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御史入城

  「怎麼會……白公子怎麼會……」

  一念如電,鄭琪畫心中浮現出的是白公子喊自己阿豆時自然淡雅的笑,還有那天他倉皇離開時偷偷的一吻。

  短短數日,卻如深入靈魂的畫面刻在了鄭琪畫的心裡。

  她心裡清楚,白公子的風流多過真情。因為她很清楚,自己和白公子是沒有結果的,因為白公子早已有了妻子。即便沒有結果又如何呢?鄭琪畫並不在意,只要能與相愛之人管共賞風月,何必去爭那些名分?正如白公子表現出的隨性一樣,她只爭朝夕。

  可是……

  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白公子不能另娶的基礎上。

  如果知道白公子可以納妾,家族並不在乎名聲,那自己不該是陪伴白公子一生的人嗎?為什麼會是鄭涼秋?為什麼白公子會選擇一個完全不認識的女人?

  鄭琪畫呆住了,閃動的淚珠掛在眼角,滴滴滑落。

  「女兒,那個小子心思縝密,深不可測,哪裡是你一個小姑娘敢去招惹的?他對你只是利用,不過是知道我們掌管鄭家的帳目,想從你身上得到一些鄭家的把柄。他想要從鄭家得到好處,現在,他的目的達到了。鄭家為了保住秘密,保住全家性命,只能與白家接親。而且,他是個聰明人,為了穩住自己和鄭家的關係,自然是會選擇最被鄭家看中的主家大小姐,怎麼會選你這個看帳的小丫頭?」

  「不會的……不會的……白公子說不會輕視女兒……不會因女兒羞於詩文就……」

  「真是冥頑不靈!」鄭柯有些失了耐性,低喝道,「你知不知道現在鄭家面臨的問題?這不是兒女私情,而是關係到鄭家存亡,全族數百口性命的大事。現在家族要你辦事,你身為鄭家的人,豈能推三阻四!」

  「爹……女兒……女兒能做什麼?」

  「族中懷疑他的真實身份,而他三番五次接近你,你可順勢而為,有機會見他便順他的心,一定要問出他的真正身份,背後到底有什麼依仗。若他背後真有咱們招惹不得的勢力,那便成了這門婚事。若他是故弄玄虛,那咱們鄭家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牽著鼻子走。你聽到了嗎?」

  鄭琪畫低著頭,沉默了很久,然後輕輕地點了點頭。

  看到女兒如此,鄭柯終於鬆了口氣,轉身正欲離開,呼聽左面窗口傳來一絲輕響。

  「誰!」

  鄭柯一聲低喝,就看見一個人影從窗口閃過。

  鄭柯出了一聲冷汗,立即奪門而出,再看外面窗口,卻已是不見了人影。

  「來人!來人!」

  鄭柯喊著,在這個節骨眼兒,誰都不想節外生枝。

  可惜鄭柯的反應慢了半拍,叫來了下人,卻依舊沒找到偷聽之人。

  鄭柯正疑惑到底是誰在偷聽時,一個下人來說:「老爺,不好了,冬香那丫頭溜了!」

  「這小狐狸!」鄭柯怒罵一聲。

  事情變得更加複雜,別看是個小丫鬟,但她也是親眼看到鄭家跟突厥人勾結的見證人。

  鄭柯對待一個丫鬟可不會像對待女兒這般客氣,將其關在家中早就動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只是鄭柯不是從小生活在鄭家,在底層社會生活過,倒是沒有鄭家老一輩的狠勁兒。

  殺人滅口只是想想,真要叫他動手,鄭柯還是有些擔心。

  此事他又不敢告知主家的人,怕主家的人知道之後還要牽連到女兒。

  鄭柯一番猶豫,倒是給了冬香可乘之機。

  這丫頭可不是乖巧的人物,極為機敏,被抓之後就知道自己大難將至,一直尋著溜走的時機。

  在今日她終於找到了機會,只是感念小姐,想回來偷偷看看,不料就聽到了自家老爺和小姐的對話。

  冬香溜出鄭宅,已是一身汗透,知道自己若被抓到,鐵定是要別滅口的。

  薊縣是鄭家的天下,即便逃出了宅子,想要逃出薊縣根本不可能,她要活命,得要找個靠山。

  很顯然,找個靠山非白公子莫屬。

  只是這白公子天天神出鬼沒,去哪找人去?

  ……

  翌日,難得一場晴空。

  雨後暖陽由顯珍貴,連日寒意終被驅散,地面積水也漸漸散了。

  鄭家今日盛裝準備,等著那位神秘的白家公子上門。

  鄭家長輩如臨大敵,不論這小子藏著什麼心思,單是這一份膽識就叫人汗顏。

  「難道那小子就不怕被殺?」人群聚集之中,有人小聲問著。

  周圍無人敢答,只求那白家小子真如他所說,娶了鄭家的小姐,早早化解了兩家恩怨,不要再出亂子了。

  長輩們心中不安,卻也充滿好奇,都想看看這攪得天翻地覆的外來人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是不是有個三頭六臂,是不是修了掌握雷電的仙法?

