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迷蹤

  困惑大多都被解開了，儘管真相對於西風之神而言是如此震撼。

  後天誕生的生靈，對自己的造物主舉起了屠刀。

  而且他們不僅這麼做了，甚至還做成功了。

  精神一時有些恍惚，活過兩個紀元，仄費羅斯自認為也算經歷了不少事情。

  他曾親眼見證黃金人類活躍在大地上，當時他們是如此虔誠而善良。

  他也曾見過白銀人類的狡詐和謊言，可與之相對的，是他們那渺小如塵埃的力量。

  至於青銅人類，不過神族驗證信仰的工具而已。

  當工具開始淪為私用，乃至欺騙主人，那重鑄就是他們唯一的下場。

  千萬年過去，舊日被埋於歷史。

  在這個大陸的角落，人神間的關係竟已悄然間互換。

  「他們不會成功的，天上與地下的一切神明見證。」

  「哪怕世界的法則已經厭倦了神靈的肆意，將祂無上的威力施加在人間，可這個時代，終究還是屬於神的時代。」

  「阿斯特賴俄斯，不會太久的，這些年來，你所受到的一切苦難最終都會回到那些人類身上。」

  「你所失去的每一滴血，都絕不會白白流去。」

  低聲承諾，仄費羅斯語氣沉重。

  不過一兩千年，這些人類就已經做到了這一步。

  如果讓他們再獲取了永恆的生命，恐怕整個奧林匹斯都將難以安寧。

  這些巫師……無論對神還是對人，他們都是威脅。

  有朝一日，如果他們擁有了足夠的能力，那哪怕是賜予了他們施法能力的魔網女神，在這些瘋子眼裡恐怕也不再尊貴。

  如果自己是魔網之神……那仄費羅斯毫不懷疑，哪怕為了自己的信仰與利益他不會禁絕施法，但他也絕對會像現世限制神靈那樣，給這些無法無天的施法者加上重重枷鎖。

  畢竟相比他們，就連那些稱呼奧林匹斯諸神為『偽神』的銀月城神職者，此刻都顯得順眼了不少。

  說到底，不管再怎麼自負，那些人類至少也承認諸神的尊貴與偉大，以及他們那超乎凡人的本質。

  叫他們偽神也罷，天使也好，也不過是在諸神的內部劃分了等級，卻不認為自己能和他們並肩。

  而對這一點，除了神山上的神王以外，恐怕沒有幾個神靈會在乎自己被人貶低到創世古神以下的地位。

  「……那就好……」

  地下空間的中央祭台上，對西風之神信誓旦旦的話，群星之神長嘆一聲。

  事至如今，他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

  隔著半個地下空間，仄費羅斯又詢問了一些細節方面的事情，而阿斯特賴俄斯也一一解答。

  直到將一切都大致了解清楚，西風之神終於準備離開的時候，像是想起了什麼，群星之神突然問道。

  「仄費羅斯……你該離開了，可在這之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如今你已是奧林匹斯的主神，可你在外界行走多年，不知道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名為赫爾墨斯的人類？」

  「赫爾墨斯？」

  神色微怔，聽到這個名字，仄費羅斯不由心中一緊。

  他當然聽過赫爾墨斯，不提過去，就在他最近讀過的很多書籍裡面，這就是一個在巫術歷史上絕對繞不開的名字。

  「我聽說過他，一個鼎鼎大名的人類……怎麼，連他也參與了你的事情嗎？」

  赫爾墨斯，又是一個大麻煩。

  要知道，在銀月城中，雖然魔網女神創造了謎鎖，可她本人其實更喜歡留在星空當中。

  而荒野女神更是只喜歡野性與自然，她幾乎很少踏足這座城市，但雅典可不一樣。

  作為智慧女神於人間的聖所，除了近二三百間以外，早年間的女神常常在雅典顯聖。

  哪怕時至今日，作為她自身象徵的神器也依然懸掛在雅典城頭。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雅典的大鍊金師也製造了如此血腥的實驗，那雅典娜對此一無所知的可能性簡直無限接近於零。

