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走投無路的太陽
念頭在心中閃過，不過宙斯並沒有把這些全部說出。
他還沒打算現在就將諸神引去阿斯加德，自然也不急著透露那裡的秘密。畢竟一方面他受到的傷還沒有完全恢復，另一方面他對那個界面的改造也還沒有完成。
在那片世界的殘骸中，雖然大多數都是沒有用處的東西，但還是有一些有價值的東西的。比如那些碎裂的符文造物，比如明顯領先當前時代的人文造物，又比如在距離哪怕金宮不遠處，宙斯發現的一處特殊所在。
雖然大多都無法直接利用，但在將來，這些東西都有助於讓他把奧林匹斯神系變成一個利益相連的整體。他們可以內部存在矛盾，甚至敵視他這個神王，但只要眾神還是神庭的一部分，宙斯就不是很在意。
不得不說，這倒是和現世的法則有些相像了。雖然厭惡法則的神靈比比皆是，可只要他們沒有『自立門戶』，那就無所謂究竟態度如何。
總之，事情還是要先放一放，索性宙斯也沒指望眾神現在相信或者不相信，剛才說的話，只是他對自己之前氣息的異動做一個解釋而已。
如果將來他真的能找到那個『外來者』是誰，今天的一切自然會被眾神想起，進而佐證神王的預言。如果一時間找不到，那現在那諸神相信與否自然也沒有意義。
而今天召集神靈，宙斯其實還有其他事情要做。有些鬧劇，也是時候該終止了。
「好了，無論世界將來會如何，都註定是遙遠的未來才會發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就讓時間來見證一切。」
「今天既然大家都在場，那不妨先說說另一件事。在近些年來，因為一點小矛盾，人間氣候的變化可是越來越劇烈了。」
沉聲開口，宙斯話鋒一轉，說起了這件早就在神山上引起議論的事情。
神王的預言沒有幾個神真的將它放在心上。就算那是真的，天塌了也有神王和原始神們頂著，又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無論現在還是將來無論神靈還是人類，大多數人對於這種『可以預見，但是很遙遠的巨大災難』都是這樣一個態度，但氣候的變化就不一樣了。
當長冬降臨，氣溫驟降，在最開始的幾年，大地上的人類還能依靠往日的存糧與捕獵勉強度日，直到近日以來，大面積的饑荒終於有了開啟的前兆。
整件事情的過程和緣由早已在諸神間傳開，只是這畢竟涉及哈迪斯和德墨忒爾，他們也不太好發表意見。可現在既然神王開口，想來是到了了結的時候了。
「哈迪斯與德墨忒爾間的矛盾應該結束了，赫利俄斯，我聽說你目睹了這件事的始末，也是你告訴了農業女神冥王的行蹤。既然如此，那就由你來調解他們的衝突吧。」
目光一一掃過眾神，最終落到了太陽神的身上。宙斯眼睛微眯，淡淡的開口道。
他之前都險些忘記了，這個日日駕車行駛天空的神靈總是能看到點什麼東西，而且最關鍵的是，他還一點都沒有匯報的自覺。
「這……陛下，我還要駕駛太陽車，恐怕沒有閒暇——」
「無妨。」
揮手打斷赫利俄斯的推據，宙斯繼續說道。
「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阿波羅會替你完成這項工作的。就像你的母親泰坦神忒亞那樣，同樣執掌光明的他是可以暫時驅使【太陽神車】。」
「無論如何，你既然將冥王的行蹤泄露給了德墨忒爾，就應該已經做好了插手其中的準備吧。」
「……」
在宙斯的注視下，赫利俄斯默然不語。
他的餘光向四周看去。然而太陽神之前還沒有注意，可現在他猛然驚覺，不知不覺間，這裡已經沒有會幫他說話的對象了。
原始海神的子嗣名義上聽從海皇的命令，美神已經和神王成了一家人；風神唯宙斯之命是從，而近來的生命女神更是據說和原始神靈有關，一開始就沒有參加這場會議。原先還有一位可能說句公道話的律法女神，但她也早在數百年前離開了奧林匹斯。
