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因明日就要動身離開,在國公府用晚膳時秦憐縱容了些,因貪杯故而回到相府有些微醺。

  回到相府夜色已深,鬼使神差來了梓蘭苑。

  屋中燈火柔和,映照著母親畫像上的微笑,秦憐靜靜站在畫像前,久久凝視,

  玲瓏推門走進,「爺,江氏在院子裡候著。」

  .

  秦憐緩步走來,江氏起來福了福身子,「問姑娘安。」

  秦憐頷首,在旁側落座,「姨娘昨日受了涼,不必虛禮。」

  江氏俯身為秦憐捧起茶盞,秦憐接過茶盞,纖纖玉指輕撫盞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後悔嗎?」

  「不悔,各般皆是命。」

  秦憐將茶盞放回几上,目光投向遠處,「急功近利,不是好事。」

  江氏心中一驚,垂下頭避開秦憐的目光,「姑娘說的是。」

  秦憐再次看向江氏,「眼下最麻煩的張氏已被驅趕出府,你和小六炙手可熱,相府虎視眈眈的不少,往後可要謹慎些。」

  「姨娘可千萬保護好自己,日後用到姨娘的地方還多著呢。」

  江氏低聲說道:「是,妾身記住了。杜氏機靈,明哲保身;方氏還是老樣子;黃氏心思不正,比張氏要聰明,有些棘手;劉氏收斂了許多,不過老爺耳根子軟,被她磨了一段時日,似想把秦水仙接回來。」

  秦憐輕抿一口杯中的茶,嘆了口氣,「接回來便接回來吧,新進府的那幾個不用太過上心,翻不起什麼浪。」

  「劉氏那邊不時讓她吃些皮肉苦,不能讓她日子好過了。」

  「若是有什麼觸及我兄長的,來風月閣在石桌劃三道,有人會跟你聯絡。」

  江氏點頭應下,「姑娘,張氏那邊怎麼和老爺解釋?」

  秦憐輕笑出聲,想了想,道:「先不說那個孩子是不是父親的,那蠢的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便可勁胡吃海塞珍貴補品,生不生得出來還是一回事。」

  「你不必插手,我跟他說就是了。」

  .

  秦憐坐在院子裡賞月,皎潔的月光灑在她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幽長。

  剛回府的秦哲走近,見秦憐一襲單衣坐在院中,心中不由得一緊。

  「馬上入冬了,你的傷剛好,穿的如此單薄坐在院子裡怎麼行。」他解下披風,輕柔的披在秦憐的肩上,「玲瓏也是,怎就不知給你添件衣物。」

  秦憐感受到披風帶來的溫暖,笑意盈盈的起身,「哥哥不必數落玲瓏,她說了我又不聽,若換你來說,我豈敢不從。」

  「哥哥怎麼這時來找我,剛從外面回來嗎?」

  秦哲敲了下秦憐的額頭,調侃道:「本來今日想回府用膳的,臨時被周知府叫了過去,事情一拖就晚了許多。」

  「這不是路過風月閣,見有個文靜的小姑娘獨自坐著,還以為是哪家千金小姐。走過來一看,才發現是你這皮猴。」

  秦憐掩唇輕笑,話語間透出撒嬌的意味,「大哥慣會取笑我。」

  秦哲揉了揉秦憐的腦袋,「小憐這次出去,何時回來啊?」

  秦憐詫異抬頭看他,「哥哥不攔我?」

  「外祖都攔不住你,我用什麼攔你。」秦哲嘆了口氣,「幾位哥哥弟弟要隨你一齊動身,哥哥可是羨慕極了。」

  秦憐的面色冷了一下,但很快恢復如常,「哥哥不難猜出程謹是我的人,小妹想求哥哥助他一臂之力,扳倒太子,打壓護國將軍一脈,扶持程謹坐上儲君之位。」

  秦哲心中有千言萬語難以訴說,但見秦憐已然安排妥當,只道了句:「好,哥哥知道了。」

  .

  半月後,楚熙幾個早早的來了相府,礙於男女有別,幾人坐在風桐院等候。

  待秦憐起身後一起出府,四人再加親信,一人一馬出城。

  今日的秦憐不同往日走進國公府那般淡雅嫻靜的模樣,而是一身黑色華服,三千白髮高高束起,未配玉簪,以男子玉冠束髮。

  九五至尊之氣十足,令人不敢直視。

  秦憐高坐在至尊者的位置,台下各個主事宛如北夏王朝上朝時那般整齊排列,等待蓮主的發話。

  秦憐面不改色,介紹三人,「站在你們面前的分別是排兵主領、謀計司君和新學官。」

  楚家三兄弟走上前,對眾人作揖行禮,「初來乍到,日後還望諸位同寅多加指教。」

  等他們說完話,秦憐不再有耐心,「清一,姓孫的在哪?」

  楚家兄弟互相對視一眼,察覺到秦憐今日與平日有所不同。

  清一上前,拱手一禮,「回爺的話,目前人在刑閣受鷹刑。」

  「玲瓏,帶他們三人到各自職位熟悉,完事後到刑閣來找我。」

  玲瓏躬身,做出請的手勢,楚家三兄弟相繼邁步跨出大殿。

  玲瓏眉眼含笑,「公子莫怪,若不能一視同仁,恐難以服眾。公子們也要藏好身份才是。」

  楚佑接話道:「那是自然。」

  .