  「不，他與此事沒有關係。」

  微微搖頭，阿斯特賴俄斯不知道西風之神在想什麼，他只是回憶起自己淪落到今天的起始。

  那一天……如果自己老老實實的待在星界，又怎麼會有如今的下場。

  「仄費羅斯，我只是有些後悔。」

  「提豐之劫爆發的時候，我本不在人世。」

  「可就在那一天，我感應到了源自星神的呼喚。」

  「我那些墜落人間，陷入永眠的子嗣中有人被喚醒了……但喚醒他的人卻沒有還給他以自由。」

  「正是因此，我才會離開星界。」

  聲音低沉，漸漸微不可聞。

  後面的內容群星之神沒有再說下去，但結合之前說過的一些內容，仄費羅斯大概也知道了結果。

  那一天，阿斯特賴俄斯從天而降。

  他以神靈之尊高傲的命令赫爾墨斯交還被他喚醒的星神，並命他獻上找到永眠星神的辦法。

  如果不從，那群星之神就要讓他受到恐怖的懲罰。

  毫不客氣的吩咐，高高在上的態度，所有的一切無不盡顯泰坦神族的傲慢。

  然後顯而易見的，迎接阿斯特賴俄斯的只有赫爾墨斯的一頓嘲諷與戲弄。

  如果說幾百年後的赫爾墨斯已經習慣了人類世界的生活變得沉穩了不少，那剛剛來到『真實世界』不久的他可沒有那麼好說話。

  在另外的軌跡中，幾乎沒有什麼神靈是這位著名的小偷神所不敢招惹的，阿斯特賴俄斯顯然不在這些禁忌當中。

  於是被一陣嘲笑後，大為惱怒的群星之神只好無奈的返回星空。

  結果就在半路上，提豐隕落，它無上的力量部分在一日果的作用下來到了神王的身上，另一部分則演化萬千妖魔。

  而阿斯特賴俄斯則剛好撞上了剛剛誕生，由萬妖之王血肉腐化的古老星辰，【上古邪物·死兆之星】。

  一番交戰之後，害怕像太陽神一樣被腐化的阿斯特賴俄斯耗盡力量逃了出來。

  他最終從天空墜落，掉進了和他名字相近的一座湖內。

  從那一天起，此阿斯特賴俄斯留在了這裡，成為了一位落在落星湖裡的群星之神。

  「呼……」

  「仄費羅斯，只是來一次人世，誰能想到會付出這樣的代價呢……」

  笑容苦澀，可漸漸的，不知又想到了什麼，猙獰與扭曲重新攀上了阿斯特賴俄斯的面龐。

  希望只是一角，仄費羅斯也要離開了。

  而自己，只能繼續忍受這非人的折磨。

  「……仄費羅斯……你是該離開了……待的越久，你的風險就越大……」

  「去吧……去吧……

  「但是仄費羅斯，你要記住！」

  「你永遠，永遠……永遠！」

  「永遠，也不要相信人類！」

  「……」

  聲音悽厲而嘶啞，淡銀色的網格隨之波動。

  站在甬道的出口處的平台上，看著幾近癲狂的群星之神，仄費羅斯沉默片刻，然後緩緩點頭。

  不管是否認可，他都該安撫阿斯特賴俄斯的情緒。

  人類是否只有謊言，他沒必要和此刻的群星之神爭辯。

  將來的事情，還是等阿斯特賴俄斯被救出來以後再說吧。

  ……

  撲稜稜……

  刷——

  銀月城北，無人靠近的荒廢城區。

  淡灰色的麻雀扇動翅膀穿行於低空，沿著原路返回，試著修復了下地面的破損，西風之神從這處人跡罕至的地方飛出。

  中途沒有停留，直到四周漸漸有了不少人跡，麻雀才終於在路旁停下。

  魔網沒有明顯的異動，而以這些人類代管者的身份。如果他們修改了迷鎖的運行狀態，絕不會如此無聲無息。

  暗中觀察了好一會，直到確認銀月城沒有特別的變動，仄費羅斯終於微微鬆了口氣。

  嗯……雖然以自己無雙的潛行技巧，這些凡人應該不會發現他潛入過他們的禁地，但萬事會總有例外。

  就像之前在地底，自己不就一不小心心神激盪，讓阿斯特賴俄斯叫破了行蹤。

  所以假使萬一被人發現了，那西風之神就要準備強行跑路了。

  畢竟在經過了地底一行以後，仄費羅斯對這座城市的忌憚簡直以幾何倍數提升。

  「好在沒有什麼問題。」

  「果然，僅憑這些凡人發現不了我的蹤跡。」

  暗暗點頭，仄費羅斯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滿分。

  雖然他從來沒有在考試里得過這樣的分數，可這並不影響他實踐能力的優秀。

  繼續飛行，仄費羅斯向著城市中人流更密集的地方飛去。

  此行也算功德圓滿，接下來，就是如何功成身退了。

  「我也是沒想到，這座城市暗地裡竟然掩藏著如此罪惡……」

  「呵，也是。」

  「任何地方表面看上去都是光輝偉大的……除了我這個神王近臣，哪怕是天后，又哪裡知道陛下都做過什麼呢。」

  「奧林匹亞的累累白骨，除了我，大概就只有天知道了。」

  微微搖頭，此時此刻，趕緊找到赫拉克勒斯才是正道。

  這座城市，仄費羅斯已經不想再待了。

  也許這裡還有其他的秘密，但那都和自己無關。

  待他給那位大英雄安排完下一階段的任務，西風之神就要馬上返回奧林匹斯山上。

  到時候，在神王與諸神的力量面前，凡人的那些小秘密就如同鏡花水月般無所遁形。

  只不過當事情進行到這一步，仄費羅斯再次尷尬的發現了一個問題。

  「……所以說……」

  「既然我的印記出了差錯，它沒有留在赫拉克勒斯的身上，而是出現在了某個運氣不好的祭品身上。」

  「那麼問題來了。」

  「既然他不在這裡，那麼真正的赫拉克勒斯又在哪？又或者說，他真的來過銀月城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