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鈺目光逐漸在她臉上聚焦:「你,你是,你是那天……」
「沒錯,」傅真點頭,「我就是在你受傷之後,來到你身邊取走你傷口內暗器的那個人。」
「是你。」
禇鈺低聲地回應,氣息微弱到仿佛是在嘆息。
他腦子如此清晰,竟然在這個時候能夠立刻想起來傅真是誰,這令她提起的心也安下了三分。
傅真道:「你現在感覺如何?」
禇鈺重新把目光對到她臉上,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幾個人,說道:「比原先那幾天好多了。該不會是你們救了我吧?」
「原來那幾天的事你也清楚?」
「不清楚。」禇鈺搖了搖頭,「但是身上痛苦的感覺卻是抹不去的。」
傅真點點頭。
禇鈺又問:「你為什麼會在這兒?真的是你救了我?」
傅真如實道來:「我一直在打聽將軍的消息。前些日子將軍的確受了一些苦,你家中幾個丫鬟並不盡心。我發現之後,替將軍教訓了一下她們,然後每天差人來給將軍換藥,怕別人不牢靠,又親自熬藥送過來餵將軍,終於等到將軍醒來,真是可喜可賀。」
禇鈺望著她:「你對我這般又是為何?」
「你還記得那是我從你傷口裡取走的東西嗎?」
「記得。如何?」
「你不好奇那場事故嗎?」
禇鈺望著帳頂,緩緩吸氣:「我只知道,是有人想殺死我。」
「那你能猜到是誰嗎?」
他搖搖頭:「我禇鈺未曾得罪過任何人,也未曾傷害過任何人,我也不知為何會引來這等殺身之禍。一定要說的話,只能是我擋住了誰的道。」
「可是禇將軍向來不爭不搶,又會擋住誰的道呢?」
禇鈺聽到這裡,又把幽深的目光轉向她:「你到底是什麼人?此事與你何干?你打聽這麼多,有什麼目的?」
傅真道:「因為我想告訴你是誰下的手。哪怕所有的人都猜不到兇手,我也不願禇將軍蒙在鼓裡。這也是我極力想把你救醒的原因。」
「……是誰?」
傅真將那把小刀拿出來:「你以前見過這個嗎?」
禇鈺眼神迷離:「沒見過。」
「那這個呢?」傅真掏出來一把和徐胤那些護衛所持一模一樣的武器。
「這是袖弩。」禇鈺皺眉,「我在兵器譜上見過。但這種不適合大規模對敵,所以沒有多少人使用。」
說到這裡他雙目灼亮:「傷我的是它?」
「對。」傅真從袖弩里取出一把小刀,和自己帶來的那把放在一起,兩把只有些許不同的小刀在燈光之下同時泛出了寒光。
禇鈺面肌顫抖:「如此尖細的刀子,經袖弩彈射出去,可以穿透人身,兇手果然是想取我的命!——他是誰?!」
傅真收了刀子,眼神玩味:「你跟徐胤關係如何?」
禇鈺皺眉不語。
「你是榮王妃的侄兒,他是榮王妃的女婿,你們倆可算是一家人,關係按說不錯。但是據我所知,永平郡主嫁給他五年,你與他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每一次還都是在不得不出現的場合。」
禇鈺氣息有些浮動:「那又如何?他是高潔如松的謙謙君子,我只是個粗人,我自然不配與他同在一處。」
「將軍也太小看自己了。」傅真漫聲道,「若當真如此,你又怎麼值得他如此處心積慮的下殺手?」
「……」
禇鈺定定地望著她:「你說什麼?」
傅真再度把那把小刀夾在指間:「下手殺你的人就是徐胤。」
「不可能!」
「那日我在去見你之前,親眼看到徐胤的護衛腰上都綁著袖弩。」
「他一個文官,怎麼可能會有使袖弩的護衛?而且他是郡主的夫君,他怎麼會殺我?!」
禇鈺臉上浮起了一層不正常的紅色,他的呼吸急促起來,「你是在誣陷他!你在挑撥我和他的關係!」
傅真放緩聲音:「你為什麼這麼相信他?」
「因為他的人品有目共睹!他對梁家那位姑小姐都有情有義,怎麼可能做出來這種惡毒之事?他是郡主親自挑中的人,怎麼可能是個壞人?!」
傅真被他氣笑了:「永平挑中的人就不會是壞人?」
「當然!……」禇鈺深吸氣,氣躥的太厲害,他又咳嗽起來。
陳順上前替他撫胸順氣。
還沒等氣息徹底平下,禇鈺就急不可耐地接著道說:「她是很挑剔的,從來就不願意將就,她認可的人,當然一定是無可挑剔的。」
傅真眼一橫:「那你就沒想過萬一永平也眼瞎?」
「你閉嘴!」禇鈺瞪向她,「不許你褻瀆她!她那麼高貴純潔,聰敏優雅,她做的事情從來都是對的,怎麼可能會認錯人?!
「你是哪裡來的,竟跑來我這裡胡說八道,詆毀她的名聲?我此刻若非傷重,定饒不了你!」
「你不覺得你很盲目嗎?」傅真沉下聲音,「就算永平值得你相信,徐胤又憑什麼讓你堅信無疑?就因為她是永平看中的,哪怕他是從垃圾堆里出來的也是香的?」
「就算是垃圾堆里出來的,那也比我強!」
禇鈺脫口而出。
說完之後他自己也愣了,臉上的激動逐漸轉為灰敗。
他把臉轉向了裡邊,恨聲道:「你走吧。不管你是什麼目的,都不要來了。他沒有任何理由殺我。就算他想殺,郡主又怎會允許?我絕對不會相信你的話!」
傅真盯著他看了半日,一言未發地走出了門。
夜色濃重,像厚重的鍋蓋一樣壓在頭頂。
知道禇鈺打小就對永平死心塌地,卻萬萬沒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還這樣死心眼兒!
永平成親五六年,禇鈺還在為她守身就已經很離譜了,而他竟然對徐胤也跟著仰望起來了!
如果說永平眼瞎,那這個姓褚的眼瞎程度豈非有過之而無不及?
「少夫人,禇鈺這邊怎麼安排?」
陳順他們一路跟著到了禇鈺家門外。
傅真進了馬車,把面巾扯下摔在車上:「照樣看著!」
說完之後她又問道:「他醒過來的消息,已經傳到榮王府了嗎?」
「遲早會傳過去的。按例,明日一早榮王府那邊就會有人前來過問了。」
傅真深吸氣,擺手道:「接下來怕是會有更多人造訪。再多派兩個人進來埋伏著,不要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