  刑閣,秦憐打量著被綁在柱子上血肉模糊之人,伸出手臂輕喚「叼叼,過來。」

  正在撕咬孫門主血肉的鷹聞聲停止進食,乖巧的飛落在她手臂上,秦憐安慰似的撫摸鷹的頭。

  孫門主費力抬頭,看清來人仿佛見了鬼,他彷徨的盯著秦憐,「你…你不是快死了嗎?怎麼可能…我明明親眼看到……」

  良久之後,孫門主拼湊起所有線索,他瞳孔驟縮,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仰天狂笑,「墨玄玉昭兩個賤人好算計,倒真有一刻讓本門主覺得你快死了。」

  秦憐拍拍鷹的翅膀,鷹懂事的飛走,秦憐薄唇輕啟,「門主可曾後悔?」

  「後悔聯合紫藤差點讓你下地獄嗎?嘖嘖,尊貴的紅蓮冕下臉上怎麼有道疤啊……」

  「哦,我知道了,是紫藤手下乾的。紫藤為一個男人糊塗了一輩子,可算幹了一件明白事。」

  「這道疤將會是你一輩子的恥辱,只要有這道疤在,你便會永遠銘記那一天。你被紫藤四個走狗打得抬不起頭那一天!哈哈哈哈哈……」

  孫門主的笑聲迴蕩著,帶著刺耳的嘲諷與狂妄。

  門口守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隨時準備上前教訓這個狂妄自大的門主。

  秦憐一言不發,靜靜注視著孫門主發瘋。

  疤痕不是祛不掉,但她不想。

  正如孫門主所言,只要疤痕存在一天,她便不會忘記那些血淋淋的傷痛。

  孫門主筋疲力盡,謾罵聲漸漸消失,牢房陷入一片寂靜。

  秦憐平靜的抬起頭,看向狼狽不堪的孫門主,「你若渴了本尊賞你杯水繼續罵,希望本尊等下從你身上討要利息之時,你還能如方才那樣生龍活虎。」

  .

  明明是天氣晴朗的下午,曲懷笙所處之地卻不見天日。

  這是一間隱秘的地下室,牆壁上爬滿了青苔,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潮濕與腐敗的氣息。

  曲懷笙在這待了整整三日,為的就是讓面前之人鬆口。

  看著眼前寧死不屈的男人,曲懷笙面容淡然,像是一尊毫無感情的雕像。

  「蘇家主的嘴夠硬,還是不肯站到本座身後來,只是不知你那十惡不赦只知嫖賭的兒子,是否也如你一般,是個硬骨頭。」

  男人被鎖在一張鐵椅上,身上沒什麼明顯的傷痕,但長期飢餓使他皮包骨頭。

  「世人皆道殺人不眨眼的是公子蓮和千珏公子,可無人知曉那被人視若菩薩轉世的清衍公子手段也很高明。」

  「公子就不怕老夫出去後,把你的真實面目公之於眾嗎?」

  曲懷笙還是無所動容,開口道:「本座看中的是你蘇氏在沉凌煉獄島打下的基業,蘇家主可要想清楚,沉凌煉獄島可不止你蘇氏一族。」

  「蘇家主該慶幸是落在我手裡,換作你口中之人,你這會便是一具白骨了。」

  曲懷笙沉默片刻,繼續開口:「我勸蘇家主還是好好考慮,畢竟,我也不願眼睜睜看你蘇氏一族.被沉凌煉獄島其他世家吃抹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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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懷笙從地下室出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便迎面走了過來,「主上,島主一直在尋您,您再不出面,那邊怕是會起疑心。」

  曲懷笙從容不迫的整理著並不凌亂的衣衫,「那便回島。林大刀那裡派人盯著,最近他太不老實,別讓他整出什麼么蛾子禍及蓮台。」

  豹面色糾結,不知該不該開口。

  曲懷笙停下手中的動作,目光沉了下來,「本事見長啊,知情不報。」

  這句話如驚雷在豹心頭炸響,他臉色驟變,猛然跪倒在地上。

  曲懷笙心底不安襲來,距上次聽到小憐的近況已過了很久,這段時間他忙得暈頭轉向,無暇顧及那邊的情況。

  「屬下並無隱瞞之意,只是我們之前一直在島上,狼無法傳信。」

  「不要找藉口了,我知曉你為何隱瞞,還不快從實說來。」

  豹見瞞不過,不再狡辯,「紫金殿聽信冥子欽挑唆,三方勢力聯合加害蓮主。聽聞蓮主背部被砍,四肢也有傷,不知哪處被戳了個血窟窿,內傷也不詳,筋脈受損。」

  曲懷笙拳頭不自覺握緊,豹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連忙補充道:「狼才從蓮台的必經之路蹲守回來,遠遠看了一眼蓮主,蓮主行動如常……」

  「人在蓮台?」曲懷笙語氣凌厲,打斷了豹的話。

  「狼回來不到一炷香,應是在蓮台。」豹答道,心中忐忑不安。

  曲懷笙轉身朝外走去,秋風吹來,掀起他衣袍的一角,預示著一場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