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是福是禍

  第276章 是福是禍

  「如何設局?」李林甫抬頭問道。

  羅希奭道:「看聖人的意思,似乎會讓壽王掌管河隴,進攻吐蕃,到時候右相只需要在後面小小的拖下後腿,讓壽王兵敗,那聖人自然會對壽王轉變態度。」

  李林甫聞言,重新撥弄手中的茶葉,道:「你知道我這右相為何能做到今日嗎?」

  羅希奭道:「自然是因為右相德才出眾,聖人離不開右相。」

  李林甫道:「聖人雄才大略,一心開疆拓土,聖人用我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我支持他的千秋偉業,若是我在這上面動手腳,那結果便是壽王沒被處罰,我這右相先做到頭。」

  羅希奭道:「若是手段隱秘些呢?」

  「怎麼隱秘?」李林甫反問,不待羅希奭回話,自己便接著解釋,「以壽王如今的身份地位,就算被吐蕃打得全軍覆沒,聖人也會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只要壽王開口,我們又能瞞多少事?退一步講,到時候就算我們有合情合理的說法,只要我們拖了壽王后腿,也是展示了我們的無能,無能的人,又怎麼能留在聖人身邊?」

  李林甫對李隆基的心思了如指掌,他心裡十分清楚,他能做右相到今天,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是李隆基思想意志的延伸,他要是做出了違背李隆基思想意志的事,那他的政治生命也就到頭了。

  因此,對外戰爭的事,他怎麼都不能碰。

  羅希奭還沒到李林甫這個層次,只會用自己平常慣用的方法往李琩身上套,見李林甫說不行,他也不明白根本原因是什麼。

  羅希奭想了想,又道:「那要麼從壽王身邊人下手,要麼找到壽王謀反的證據。」

  李林甫道:「壽王身邊的人,要麼在磧西,要麼就是武惠妃和盛王,你是想去磧西調查,還是查武惠妃和盛王?」

  「這……」羅希奭一時語塞,沉思半晌,道:「我們就對他沒有一點辦法了嗎?」

  李林甫搖頭笑笑。

  這幾年,李琩一直和李林甫唱反調,李林甫早就對李琩動了打壓迫害的心思,但是他沒有輕易出手。

  因為他知道,一般的攻擊對李琩基本是無效的,要想真正把李琩斗下去,只能靠李隆基。

  就像他能對付李亨,並不是他多強,李亨多弱,根本原因,是李隆基要防李亨。

  對付李琩也是一樣的。

  李琩接下來要打石堡城,要進攻吐蕃,如果李琩失敗,那不用他出手,李隆基自然就會將李琩罷免,如果李琩成功,那李琩的功勞和權勢將會到達頂峰,到時候李隆基就會著重防範李琩,那時他只要用一點小小的理由,給李隆基一個藉口,李琩就會跌入谷底。

  所以這次和吐蕃之戰,無論李琩是輸是贏,李琩的結果都不會好。

  這一戰,是李琩的大劫,他只要等著就行了。

  羅希奭見李林甫不說話,又道:「右相難道已經有妙計了?」

  李林甫瞪了羅希奭一眼,道:「壽王的事,不是你該操心的,伱還是想想王忠嗣的事如何善後吧。」

  羅希奭道:「聖人已經拿定了主意,下官似乎做不了什麼。」

  李林甫道:「王忠嗣不是招了嗎?既然招了,流程該走的要走,文書該上的要上,殺不了王忠嗣,殺幾個其他的人,進一步削其羽翼,也是可以的。」

  「喏。」羅希奭領命。

  ……

  入夜。

  李隆基難得的沒有尋歡作樂,而是默然在月色下散步,不知不覺,他便走到了武惠妃的殿前。

  殿大門口的宮女見到李隆基,連忙行禮,然後準備回身去叫武惠妃。

  但李隆基叫住了宮女,因為他聽到了武惠妃的琴聲。

  李隆基站在門口,默默的聽武惠妃彈完一曲,才兀自走進大門。

  院裡的武惠妃見到李隆基,有些驚訝,連忙上前,準備給李隆基行禮。

  李隆基不待武惠妃行禮,便道:「朕深夜前來,沒有打擾惠妃的雅興吧?」

  武惠妃語笑嫣然,道:「伯牙琴藝十分精湛,鍾子期對其欣賞有加。後來鍾子期因病亡故,伯牙悲痛萬分,認為世上再無知他琴音者,於是破琴絕弦,終生不再彈琴。臣妾這點琴藝,自然比不上伯牙,不過三郎對臣妾來說,就像鍾子期對伯牙一樣,又何談打擾呢?」

  李隆基聞言會心一笑。

  隨著時間的流逝,武惠妃的容貌大不如前,但是要說聊天的舒適度,武惠妃在他的后妃中,依舊是名列前茅。

  李隆基隨意的坐了下來,道:「朕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這樣先聞琴聲再見真人,這事仿佛就在昨日,不過仔細一算,已經過去了三十五年,十八郎都成了戍衛一方的邊疆節度。」

  武惠妃聽到李隆基提起李琩,瞬間明白了李隆基這話的重點在哪裡,她附和著感嘆道:「歲月不饒人啊,以前臣妾盼著琩兒能建功立業,現在臣妾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李隆基道:「你希望他留京養病嗎?」