近些年來，赫利俄斯一直沉浸在信仰之力帶來的喜悅中。太陽本身隨著時間流逝增強的力量配合信仰的輔助，終於讓他勉強邁過了強大神力的門檻。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晉升了，但處境卻更加危險了。
因為他是神庭中唯一的『異類』，是游離在他們圈子以外的那個人。
「……如您所願，陛下。」
「我會試著做點什麼，如果那真的有用的的話。」
最終，赫利俄斯還是答應了下來。
「很好。」
王座上，宙斯點點頭，他心下也不禁有些意外。
他沒想到赫利俄斯這麼輕易就接受了他的要求，但這終歸是一件好事。
「人間的災難該結束了，儘快辦好這件事情。不過赫利俄斯，你要記得，這只是一場調解。」
示意太陽神可以出發了，宙斯在最後緩緩的說道：
「珀耳塞福涅從未前來過奧林匹斯，所以冥王無罪。德墨忒爾愛女心切，她做下的事情也可以理解。這是一場沒有對錯的衝突，神庭需要的，只是結束這場天災。」
······
自奧林匹斯飛出，赫利俄斯一路面無表情。
人在神山坐，禍從天上來。調解兩位主神的矛盾，還是『雙方都沒有過錯』的矛盾，誰都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
一不小心，插手者就會被冥王和農業女神兩頭記恨，就連神王本人的態度都如此模稜兩可。但是在最後，太陽神還是答應了下來。
他其實是可以拒絕的，赫利俄斯畢竟沒有犯下什麼錯誤。神王可以提出要求，但不能以此為由對他做出什麼懲罰，不然如果他的行為影響了太陽的運轉，那惡果也有一部分要由宙斯的王權承擔。
雖然並不了解大儀式的本質，但這些年來，赫利俄斯也漸漸發現，這位第三代神王似乎對於秩序還是比較維護的。可堅持推據的念頭只是在太陽神的心中升起一瞬，隨即就消失無蹤。
因為他緊接著就聽到宙斯說，在他進入地下的時候，阿波羅可以代替他駕駛太陽。
諸神間借用神器本身並不是什麼太過罕見的事情，神王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也沒覺得這會讓赫利俄斯多想，甚至原本神話中的他同樣是如此。
然而在那一刻，太陽神突然間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情，那是他和普羅米修斯的對話。
『現在伱還不需要擔心，可如果將來誕生了另一位有資格駕駛太陽車的神明，那你可就要小心了。』
時過境遷，對於如今的赫利俄斯來說，他已經不再需要藉助神器才能運轉太陽了。金車更多只是讓他能更加輕鬆隨意，而不是必備的存在，但對於別人而言，這件專門用於驅使大日的神車卻可以讓原本做不到的人轉而可以做到。
而阿波羅，就是這麼一個存在。
「所以……這就是你早就預見的結果嗎？」
「你看不到自己的災難，卻對別人的洞若觀火……真是可笑。」
在天空中飛馳，赫利俄斯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座海眼裡面。
冰冷，壓抑，沉重，孤獨。除了溫度以外，就和他被自己的父親關在太陽里的那段時間一樣，讓他一點都不想去回憶。
「去找他，他說過可以給我一個建議……不，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想法剛剛升起，隨即就被赫利俄斯掐滅。他不會去找普羅米修斯，倒不是因為他不願意承認對方強過自己的智慧，而是另有原因。
其一，就是當時在場的並不止有他，還有另外兩位負責押送對方的存在。
太陽神不確定冥河的子女有沒有將這一段對話告訴宙斯，雖然他們大概率不是什麼多話的人，可萬一有，那今天的一切很有可能也是神王的試探。
一旦他私自前往海眼，違背了神庭對罪人的判決，那很可能宙斯就能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對他加以懲處。
