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想這世間有醫者能心狠手辣至如此!
被人稱作神醫,卻為一己私慾,不惜讓人染病。
此類人以觸犯到了白宋身為醫者的底線。
這樣的老東西,要他的命已經沒有意義,不讓這廝身敗名裂,白宋絕不甘心。
肺結核並非烈性傳染病。
跟牛大接觸之人,只要自身體質夠好,一般人不會被傳染。
但香兒是個在溫室里養大的弱女子,看她嬌小瘦弱的樣子就不可能有多好的免疫力。
牛大在林香兒身邊咳嗽一個晚上,傳染上病並不稀奇。
那個姓薛的真夠狠的。
聽了牛大講述,白宋陷入沉思:「此事你還有什麼證據?」
「那老東西狡猾得很,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事情有些棘手。
白宋是領教過那老不死的老奸巨猾,上次多番準備依舊沒把他打落神壇。
白宋不想下一次也無功而返。
「此事你暫且記在心裡,你我都把那老東西視作仇敵,待某日我有準備,希望你能出面將先前所言公之於眾。」
「恩人,牛大這條命都是您給的,別說讓我指認那老東西,就是要我去死,我牛大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聽說你在邙縣風評不太好,我對你也沒什麼要求,以後老實一點,別讓我覺得自己救了一個惡人就行了。」
白宋淡淡說完,起身補充一句,「你先在此休息,等回復了體力,帶上門口的藥就自己走吧。」
……
今本意是遊玩,白宋不願在治病上多費時間。
「曲叔、嬸嬸,咱們一道去看看宅子吧。」
「賢侄,既然你都親自來了,就由你自己看吧,我們就不跟去了。」
白宋倒是不在意,看著桑桑:「桑桑,那你跟我一起去逛逛。」
桑桑低著頭,興致不高:「我在家收拾一下。」
桑桑如此回答倒讓白宋有些意外,又問:「為何?我難得外出一次,今日不單看房,還想帶你去縣裡的館子吃一頓好的。」
「不用了,上次白大哥的帶來的鹿肉都沒吃完呢。今日我就不去了……」
白宋有些疑惑,感覺桑桑情緒不好,還想多問兩句。
可身邊的妹妹等不及了,在一邊兒催促道:「哥,桑桑不去就算了,咱們趕緊走吧。」
小丫頭纏人,硬生生將白宋拉出了曲家。
「丫頭,別犯傻了,這白宋終歸是入贅的,只要他還在林府,便沒資格納妾,連個丫鬟都沒資格要的。」
桑桑擦了擦眼淚,笑了:「娘,您說什麼呢!女兒只是想好好的報答白大哥……知道林小姐把白大哥照顧得好,女兒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呢。」
……
白宋的錢放在縣衙。
從西郊返回城中,先去縣衙取錢。
衙役見了白宋,十分熱情,閒聊許久。
不僅誇讚白宋,還不忘夸一夸白宋身邊的白柔,說白家妹妹長得好看。
問有沒有許配人家?
白宋趕緊打斷話題,拿了錢走人。
心說自家妹子何等聰慧漂亮,幾個衙役簡直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衙役送走了白宋,剛有所放鬆,耳旁便有一低沉的聲音傳來:「縣衙重地,豈能淪為他人藏錢之所?」
衙役一驚,回頭便看到柴縣令冷冰冰地站在一側,半眯著眼,不怒自威。
「柴大人……小人……」
「別說了,你們收了人家多少好處?」
「小人……小人……」
衙役滿頭大汗,嚇得腿軟。
正以為柴大人要嚴厲追究,卻見柴大人卻悄悄走了,似乎沒有追問的意思。
柴管行至縣衙門前,看著雪中拖行的兄妹背影。
身後梁姓師爺笑嘻嘻地問:「大人,今日之事您為何視而不見?」
「那林府贅婿倒是與眾不同……」
「嘶……有何不同?我怎麼瞧不出來?」
「梁師爺,此地無人,就不必裝著明白當糊塗了。」
「嘿嘿……」梁師爺一笑,「小人瞧他怎與那醫術高超的道長如此之像呢?」
「相貌能變,氣度卻沒法變。」
「當日在公堂之上,大人就對此子別有照顧。今日又對此子多加讚賞,莫不是欣賞其神乎其神的醫術?」
「醫術?有何用?」柴縣令捋著長須,「本官看重的乃其出生。」
「出生?他不就是一個寒門書生?有何特別?」
「別忘了,你我皆寒門……」
留下一句話,柴縣令轉身進了縣衙,開始處理今日的公務。
……
邙縣最大的酒樓在城中心,名號「三緣酒家」。
門口掛著一幅對聯。
「緣來緣去緣友至,緣長緣短緣客歸。」