  只是約定時辰已到了,鄭家門口卻不見來人。

  但鄭家內院卻傳來騷亂,說是大小姐鄭涼秋跑了。

  這事兒鬧得!

  鄭家長輩們一個個頭大如斗,心說如今的小輩怎麼如此不聽話?不知道關係家族興衰嗎?哪兒能在這時候使性子?要是那白家小子來了見不到人,非但不能化解恩怨,反倒把人給得罪了。這如何是好?

  於是乎,鄭家眾人又開始派人出去到處尋找小姐,只盼著那個白公子能再晚些來。

  薊縣之中,各人忙著個人事。

  刺史大人一早便匆匆趕到城南,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御史大人。

  巡察御史,官職不高,但職權很大,返京復命,一紙奏摺就能斷人生死。

  身為地方官員,哪有不好好伺候的道理?

  薊縣之內,各方官員齊聚,來得是整整齊齊,無一人敢有懈怠。

  只是這些人從辰時等到了午時,按說早該等到御史抵達,怎麼都快日上三竿了,還不見御史的隊伍來?

  十里之外,自西南來的朝廷隊伍被一幫百姓攔了去路。

  一行二三十人,婦女老少皆有,見了朝廷隊伍,不問緣由,直接磕頭下跪,哀嚎連連。

  這隊伍之中便是今日將至的御史大人陸蕭臣。

  此人履歷清白,年剛過三十,以進士之名入職翰林院,現今被突然委任為巡察御史下巡幽州,這其中透著皇權釋放的訊號。

  只是這時間能讀出皇帝身後之意的人少之又少。

  甚至於此人亦不知自己何來的天降神運。

  出行幽州,隨從不過十餘人,兩輛車,僅此而已。

  這一路風平浪靜,只是在中途接了兩位客人,要同往幽州,有格外的重要任務。

  前方便是薊縣縣城,被薊縣百姓攔路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莫不是薊縣真有什麼大問題?逼得百姓不得已而攔路喊冤?

  前方馬車,陸蕭臣掀開帘子,示意隨從不要動粗,自己下了馬車攙扶起以為老嫗,和善問著:「到底因為何事?且與本官細說,如此大呼小叫地鬧騰,實在於事無補。」

  「您可是來巡查薊縣的青天老爺?」

  陸蕭臣一愣,心說自己行程該當保密的才對,怎麼能被一群百姓所知?

  而且他的身份,到底算不算青天老爺呢?

  陸蕭臣稍作思量,點了點頭:「算是吧,本官下巡幽州,便是要將一路所見所聞,如實回稟皇上。若各位有什麼冤情,儘管與本官細細道來。」

  「青天老爺,薊縣得罪了老天爺,求青天老爺給咱們百姓開壇做法,求上蒼憐憫。」

  一句話,陸蕭臣更愣住了,還以為是什麼冤情大案,怎麼說出這一番話來?

  得罪老天爺?

  開壇作法?

  哪兒跟哪兒啊?

  「怎麼了?」身後車中傳來一個淡淡的女聲。

  陸蕭臣聽了趕緊一轉頭,到了後面馬車外面,躬身低語:「小姐,是百姓攔路,說是薊縣有人觸怒神靈。」

  「神怪之說,豈能相信?你該知我還有要事,不想在此浪費時間。」

  「是是是……小姐之事要緊。」

  陸蕭臣連連點頭,看了看左右,又說。

  「要不這樣吧,我讓兩個隨從送小姐先走。」

  「也好,到了此處我們也不同路了。車夫,轉道去邙縣。」

  一聲交代,車夫叫上兩個隨從,一拽韁繩,拖著馬兒變了方向,朝著西面的邙縣去了。

  陸蕭臣目送馬車離開,眼中多有嚮往敬畏之色,直至看不到車馬了方才迴轉身來,細問老嫗事情。

  百姓語無倫次,也不知想要表達什麼。

  說了一通,浪費不少時間,陸蕭臣卻是雲裡霧裡。

  情急之下,百姓提議請青天老爺往北門入城,到了北門,一切疑惑都將解除。

  這陸蕭臣初次為官,自是以百姓有求必應,此行若能有所建樹,對日後從政大有裨益。

  心念一轉,招呼隊伍轉路往城北去了。

  百姓人多,一路相隨有些眨眼,陸蕭臣就遣散了攔路百姓,只留了兩位青年帶路。

  百姓倒也爽快,離了隊伍,各自散去。

  只是陸蕭臣不知道,這些百姓散了又聚,在不遠處找到了小公子。

  小公子出手爽快,就這般攔路片刻,每人都有五十文錢。

  拿了錢,百姓們千恩萬謝,開心得像個孩子。

  又過了好久,一匹城北的快馬來報:「大人,御史大人從城北已經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