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相遇

  一棟洋樓中傳出一陣如天籟般優美的小提琴聲。在洋樓二樓的窗戶旁,一個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如天使般靜靜地拉著琴。女孩那潔白如雪的肌膚與紅棕色的琴身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她那淺棕色的長髮如瀑布般垂至腰間,微微捲曲,仿佛微風中的絲綢。她緊閉著雙眼,輕輕晃動著身姿,完全沉浸在琴聲的世界裡,恰似一幅精美的畫卷,讓人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洋樓院牆外一個滿頭大汗的男子,手裡提著修理箱,身上的衣服大概是因為躺在地上修車的原因,沾滿了灰塵和機油,他一頭利落的黑色短髮,穿了一套簡單的灰色短袖,袖子被卷到了肩膀上,黑色褲子,身姿高挺,英朗的輪廓,完美的五官下一雙漆黑而深邃的眼睛。他正在駐足欣賞。

  這時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幹嘛呢?隨舟,還不走。」

  顧隨舟回過神來,「這就走。」

  說完他拿著工具箱準備離開,朝洋樓的二樓來看了一眼,已經不見了少女的身影。

  中年男人見他沒有跟上來,又回頭喊,「隨舟,快點兒,感覺要下雨了。」

  「好。」顧隨舟點頭應道,然後快步跟上。

  孟蘇堤剛練完琴,將小提琴收到琴盒裡。一個中年女子走過來,對她叮囑道:「今天就練到這裡,好像要下雨了,你趕緊回家去。」

  「好的,陳老師。那我就先回家了。」孟蘇堤提著小提琴從小洋樓里出來。

  「嗯,路上小心。」陳老師知道她父母今天不來接她,又多叮囑了一遍。

  孟蘇堤每次來上課都是司機接送,家裡司機鍾叔這幾天請假,今天是哥哥孟暉嶼送她來上課的,孟暉嶼離開前還特地交代了說他下午有個會議,不能來接她回家,讓她自己回去,回去時注意安全,到家給他報個平安。

  孟蘇堤走到門口,她抬頭看向天空,陰雲密布,黑壓壓的,氣候又濕又悶,沒有一絲兒風,空氣中透露著死一般的沉寂,悶得人簡直氣都喘不過來。心裡想著看來是要下雨了。

  陳老師的琴房離孟蘇堤家不遠,隔著兩條街,開車也就二十分鐘。平時她都是有車接送,今天要一個人回去,眼看要下雨了,出去打車也要走一段路,而且不一定好打車,她想了想還不如抄近路走回去,穿過小洋樓對面的梨花巷,就能到小區門口。

  梨花巷是海城獨特的存在,宛如一座迷宮般錯綜複雜。它有著數不清的分岔路口,如同蛛網一般將周邊幾條主要街道緊密相連。這裡聚居著眾多來自他鄉的務工者,因此使得整個區域魚龍混雜、良莠不齊,仿佛是海城內部的一片貧民窟。

  平日裡,母親蘇今瑋對孟蘇堤管教甚嚴,絕不允許她獨自踏入梨花巷一步。然而今日,為了能早點回家,孟蘇堤決定抄近道穿過這條巷子。剛剛踏進巷口沒多久,忽然,天頂上裂開了一道道的縫,一條條銀蛇在雲端里直竄。白色的閃電照亮了海面,轟隆隆的雷聲緊跟著響起來。 風雨漫天而來,街上的人們紛紛奔跑著走到商店門口避雨。

  孟蘇堤沒有帶雨傘,看著雨越下越大,她不得不找地方避雨,看見前面有一個店,她跑了過去,站在店門口,檢查了琴有沒有被淋濕,發現沒事。她鬆了一口氣,然後輕輕撣了撣身上的水珠。這時她抬頭才注意到這是一家汽車修理店,店門頭上的招牌寫著:梁哥汽修店幾個大字。門口的地面上有不少的機油黑黑的,應該是剛修完汽車,還沒有來得清理。

  店裡突然傳出嘈雜聲,幾個年輕人從店裡走出來,看到站在門口避雨的孟蘇堤,其中一個染著黃毛的殺馬特青年朝孟蘇堤看了過來,然後用肩膀頂了一下他旁邊一個身穿灰色短袖,黑色褲子,留著短髮的男子,他五官分明,一雙漆黑的眸子透出一絲寒意,這人的穿著打扮與周圍的人顯得格格不入,黃毛然後朝他小聲說:「舟哥,這妞兒正點。」

  黃毛的聲音很低,孟蘇堤卻聽得一清二楚,她眉毛微蹙,她看向眼前這幾個人,說話自帶流氣,打扮有些過於浮誇,像是社會上的小混混。她有些緊張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隨後轉身想要往外走去。腿還沒有邁出去,就聽見身後傳來了一個冷淡的聲音:「餵。」

  孟蘇堤回頭看向那人,是那個留著短髮的男子,他眼神里透露著一股犀利,他看向孟蘇堤,接著便聽見他說:「這麼大的雨,你出去不怕淋雨嗎?」

  孟蘇堤覺得眼前的這幾個人不像是什麼好人,她並沒有開口回答,只想快速離開這裡。

  顧隨舟看出了她的想法,朝孟蘇堤手裡的小提琴指了指,「你不怕淋雨,那它呢?」

  孟蘇堤看了看手裡的小提琴,再看了看外面的雨,那個人說得沒錯,如果她現在出去很可能弄濕小提琴。她很寶貝自己的小提琴,這大概是每個學藝術的通病,就像畫家寶貝自己畫筆,舞蹈家很寶貝自己的舞鞋一樣。

