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太守孟昭乾,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
剛剛風停雨住,讓他好不容易喘息了幾天時間。
可是,突然間又是風雲大作,暴雨傾盆。
看這情況,這暴雨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呢!
不過他依然按照陛下的旨意,帶領官兵和百姓,全力儲備沙子和碎石。
陛下既然下旨讓各地儲備這些東西,而且聖旨里清清楚楚的寫著。
這些東西都是天下王交代下來,務必要各地準備充足的。
天下王是誰,那可是孟昭乾的老師啊!
是一位改變了孟昭乾一生命運的人。
若是說起這一生,誰對孟昭乾的影響最大。
毫無疑問,老師是高居首位的。
林然和將軍們開著汽車,在半米水深的道路上摸索前進。
這樣的前進即危險還緩慢。
而且天空還下著瓢潑大雨。
林然堅持要在前面帶路。
若是一個不慎,便有車翻人毀的危險。
「平健,告訴父親,這樣的情景,你到底害不害怕?」
聽到父親的話,平健坐直了身體,開口回答道。
「父親,有父親陪在身邊,孩兒有什麼好害怕的。」
「好孩子,這次回去以後,父親有個打算,不妨現在就告訴你。」
「父親打算啟奏陛下重新為大唐的各個城市,進行修蓋重建。」
「最重要的就是提高防洪防汛等自然災害的能力。」
「前有海島地區的風暴災害,如今又有江南的特大水患。」
「我們如果再不在基礎設施上做出改變,以後子孫們還會承受這樣的苦難。」
「孩子,父親準備將這個任務交給你去做。」
「這是一件漫長而又複雜的工作,可是意義卻非常重大。」
「具體需要怎麼做,父親會仔細的教導你的。」
「告訴父親,有沒有信心去做好這一件事情?」
林然鄭重的開口詢問道。
聽到父親的話,平健差點從車座上跳起來。
多少年了,他等待著父親為自己分配任務,等待的太久了。
在父親的眼裡,自己還只是個小屁孩。
今天父親終於開始為自己分配任務了,這怎麼能不讓平健高興。
「父親,孩兒願意。」
「孩兒不怕時間漫長,不怕事情複雜,只要是對大唐的百姓有利,孩兒就願意去做。」
「孩兒已經長大了,孩兒要像自己的父親一樣,為大唐的發展和強盛,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聽到平健的話,林然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
「好孩子,好孩子,平健也長大了,父親真是高興啊。」
「這次帶你前來,最心疼的就是你母親了。」
「你是母親最小的兒子,打小你受到的寵愛和呵護,就比你那三個哥哥要多些。」
「昨晚說起你你母親她····」
林然本想如實告知,昨晚上長樂為了平健,哭紅了眼睛。
可是轉念一想,如今這抗災和抗戰沒什麼區別。
自己怎麼能動搖兒子的決心呢。
於是便轉了口。
「你母親她昨晚上很是高興呢,她說平健這孩子終於長大了,知道為百姓們著想了。」
平健聞言,伸手撫摸自己胸前的玉佩。
在自己的玉佩上有一個大大的鍵字。
大哥是一個安字,二哥順字,三哥則是康子。
安順康健這四塊玉佩,是自己周歲的時候。
母親讓宮裡最好的玉器工匠仔細打磨雕琢的。
從此以後,這四塊玉佩便戴在了他們四個人的身上。
再也沒有摘下來過。
冒著傾盆大雨,江陵太守孟昭乾指揮士兵和百姓們,嚴密的監視著江陵河堤的一舉一動。
江陵所處長江中游。
而這一段和荊州一起被稱為天險。
之所以後世這樣稱謂,自然是因為這裡是洪水容易泛濫之地。
「太守,大事不好了,江面的水位在急劇上升。」
「看來上游也是降水頗多,按照這個勢頭下去。」
「不出一日時間,江陵大堤將會不保啊···」
聽到屬下的匯報。
孟昭乾立即往河面仔細看去。
果然,剛剛標註的位置,已經被水位給淹沒了。
「太守,前方發現大堤滲水,而且越來越嚴重了。」
「什麼,所有人立即隨本官前往。」
孟昭乾聞言,立即往潰堤的地方而去。
千萬不要小看了潰堤,哪怕是一個小小的蟻穴,都可以讓所有的鮮血和汗水化為烏有。
不然怎麼會有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的這句話呢。
