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兒!你起來!」
白宋望著那為自己而跪的姑娘,情急之餘心中更是感動。
這丫頭為了自己在如此眾人前下跪,這輩子便不會鬆手了。
「香兒!你起來!」
白宋眼中帶淚,聲音再提高几分。
「噓……」梁師爺乘著混亂靠近了許多,給白宋使眼色。
「白兄弟,別多嘴了!」衙頭亦是出言提醒。
香兒也很快被父親攙扶起來,現在所關注的不是白宋一人。
而是這位享譽天下的薛神醫。
鄭太阿緩步朝薛神醫靠攏,目光變換,不知心中想著的什麼。
「薛神醫?」
鄭太阿冷笑一聲,「薛神醫!」
說完,一腳揣在薛神醫的胸口,將其踢翻在了雪地上。
「好你個薛神醫啊!身為醫者居然故意害人!妄你一世盛名,卻不知這一生幹了多少壞事!」
薛童也從後面沖了進來,跪在雪地里,將爺爺抱住。
「不會的,不是真的……爺爺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薛家孫女也聲嘶力竭地喊著:「不會的,你們一定弄錯了!我爺爺是好人!是好人!」
薛神醫倒在孫兒的懷中,望著晴朗的天,視線卻早已朦朧。
薛神醫搖搖頭,緊緊地抓住了孫兒的手,用力道:「別喊了……是爺爺對不起你們,是爺爺對不起薛家,讓家族蒙羞,皆是老朽之過。一人做事一人當,所有的一切都是老朽自己所為,薛家子孫對此毫不知情。懇請各位不要過分為難薛家。」
「爺爺……這一切……難道……是真的?」薛童看著爺爺,身子有些顫抖。
「孩子,真是苦了你了!以你之才,換作別家孩子,必然能一展抱負,報效國家,卻是被我薛家所累。爺爺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薛家的將來!為了能讓你的學識有用武之地。可惜……可惜,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爺爺早就想到了自己的結局,卻沒想到是在即將結束的時候。」
「老東西,眼下可不是你敘家常的時候!來人,把這騙人的庸醫抓起來!」
鄭太阿在一邊一聲大喝,立刻有三人上前。
「慢著!」薛神醫有氣無力地呵斥了一聲,「無需鄭老爺動手,老朽……老朽會給世人一個交代。」
說話間,薛神醫臉色驟變,眉宇間多了一點烏青……
「爺爺……爺爺!」薛童發現情況不對。
說話間,薛神醫嘴角已有黑血流出,眼神也變得渙散。
「爺爺……快來人,救救我爺爺!」
周圍人見了也是一驚:「不好,薛神醫服毒自殺了!」
「爺爺!」
薛家孫女兒奮力掙脫,大哭著撲向雪地。
「爺爺……嗚嗚……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靈芝……爺爺不是個好大夫……爺爺辜負了你,不能再教你醫術了……」
「爺爺……您……您在靈芝心裡,永遠都是這世上最厲害的大夫……求求您,不要走啊!」
小姑娘絕望的把頭栽進了積雪之中,似乎這樣便能逃避一切。
「讓我看看!」
白宋趕了過來,蹲下身,把手搭在了薛神醫的手腕上。
眼前的苦情戲不會讓白宋心生憐憫,他對薛神醫的恨沒有減少半分。
讓他就這麼死了,對他就是解脫。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只是觀察薛神醫的脈象之後,白宋眉頭跟著皺了起來。
薛神醫看著白宋,嘴角上揚:「小子……你……你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白宋沉默了,無話可說。
「走開!是你害死的爺爺!」
小姑娘猛地撞在白宋身上,把白宋撞得後退了兩步。
「靈芝!咳咳……」薛神醫劇烈地咳嗽起來。
「爺爺……你怎樣了?」
薛神醫眼神越發渙散,輕輕地搖了搖頭,擠出一絲笑意:「此事與那……那白小子無關……是爺爺咎由自取!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啊……居然……居然能有能記錄人言的盒子……是老朽孤陋寡聞,才有了今日之局。一世盛名,因此而身敗名裂,輸得不冤。靈芝……」
「誒,爺爺……孫女兒在呢。」
「堅持醫道……勿要學爺爺心存害人之心……」
「是!靈芝謹遵教誨……」
「白宋!」
突然,薛神醫嘶聲大叫,瞬間噴出一口血來。
「老朽死前唯有一念,求你收我孫女薛靈芝為徒……」
白宋一愣,還沒來得及回話。
薛神醫的手便已垂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薛神醫死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在場眾人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薛神醫死了!