  見孟蘇堤猶豫,顧隨舟轉身從店裡面拿出一張塑料凳子,放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坐吧,這雨停還有一會兒。我們不是什麼壞人。」

  他身後的幾個人看著這一切滿臉的詫異,其中一個人想要問什麼,還沒有說出口,顧隨舟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說了一聲:「進去。」然後徑直走進了修理鋪。

  幾個年輕人看了一眼孟蘇堤,然後跟著顧隨舟走了進去。黃毛走的時候朝孟蘇堤笑了一下。

  孟蘇堤看著幾人離開,她才走到那張凳子前坐下。

  幾人坐在店裡面的椅子上,顧隨舟掏出手機玩兒遊戲。

  黃毛孫睿在他身邊坐下,拍了拍他「舟哥,什麼情況,看上了?」

  「人家就是來避雨,看著我們不像是好人,我不想讓人家誤會。」顧隨舟盯著手機屏幕,漫不經心地解釋。

  幾人聞言一陣大笑。

  「舟哥,你什麼時候怕別人誤會了?」在一旁的胖子唐修文一臉驚訝地問。

  黃毛有些興奮地接過胖子的話,「舟哥是怕別人不誤會,上次那個周總的閨女,來找舟哥幾次,他那次不是把人家姑娘嚇得哭著走的。」

  顧隨舟抬頭瞥了瞥門口的那抹白色身影,沒有接黃毛的話。

  黃毛朝門口看了一眼,壓低聲音,有些興奮地說:「不過門外這姑娘是真漂亮,跟個仙女兒一樣,有點兒像我上次看的片子裡的女主。」

  顧隨舟朝黃毛的腿上踢了一腳,聲音有些冷,「別他媽亂說。」

  黃毛本還想繼續跟他們講之前他看的那片子裡的女主,結果被顧隨舟踢了一腳,他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他並沒有惱怒,而是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一臉興奮像是發現了新大陸,「哎,舟哥,你今天不對呀!你是不是真看上那妞兒了?」

  顧隨舟收起手機看向黃毛,下巴朝外面揚了揚,「看見那姑娘手裡的琴了嗎?義大利定製,好幾十萬。」

  幾人聞言都朝門外的孟蘇堤手裡的琴盒看去。

  「我去,有錢人呀!」胖子驚呼出聲。

  「舟哥,你認識呀?」黃毛問道。

  「不認識,見過一兩次,住前面那片別墅區,跟梁哥去給張總送車遇到過。」顧隨舟簡單地幾句話算是解釋。

  「哦,原來這樣呀!」黃毛點頭。

  孟蘇堤一直等著雨停,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慢慢地天空的烏雲開始散開,雨也逐漸減小了。她起身準備離開,又想到剛剛人家好心給她凳子讓她避雨,於是她提著凳子走到門口,朝裡面的人說道:「剛剛謝謝,雨停了,我先走了。凳子給你們放門口嗎?」

  「就放門口吧!」不知道是誰回了一聲。

  顧隨舟起身從店裡面拿了一把黑色的雨傘,走到門口遞給孟蘇堤,「拿著吧,外面還有雨,別淋濕了你的琴。」

  孟蘇堤看了看手裡的琴,笑著看著他說:「謝謝你,不過不用了,這點兒雨沒關係的,我家就在前面。」

  顧隨舟將傘塞進孟蘇堤的手裡,淡淡地開口:「拿著吧,這雨不小。」說完轉身回到剛才的椅子上繼續玩手機。

  孟蘇堤看著手裡的黑色雨傘有些懵,過來一會兒開口,「那我怎麼把傘還給你?」

  顧隨舟頭也不抬地看著手機,落下一句「不用還,送給你了,當我做好人好事。」

  孟蘇堤覺得這個人看起來冷冷的,怪怪的,挺不好相處的樣子。讓她有些尷尬,她沒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汽修店。

  孟蘇堤回到家,雨不大,但她為了護住琴,一側的肩膀已淋濕,頭髮也是濕答答的。周姨看到她進門,連忙接過她手裡的小提琴,並把她的拖鞋放在腳邊,「小姐,怎麼淋濕了?」

  孟蘇堤朝她笑了笑,「回來時在下雨,淋了點兒雨。」

  周姨聞言,「那我給你放點兒洗澡水,你趕緊去洗個澡,把濕衣服換下來,別感冒了。我去給你煮碗薑湯。」

  「好。」孟蘇堤點頭。

  周姨是孟家的阿姨,孟蘇堤的父親孟錕業是名軍人,常年在駐地。母親蘇今瑋是個大提琴家,經常全世界演出,沒時間照顧兩個孩子,所以孟家的兩個孩子都是家裡的阿姨帶大的。

  孟蘇堤洗完澡出來,整個人都感覺清爽了很多,她用毛巾擦著頭髮,周姨已經將薑湯送到了她房間,她走過去,拿起書桌上的薑湯,不經意瞥見她剛剛放在桌角的那把黑色雨傘,傘腳還在滴水,她將傘拿到陽台上晾乾。她這才仔細觀察了這把傘,一把純黑色的雨傘,但在傘身的一個角落有個可愛的卡通的小天使,孟蘇堤想起那個人冷淡的眼神,心裡想著這圖案與那人著實不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