於它的能力……」
語氣一頓，赫爾墨斯繼續說道：
「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麼會有這種變化。」
「但它真正的用處，大概就是將那些虛假的生命，變為真實存在的吧。」
自己加入進去的記憶和種種神材混合在一起，最終產生了這種獨特的詭變。
精神與漸漸冷卻的神器結合在一起，隱約間，赫爾墨斯覺得自己或許能以此召喚出一些十分特別的存在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