至於其二……
默然無語，赫利俄斯表示，自己只是犯了一個卡俄斯神明都會犯的錯誤。
他和自己妻子的姐妹，叔父言論之神伊阿珀托斯的妻子，普羅米修斯、厄庇墨透斯和阿特拉斯的母神，名望女神克呂墨涅滾到了一張床上。甚至在最近，他還給那位先覺者製造了一個同母異父的半神弟弟。
在這種情況下，太陽神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和對方多打交道為妙。雖然這件事目前還是個秘密，但一件事只要有第二個人知道了，就有泄露的可能。
連對自己的造物都能那麼在乎，誰知道普羅米修斯會怎麼看待這件事。萬一對方豁出受到更嚴重懲戒的代價也要坑他一把，那自己不就是自找麻煩了。
「該死的，我當初怎麼沒想到……」
暗罵一聲，可想起克呂墨涅嫵媚的身姿，太陽神也不是太肯定，如果再來一次的話，自己到底能不能拒絕對方。
不過無論如何，他現在是該給自己找個下家了。當年背叛克洛諾斯的時候毫不猶豫，現在對於宙斯，赫利俄斯也談不上什麼忠誠。然而念頭產生，可太陽神卻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處可去。
靈界是不能去的，畢竟曾經的【太陽神車】就是被靈界之主打造，而每當駕車行駛天空，赫利俄斯都能想起，他明明身為太陽神，卻沒法掌管黃道十二星域。
如果有黃道諸域的加持，他早幾百年就能步入強大神力的領域了，可現在，那裡卻被一些實力遠不如他的星神掌管。所以假使真要去請求靈界的庇護，恐怕自己只能去當一條看門狗，還比不過在奧林匹斯勉強度日。
至於依仗著自己的正式妻子，沸水女神珀耳塞伊斯的關係去投靠大洋神系？只是想想，赫利俄斯就再一次否決了這個想法。
如今的俄刻阿諾斯與泰西斯絕不是宙斯的對手，他們也未必會為了自己得罪奧林匹斯。更何況，太陽和四海簡直天生犯沖，連續兩個紀元，大日都沒少在海里『洗澡』。
至於其他的原始神……想想那個還在神山上的生命女神，赫利俄斯就對黑暗之主不抱期望了。而永夜的倪克斯女士，三個紀元來，他就從沒聽說過對方的動靜。
「所以說，思來想去，蓋亞居然還是我現在唯一的選擇了？」
嘴角有些抽動，但凡有那麼一丁點其他的可能，太陽神都不想和這位『老祖母』打交道。可很遺憾的是，現實就是如此殘酷。
只有這位屢屢受挫的地母神或許才會幫助他，而兩人間的關係嚴格的說也還不錯。太陽給大地帶來溫暖，神職間縱使談不上契合，也沒有什麼衝突。
「……算了，先去看看她，就當是看望長輩了。」
「如果地母還是那麼不靠譜——我好像也沒有其他選擇。」
再次為『太陽』的多災多難感到悲傷，赫利俄斯不禁加快了速度。
這就是為什麼他要應下這個差事了，地母沒有回到德爾斐在大地上也沒有看到她的絲毫蹤跡。她最後出現過的地方，疑似就是冥土深淵的門戶所在。
到深淵表層去轉一轉，順便看看周圍的其他地方。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他唯一的選擇了……
於是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角落，赫利俄斯的身影沖入地下。而無聲無息間，世界的命運，也再次偏轉了一個弧度。
······
人間，厄琉息斯。
「結束了。」
看著從遠方飛回城市的棕色光芒，已經等待了三天的沃羅斯可算點了點頭。
對方終於回來了，不過這樣看的話，這個波塞冬好像還是挺猛的……也是，畢竟海皇對標的可是全物種，不猛一點怎麼行。
「走吧，完成最後兩件事，然後打道回府。」
對著厄洛絲招了招手，沃羅斯背後的小翅膀微微扇動，隨即化作流光向著神殿的方向飛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