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湖,百蓮齋。
秦憐全力維持著自己的意識,血色瀰漫了她的視線,鮮血不斷從她口中湧出,如同千萬激流衝擊著她的五臟六腑。
強行接下紫藤一掌,將魔氣以反噬的方式注入紫藤體內,雖說一境之差天壤地別,但此法實在兇險,難免損傷。
痛意褪去,秦憐取出秦雲瀟的牌位,指尖輕輕摩挲著。
九嬰感受到秦憐的想法,被震驚的說不出話。
秦憐是要紫藤…永世不得超生。
和熙大能均有轉世魂燈,這種魂燈不僅能助他們的靈魂在來世投個好胎,也能用作極其殘酷的懲罰手段。
針對十惡不赦之人,使其靈魂墮入地獄千萬年,不得超生。
九嬰忍不住開口:「你確定要那麼做?」
秦憐將牌位放置於桌上,扣下三個響頭,淡然道:「紫藤不得安寧,千蠱噬魂之痛,又有何懼。」
九嬰無言,它從未想過,秦憐竟然對紫藤恨到了這種地步。
「是不是冥子欽死了,你也會這樣做?」
秦憐眸光微閃,輕笑了聲,答案不言而喻。
那笑容讓九嬰明白,秦憐已然深陷一種極端的情感深淵。
屆時,秦憐將要承受的,是兩千噬魂蠱。
每隻蠱蟲都帶著無盡惡意,撕咬著修行者的靈魂與心智。修煉之途倘若一步踏錯,便會灰飛煙滅,再無機會重來。
魂飛魄散尚有可能逆天找回,但灰飛煙滅,便是在天地間徹底消失,沒有一絲一毫的存留,一切痕跡都將被抹去。
是夜,一輪明月掛在天幕中央,灑下銀白色的月光,將君子湖籠罩在一片靜謐與幽遠的光輝之中。
秦憐佇立在百蓮齋頂,衣袂飄飄,她凝望著腳下的君子湖,湖水在月光的輕撫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恰似一面碩大的鏡子映照著天上的點點繁星。
「九兒,同我講講琳琅前世的故事吧。」
九嬰沉默了許久才準備好措辭,緩緩開口道:「琳琅的前世,乃是一個窮凶極惡之人,幾乎將所有罪惡都經歷了一番。」
「她殺人無數,販.毒成性,不擇手段的販賣人.體器官。可以說,在二十五世紀的好幾個國家中,提到她的名字,人們都面露恐懼。」
九嬰停頓了一下,想起琳琅心理之變態,重新組織了下自己的語言:「她的惡行使得無數家庭支離破碎,帶來了數不盡的痛苦與絕望。」
「她的狡猾與殘忍,以至於哪怕是世界頂尖的司法系統也拿她毫無辦法。」
「那時,幾乎所有國家都對她束手無策,無論如何追捕,都無法將她繩之以法。」
秦憐的眉頭皺起,目光卻始終沒有從湖面上移開。
九嬰繼續說道:「為了將她歸案,A國推出一名精英特工,這位特工心智堅定,毅力非凡。」
「他潛伏在琳琅身邊整整十年,捨棄了自己的人生、尊嚴,甚至良知。他跟著琳琅一同殺人、行惡,只為獲得她的信任,尋覓將她繩之以法的機會。」
「這樣長時間的潛伏與偽裝,徹底改變了這位特工的生活,最終,他成功了。」
「他在獲取一次決戰勝利後,親手將琳琅槍斃。為了確保她不再危害人間,他甚至將她的骨灰拌入混凝土中,還請來了佛像鎮壓。」
「然而,光明的代價是慘重的。」九嬰感嘆道,「那名特工因為犯下滔天罪行,被判了死緩。」
秦憐移開目光,望向遠方的天際,眼底意味不明,「如此說來,琳琅還真是罪該萬死呢。」
.
翌日,瓔珞帶著紫藤的屍體和轉世魂燈步入秦憐的書房。
「爺,紫金殿餘孽,您真打算交給極北堂處置嗎?」
秦憐停下筆,抬頭看向瓔珞,「若我插手,便是擾亂極北堂政務。」
瓔珞的面色愈發凝重,語氣不覺提高了一些:「自打今年冬雪後,您便變得心慈手軟,無數次留下後患。」
「插手極北堂政務,是您不願承認自己有所改變找的託詞。」
秦憐的心思如同被掀起的波濤,不禁陷入沉思。
「您變得不像您了,若是之前,那群人不會活著離開紫金殿。」瓔珞盯著秦憐,仿佛要通過眼神,喚醒往日那個毫無顧忌的她。
秦憐在思考,思考自己是否真如瓔珞所言,變得婦人之仁。
書房一時寂靜無聲,只餘二人沉重的呼吸聲。
瓔珞深知多言無益,默然退了出去,將決策的重擔再次交還給秦憐。
秦憐想了許久也沒想明白,問九嬰:「我的改變是好是壞?」
九嬰沉思片刻,實話實說道:「你該問你自己。」
「我是上古凶獸,本質傾向於毀滅,自然覺得這改變不好。」
秦憐聽罷,微微蹙眉,她不能全然接受這個回答。
九嬰見她這副糾結模樣,繼續說道:「不同生命有不同的看法,比如斬冥。它是上古名劍,它自現世以來,便追隨主人屠殺大奸大惡之人。」
「在它的眼裡,你的改變是好的。」
秦憐默然,說來說去,還是繞回問題起源。
秦憐喚瓔珞進來,吩咐道:「你和璇璣去極北堂走一趟,給那群人服下命藥,丟入惡鬼之森服役。」
瓔珞聽命,欲言又止,話鋒一轉:「長軒的來歷,查到了。」
秦憐「嗯」了聲,沒有再問。
她和瓔珞此刻都需要冷靜,多說下去,總會有爭吵。
瓔珞走後,九嬰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開口問道:「命藥是什麼,瓔珞那般固執的人,只用命藥就能讓她妥協?」
「蓮台老祖親手調配的毒藥,服下後每月必須定時服用解藥才能續命。」秦憐回道。
九嬰顯然不太相信事情如此簡單,緊接著問道:「不止吧?」
秦憐輕笑出聲,搖頭嘆道:「你倒是聰明。」
「服下命藥,每日丑時便會歷經碎屍萬段之苦,翌日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完好如初。」
「這是老祖為控制手下特製的毒藥,只有緩解痛苦的藥物,沒有解藥。延緩藥丸若晚服一炷香的時間,便會暴斃。」
九嬰聽後,內心泛起一陣寒意,不禁吞了口口水,感慨道:「還是魔蓮那丫頭會折騰,想當年我初見她時,怎麼沒發現她是個心黑的?」
秦憐思緒回到挖開魔蓮墳墓的畫面,「嘖」了聲,「算計我姑侄至此地步,她的骨頭怎麼還是白的?」
九嬰打了個寒顫,訕笑兩聲,轉而問道:「話說回來,紫金殿已覆,極北之地定會動盪,接下來你要怎麼做?」
花玉的容顏在秦憐眼前浮現,秦憐遙望花僑城的方向,吐出三個字:「閉死關。」
不足一個月花玉便要大婚了,待她出關,花玉若是在大婚之日反悔,她便能帶花玉全身而退。
就這樣,秦憐帶著紫藤的轉世魂燈,閉了死關。
蓮台的一切井然有序,而極北之地的風雲變幻下,紫金殿覆滅後留下的權力真空,吸引了無數勢力的逐鹿鬥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