一時間,圍觀眾人都無法形容自己此刻之心情。
「薛神醫?他還配成為神醫嗎?」
「就是,如此卑鄙的小人!也不曉得幹了多少壞事!」
「不要忘了,那神仙水也是他伸長了腦袋說是自己做的。」
「如此秉性,枉自為人。這種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獄的!」
「呸!真噁心,枉我一直信他的話。」
從敬仰到唾棄,只是一瞬間。
雖沒有見到姓薛的掙扎和痛苦,但能見他一世英名盡毀,似乎也是不錯的結局。
只是兩個與此無關的小輩跪在雪地上痛哭,多少有些不忍。
「不是的!」薛家孫女兒竭力地辯解著,「我爺爺不是壞人!他只是……只是為了薛家,為了讓薛家擺脫前朝舊臣的名號,所以……所以不得已……我爺爺真的救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只是……只是這一次犯了錯。求求你們別這樣對爺爺……我求你們了!」
「妹妹!都別說了!這世人本就如此,不會記住別人的好,只會記住別人的壞!」
「是你!」薛靈芝指著白宋,「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白宋沒心情跟一個小姑娘廢話,回身朝著不遠處的小香兒走去。
終於揭穿了姓薛的虛假面具,白宋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香兒也在那邊看著,笑著,像雪裡的精靈一樣,漂亮又可愛。
林庭正像鄭太阿拱手,乾笑著:「鄭兄,如此看來,咱們之間的確是一場誤會……一切都是那姓薛的從中挑撥,還請鄭兄不要計較之前,不要因此事破壞了鄭林兩家的感情。」
鄭太阿冷著的臉逐漸有了笑意,看了看林庭正:「是啊,希望林家不要因此而記恨鄭家才是。」
林庭正一愣,尚未明白鄭太阿的話中之意。
忽然見,鄭太阿臉上出現一絲寒芒,對身側的管事使了個眼色。
便有幾個下人朝著白宋圍攏。
白宋絲毫不覺身後異樣,眼中唯有那揮手的嬌妻。
「白大哥小心!」
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驚恐突兀地竄入了白宋耳朵。
白宋一偏頭,看到了人群中慌亂衝來的桑桑。
「桑桑!你怎麼……」
話音未落,前方的香兒也驚叫起來:「相公!相公!」
「香兒……」
白宋一愣神,後腦便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
嘭!
白宋腦子嗡的一聲,人直挺挺地栽到了雪裡。
倒在雪中,白宋便沒能再起來,不知道身後有多少人在踩踏,棍棒如雨點一般打在全身各個部位。
短短几秒鐘,白宋的意識就變得模糊,身上的劇痛漸漸消失,似乎在失去知覺。
視線里全是雪……
什麼也看不到。
唯一能感受的便是周圍的聲音。
有桑桑的哭聲,有香兒在求饒。
還有那個鄭家老爺在趾高氣昂地說話:「今日老夫就要打死這廝,看你們誰人敢阻攔鄭家!這幽州,還沒有誰敢打了鄭家少爺而毫髮無損!今天就是要讓你們所有人都看看,敢得罪鄭家的人都是個什麼下場!」
「打!給我狠狠地打!」
……
白宋重新醒來,不知過了多久。
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在作痛。
好在床鋪很軟,有香兒的味道。
這熟悉的味道便是白宋內心世界裡唯一的安慰。
回想昏迷前的情形,白宋在被褥下的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
穿越者算個屁!
在絕對的權利面前,一個人的力量太小了!
沒有任何權利,還是只能任人宰割。
這一次是運氣好,撿回了一條命,那下一次呢?
白宋心中有恨,恨那鄭家入骨,更恨自己無能!
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那鄭家,白宋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白宋剛醒,耳邊就傳來了小翠憂慮的聲音:「小姐,聽說林家在薊縣當差的親戚都被撤職了。」
「嗯,我知道了。」
「那鄭家欺負人,我們就沒有一點辦法嗎?」
香兒的聲音也變得有些低沉,顯然心裡憋著股怨氣:「鄭家有秘書監魏徵依靠,魏徵受太常寺看中,眼下又剛上朝參政,可謂如日中天。幽州多地參奏鄭家的本子還沒呈上去,就被半道攔了下來。我們林家是萬萬比不得的。」
「那……那我們怎麼辦嘛?姑爺都被打成那樣了,鄭家還不解氣,真是要把咱們逼死才成嗎?」
「哎……」香兒重重地嘆了一聲,垂著臉,偷偷抹淚。
白宋心裡難受,看小翠過來床前,趕緊閉上眼睛繼續裝睡。
「姑爺,你快醒醒吧,都三天了……」小翠認真地給白宋擦臉,眼淚吧嗒吧嗒往白宋的臉上掉。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
是林父林母借伴來了。
「爹……娘……」
「他醒了嗎?」
香兒搖搖頭。
「鄭家似要聯合幽州各族削去林家三年一人的舉薦名額。」
「什麼?他們……他們欺人太甚!」
「閨女,你也知道,此事關係重大,乃林家根基。」
「爹……那我們怎麼辦?」
「鄭家那便問清楚了,鄭家的恨還是集中在白宋身上。咱家要撇清關係,你和他的婚事必須作罷,我們要將此人休出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