橫批二字「緣進」。
大雪客少,妹妹在門口瞧了一會兒,有些不懂。
「哥,這三緣酒家怎麼這個多個『緣』字?應該叫六『緣』才對。」
「傻丫頭,咱們來吃飯的,你管它作甚?」
「非也非也……」身後,一個年輕的聲音傳來。
回頭一看,卻見一年輕公子一身精緻的直裰,加上厚重的裘皮,緩緩行來。
手持一把摺扇,搖頭晃腦,在雪後景中顯得格格不入。
那人上來便笑盈盈地對白柔指道:「緣來緣去,二緣相抵,緣長緣短,二緣相怵,這對子無非緣友至,緣客歸,有緣乃進。」
一邊正待迎客的店小二忍不住連連讚嘆:「公子好學識,一眼就道破三緣玄機,在小店賓客之中實屬罕見。見公子面生,外鄉人吧?」
年輕公子並不搭理,而是直勾勾地盯著小柔兒,嘴上含笑,臉上帶春。
正是白宋最討厭的小白臉。
「不知姑娘芳名?若有心求學,凡不解之處可盡皆問小生。」
「我叫……」
白柔天真,別人問什麼就答什麼。
但話音未落,已經讓白宋拉著到了酒樓裡面。
「陌生人問話,以後不能理會,知道嗎?」白宋一邊說著,一邊像保護寶貝一樣將妹妹拉到自己身前,用身子擋住那年輕公子的視線。
然後快步地去了二樓。
今日就打算好好補償一下妹妹,點菜不計價格,小丫頭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兩個人點了小八件。
正是心情大好之際,樓梯口一陣腳步聲來,先前那個公子哥也跟著來了。
笑嘻嘻地又想過來,被白宋狠狠地瞪了回去,就遠遠地對著白柔拱了拱手。
小柔兒還沒被見過打扮得如此風騷的小白臉,有些好奇,偏頭去看,又被白宋蒙住了眼睛。
「看什麼看?這種小白臉中看不中用,多看都是污了眼睛。」
小妮子撅起嘴,不高興了:「哥哥……人家就是看看嘛。」
「你還說!」
說話間,一整隻燒雞上桌,白宋趕緊撕了一塊雞腿,塞給小妮子。
「趕緊吃。」
……
另一桌,年輕公子抿著嘴,把玩著扇子,小聲問道:「那二人是何關係?」
同桌四人,一打扮如商戶的中年人,耳朵一抖,輕聲道:「那姑娘叫那小子哥哥,應是兄妹。」
公子聽了一喜,舔了舔嘴唇:「即是兄妹,那便不甚顧慮了。」
「非白,不要找事!」
一個清涼的女聲帶著幾分嚴肅輕輕打斷。
同桌之上,一帶著白紗斗笠的女子藏在三個男人中間。
公子聽罷,簡單一笑:「姐,不用擔心,此番是求美人歡心,又不是招惹是非。」
說罷,那公子起身,朝著白宋這邊過來。
到了白宋面前,拱手道:「在下墨非白,蘇杭人士,喜好雲遊四海,結交朋友。不知兄弟姓名,是何出生?」
「我出身寒門,小妹乃寒門丫頭,你不必再問了。」
那人卻是一笑,不以為意:「雖出生寒門,但這位姑娘比這世間世家小姐還要美貌千倍萬倍。非白行走天下數載,今日卻是頭一次見如此超凡出塵的姑娘。今無它求,只求得知姑娘芳名,餘生亦無憾矣。」
白宋眉頭緊皺,異常心煩。
但見對方人多,還有一人滿臉絡腮鬍,精壯得很,不好招惹,便喊了一聲:「店小二!」
店小二來了:「客官,何事?」
「這廝擾我吃飯了!」
白宋這麼說,便是沒打算打理對方。
墨非白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沒說話。
但身後的絡腮鬍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小子,別敬酒不吃罰酒!我家公子已自報家門,爾等寒門出生,區區賤民有什麼藏著掖著的?」
白宋有意避事,但對方這般蠻橫,心中一股邪火升起,同樣一拍桌子冷笑道:「老子問過你們名字了嗎?我管你墨家還是黑家,關我鳥事?別跟個蒼蠅一樣纏著人不走,讓老子反胃!」
「臭小子,你說誰是蒼蠅!」
那大鬍子直接走了過來,擼起袖子作勢要打。
白柔嚇壞了,趕緊躲在哥哥身後,對這公子再無半點好奇,小聲呵斥:「趕緊走開!」
「啊呀,陳叔,你別嚇壞了姑娘!」
墨非白大感著急,連連打斷。
「非白,趕緊回來!」斗笠的姑娘終於起身,嚴厲呵斥。
這墨非白終於轉身,又多看了白柔兩眼,才不情願的回到了自己的桌上。
見人都回去了,白柔才坐了回來,小聲說:「哥,咱們走吧,這些人好討厭。」
「走?!」白宋冷哼一聲,「調戲老子妹妹,老子就調戲那狗日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