其實這處潰堤巡防的士兵早就發現了。
不過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是拳頭大的一個眼而已。
還不是隨隨便便,便能堵死。
結果沒想到,越堵窟窿越大。
如今已經是水流如注了。
「快,快去推沙子和石塊。這泥巴根本就堵不住潰堤之處。」
孟昭乾一眼就看到了極大的危險。
因為潰堤之處,明顯已經有水桶般大了。
就連江里的洪水,也打著漩渦往這潰堤之處而來。
「將士們,百姓們,無論如何也要守住大堤,一旦決堤我江陵六十五萬百姓,將會瞬間陷入苦難之中啊。」
士兵和百姓們聞言,自然不敢怠慢,幾十人一起往河堤下方跑去。
因為在哪裡有儲存的沙子和碎石。
林然的汽車終於達到了江陵的河堤。
十幾輛汽車一起在沙堆前停了下來。
「老鄉們,河堤現在是否安全。」
林然跳下汽車大聲的開口詢問道。
士兵和百姓們自然不認識林然。
可是看到十幾輛汽車一起前來,也知道此人絕非凡人。
再看林然一身將軍的服飾。
一位機靈的士兵,立即大聲回答道。
「回將軍的話,河堤潰堤了,現在根本就堵不住,原本只有拳頭大小,不過一刻鐘時間便如水桶一般了······」
林然聞言瞬間汗毛都豎立起來。
「平健快點將編織袋丟下來,和士兵百姓們一起裝沙子和碎石。」
平健迅速的下車,後面十幾位將軍也一起過來裝沙子和碎石。
林然第一個扛起來沙袋往河堤上跑去。
瓢潑的大雨里,孟昭乾並沒有認出老師的模樣。
他根本就沒有回頭看林然。
而是一直在指揮士兵和百姓們,守住河堤。
平健也扛起來沙袋緊隨父親身後。
潰堤越來越大了,林然和平健的沙袋根本就起不到多少作用。
剛剛把潰堤之處堵住,瞬間便被急流給沖開了。
林然一看情況非常緊急。
一旦大堤決口,身後就是數十萬的江陵百姓的安危。
「這裡誰是主政官員?」
林然近乎咆哮著喊道。
孟昭乾聞言猛地轉身,看到了一張自己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臉。
「老師,是學生昭乾······」
一行熱淚從孟昭乾的眼角滑落。
在江陵最危險的時候,老師來了。
這一刻,他仿佛感覺,江陵幾十萬百姓有救了。
「昭乾,你帶領士兵和百姓們在這裡開始堆積大堤。」
「袋子裡全部裝滿沙子和碎石,動作務必要快。」
林然在潰堤的周圍,給孟昭乾畫出一片可控的範圍。
「各位將軍,所有人跟本帥一起來堵住這潰堤之處。」
「用我們的身軀來給士兵和百姓們,爭取時間。」
說完之後,林然第一個向著潰堤之處一躍而下。
那一躍的風情,讓在場眾人無不熱血沸騰,甚是感動。
不過林然終究是一個人,瞬間便被沖了出來。
「平健,去車裡將韁繩拿來,快去···」
平健聞言轉身就往堤下跑去。
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拿到韁繩以後,一口氣跑到了河堤上。
期間濕滑的堤面,將平健摔倒幾次,儘管渾身上下都是泥巴。
可是平健依然是渾然不顧。
「來,將軍們,到了我們為國出力的時候了。」
林然將韁繩逐一纏繞在各位將軍的腰際。
兩端則交給了當地的士兵和百姓們。
「後面的河堤沒有完全築起,千萬不要鬆開韁繩。」
林然鄭重的交代孟昭乾一句,和眾位將軍一起用身體堵住了潰堤之處。
「父親,平健來了······」
平健大喝一聲,一下子跳到了父親的身邊。
「傻孩子,誰讓你下來的,快點抓緊韁繩。」
林然大聲的呵斥道。
「父親,孩兒能和父親在一起,為大唐的百姓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
「孩兒感到非常高興······」
林然父子和將軍們的身體,阻止了洪水的繼續泛濫。
潰堤之處,幾乎被他們給完全堵死了。
孟昭乾則趁此機會,立即按照老師的叮囑行動起來。
在林然他們身後,一個堅實的河堤正在飛速的堆積著。
「老師,您看這樣可以了嗎?」
一個多時辰以後,孟昭乾大聲的呼喚著。
林然聞言瞬間轉身往身後看去,就是這一轉身,將平健的位置移到了潰堤中心的位置。
這一次瞬移,成了林然心中永遠的疼。
「不行,繼續加厚,繼續加高。孟昭乾,讓士兵和百姓們繼續加厚和加高。」
林然交代完畢轉過身來。
「平健,要不要上去,休息一會。」