  「不是。」武惠妃搖頭,「他能平平安安,在哪裡都好。」

  「他這些年遠在磧西,你想見一面也不容易,朕知道你牽掛他。」李隆基望著武惠妃,「這樣吧,朕把他調到河隴,這樣離長安近一些。」

  上一次,李隆基準備讓李琩接管河隴,也來找過武惠妃。

  不過不同的是,上一次李隆基的話外充滿了試探,這次多了一些柔情。

  但是,武惠妃並沒有因為李隆基多了柔情而感到開心,因為她了解李隆基,她知道李隆基的柔情並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武惠妃想像上次一樣拒絕又怕顯得虛偽,怔了怔,只得道:「三郎恩寵,臣妾感激不盡。」

  李隆基道:「你話雖如此,心裡恐怕會覺得朕只是單純的想讓十八郎進攻吐蕃,並無疼愛的意思。」

  武惠妃沒料到李隆基居然把話雖然得這麼明,大吃一驚,起身道:「臣妾絕無此想,臣妾……」

  「你不必解釋。」李隆基打斷武惠妃,讓武惠妃坐下,才接著道:「十八郎一妻兩妾,都不是關中旺族,你想必會因此覺得朕要將他長久留在邊疆,現在朝中不少人,也是這樣的想法,但你們都誤解了。為了讓大家明白朕的意思,朕決定把韋昭訓的三女兒,納給十八郎為妾。」

  武惠妃聞言,終於明白李隆基為什麼今天多了兩分柔情。

  李隆基這是想完全籠住他們母子的心,然後讓李琩心甘情願的幹活。

  這到底是福是禍呢?

  武惠妃思索著,道:「是否要問一下琩兒的意思?」

  「不必了。」李隆基語氣堅決,「朕一番好意,難道十八郎不能體會?」

  「也是,琩兒最能體會三郎的恩寵。」武惠妃跟著道。

  李隆基微微一笑,道:「許久你不聽你彈琴,今日你再彈一曲吧,彈《將軍令》如何?」

  「喏。」武惠妃領命,重新拿起琴,撥弄起來。

  ……

  次日朝會。

  李林甫將王忠嗣認罪悔改的文書呈給李隆基,李隆基看了一眼,十分滿意。

  這次無論王忠嗣認不認罪,他都會處罰王忠嗣,如今他有了「完美」的理由,還會博得一個好名聲。

  這只是其中一點。

  更關鍵的是,這次行動表明了,無論是誰,掌管多少兵馬,他想要別人活,別人才能活。

  大唐所有人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給的。

  不過他並沒有著急給出判決,而是感嘆道:「王忠嗣之事,讓朕痛心。」

  左相陳希烈道:「此事皆是王忠嗣忘恩負義,狼子野心,辜負了聖人,請聖人不要為這樣的人傷心耗神。」

  李隆基嘆了口氣,道:「左相言之有理,如今的當務之急,是河西、隴右由誰節制,這兩鎮事關大唐安危,務必要慎重。」

  站後面的韋昭訓出列道:「稟聖人,壽王殿下德才兼備,對陣吐蕃節節勝利,之前也統領過河隴兩鎮,更是一度奪回了石堡城,臣舉薦壽王節制河隴。」

  聽到韋昭訓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了過去。

  特別是李林甫和李琩。

  李林甫知道李隆基心裡內定的人是李琩,但是他沒想到,韋昭訓居然敢不等他說話直接舉薦,這明顯是事先收到了什麼訊號。

  李琩則是預感到了什麼。

  歷史上,李隆基搶走楊玉環後,便是將韋昭訓女兒嫁給他,算起來,時間也相差不大。

  龍椅上的李隆基點點頭,問李林甫道:「右相以為呢?」

  李林甫假意思索片刻,回道:「榮王這次在劍南奪回了松州,與南詔和談成功,可見其才能,臣舉薦榮王節制河隴。」

  李隆基看向陳希烈。

  陳希烈猶豫了一下,道:「臣附議右相之言,舉薦榮王。」

  李隆基眼神微變,不過轉瞬恢復正常,轉問李亨,道:「太子覺得呢?」

  李亨道:「現任隴右副節度使哥舒翰屢立戰功,對隴右十分熟悉,兒舉薦哥舒翰為隴右節度使,河西兒舉薦十八弟。」

  有這三人領頭,其餘人便紛紛跟著站隊。

  李隆基聽完,道:「諸位各有所薦,都是為了大局著想,但誠如王卿所言,十八郎先前就領過河隴,打得吐蕃節節敗退,如今河隴形勢危急,急需勝利,因此朕諫納王卿之言,讓十八郎節制河隴,出任河西、隴右節度使。」

  李琩聞言,上前道:「兒謝父皇天恩,只是兒身體欠安,恐怕辜負父皇信任。」

  李隆基道:「你不必推辭,只需用心應付吐蕃戰事即可。」

  「父皇有命,兒不敢推辭。」李琩行禮領命,接道:「兒必定竭盡全力,只是兒擔心節制三鎮,力不從心,先請辭去磧西節度使之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