林然頗為心疼的對身邊的兒子開口說道。
「父親,孩兒沒事,孩兒沒事······」
平健緊緊的咬住牙關開口說道。
剛剛他明顯感覺到有一種堅硬的物件,刺穿了自己的肚皮。
如今他全身都有一種身不由己的感覺。
可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相比與江陵幾十萬的百姓來說,自己這點傷痛算的了什麼。
這個十六歲的孩子,第一次隨父出征,他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勇敢。
因為他的父親,是一位天下人敬仰的最堅強,最勇敢的兵馬大元帥。
平健雖然內心堅強,可是身體卻再也不停使喚了。
他想要努力的睜開眼睛,可是被雨點扑打的眼睛,卻再也無力睜開。
他想要喊一句父親,可是幾番努力他卻張不開嘴。
「老師,現在是否可以了。」
孟昭乾,再次大聲匯報導。
他知道老師和將軍們在水裡浸泡著,肯定不好受,所以一直督促士兵和百姓們加快速度。
林然再次回頭一看。
「好,這樣就差不多了。」
「讓士兵和百姓們將我們拉上去吧。」
孟昭乾聞言,立即下令。
「快將天下王和眾位將軍拉上來。」
岸邊的士兵和百姓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捨身堵潰堤的竟然是天下人愛戴的天下王。
岸邊的士兵和百姓們,激動的拉起韁繩。
「平健,是不是感覺累了,怎麼父親好久沒有聽到你說一句話了···」
林然頗為心疼的開口說道。
不見平健有回話,林然不由的轉頭看向了平健。
「大帥,小公子身上有血······」
平健身後的一位將軍,大聲的開口說道。
林然聞言往平健的胸口看去。
瞬間林然便差點昏厥過去。
一根一尺多長的尖尖的樹枝,直接傳透了平健後背。
「平健······」
林然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和不安。
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以後。
這麼痛苦和不安的感覺,還是第一次如此的讓林然的整個心都碎了······
被士兵和百姓們拉到岸上以後。
林然將平健緊緊的抱住。
「孩子,不怕···父親在這裡呢,父親一定會將你救過來的···」
「平健,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啊······」
在場的眾人都落淚了。
孟昭乾更是泣不成聲。
老師的幼子若是犧牲在江陵的大堤上。
這一輩子自己恐怕都會生活中自責之中。
「大帥,如今雨勢太大,還是把小公子抱進車裡再醫治吧。」
兩位將軍紅著眼睛,從林然手裡接過平健。
仔細的將平健抬進了汽車裡。
已經無法挽回了。
平健已經沒有了哪怕是一點點的生命氣息。
「啊······」
痛失愛子的悲痛,讓林然在車內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戚吶喊。
江陵守住了。
可是平健卻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就在昨天,林然還答應他,此次過後,教導平健城市基礎建設。
而且平健也非常開心的答應了下來。
可是洪水終究是無情的,奪去了平健年僅十六的生命。
消息傳到金陵百姓的耳中。
百姓們自發的前來弔唁。
金陵太守孟昭乾連夜將此事奏報給了陛下。
等到林然想要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十萬大軍趕到了金陵。
在金陵這裡重新修建了江堤。
百姓們紛紛請願,將此堤命名為平健大堤。
信鴿帶著金陵無恙,平健身亡的消息,落在了太極宮裡。
李治打開奏摺,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
太極宮的文武百官們,惶惶不知所措。
「陛下,莫非是金陵失守了···」
宰相房玄齡非常不安的開口說道。
「眾位愛卿,江陵守住了,可是朕的小外甥,天下王的幼子,平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