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

  花玉和翟子墨同一時間到達爍海門門口,二人無暇交談,抬腳走進。

  找到待客廳,廳內的景象便如寒刀般刺入心頭:只見秦憐倒在血泊中,雙目無神怔怔的望著天,腹部的紗布已被鮮血浸透開來,如同快要凋謝的花朵。

  琉璃急得手忙腳亂,全力為她處理傷口。

  秦憐微弱的呼吸仿佛隨時可能停止,鮮血一滴滴.滴落在地,無聲訴說著一場未卜的命運。

  花玉和翟子墨心如刀割,看到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被傷至如此地步,怒火頃刻間湧入心頭,幾欲噴薄而出。

  翟子墨攥緊雙拳,手背上青筋暴起,眼底透出殺意,心中翻湧的怒意讓他想將爍海門內所有生靈化為灰燼。

  花玉的喉嚨像堵了一團棉花,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凝重的空氣中只剩琉璃治傷的細微聲響,兩人就這樣靜靜站立,待秦憐腹部的血止住,花玉才顫顫巍巍走上前去,將秦憐緊緊摟在懷中。

  翟子墨忍下怒氣,聲線顫抖著問:「她如何了?」

  琉璃忍不住哭出聲來,琉璃一哭,翟子墨心底的煩躁更是如滔天巨浪難以平息,「給誰哭喪呢,閉嘴!」

  琳琅把琉璃拉到自己身後,「背部劍傷十二道,腹部一個血窟窿,內傷六處,靈力無礙,但魔力重創,須好好休養,筋脈……」

  花玉聽到此處猛的抬頭,雙目猩紅,發瘋似的質問道:「筋脈怎麼了?你說清楚,阿蓮的筋脈到底怎麼了!」

  「筋脈寸斷。」

  當這一殘酷的消息傳入耳際,每個人的心都似乎被一隻無形的黑手狠狠捏住,呼吸變得急促。

  對於秦憐而言,一身修為幾乎是她最重要的依仗,如今筋脈寸斷,意味著她將再也無法修煉,十幾年付出的心血將付之一炬。

  琉璃聽到這個消息,哭聲變得更加悽厲,那是徹底的絕望。

  翟子墨指節發白,內心的憤怒無法宣洩,只能在無盡的沉默中煎熬。

  花玉低下頭看向秦憐,記憶中的阿蓮從未如此脆弱。淚水掛滿花玉雙頰,她用手輕撫秦憐的臉頰,「阿蓮……」

  花玉此刻痛恨自己為何由著她胡來,恨不得替她承受這些折磨。

  秦憐卻在此時展露一絲笑顏,血水隨著她嘴唇張合不斷湧出,「才筋脈寸斷啊……我原以為……以為會就此沒命,不過還是挺可惜,以後便是廢人一個了……」

  翟子墨一腳踹在殘破的牆上,「什麼時候了你還想修為,挺不過你就真死了!」

  「哎呀,不要這麼生氣......我好睏啊,我要睡一會。」

  這句話讓翟子墨亂了分寸,心中的恐慌愈發濃烈,「別......你不要,你不要睡。」

  「我求你不要睡。你若睡了,我這輩子都看不起你......」

  然,無論翟子墨如何懇求,卻還是沒能阻擋秦憐閉上眼睛。

  花玉再也忍不下去,淚如雨下,滴落在秦憐臉上。

  翟子墨徹底崩潰,伸出手抓住秦憐的手,聲音哽咽得幾乎無法聽清,「你醒過來,我求你醒過來。」

  「阿蓮,你知道的,我一輩子沒求過人,你醒過來好不好?你醒過來……」

  琉璃手指抓住琳琅的衣袖,「琳琅先生,你見多識廣,是琉璃沒用…是琉璃學藝不精…爺只是累了,她會醒過來的,對不對?」

  琉璃試圖否認自己最引以為傲的醫術,來得知秦憐只是昏睡過去。

  琳琅閉上眼睛,閃躲琉璃那滿懷期待的眼睛,「就算醒不過來也不會死,你知道的,就是極有可能成為活死人。」

  .

  花玉和翟子墨親自護送秦憐回到君子湖,又帶上一隊人馬返回爍海門。

  方才秦憐戰鬥的地方,有一人癱在地上苟延殘喘,定睛一看正是爍海門門主。他的腹部已不再流血,有秦憐一絲魔力蘊繞。

  花玉擺了擺手,有人把半死不活的爍海門門主拖了過來。

  花玉腳掌踩在他的臉上,乏力的說道:「孫老狗你還真是好膽量,聯合那老不死的害我阿蓮至此。」

  翟子墨更是憤恨,想生吞活剝了他,「把腳拿開。」

  花玉知曉翟子墨想做什麼,移開腳,「阿蓮肯用魔力蘊養他,說明她自有打算,留一口氣。」

  翟子墨沒有回答,拽著爍海門門主花白的頭髮將他拖至院中,抓住他的頭對蓮台子弟的屍骸一下又一下磕在地上。

  翟子墨力道之重,地面都已龜裂。

  爍海門門主還有意識,一心求死。

  翟子墨發泄夠了,把他如垃圾般丟在一旁,接過旁人遞來的帕子擦拭著雙手。

  「帶回娘子江,關進水牢,塗上一層花蜜,放幾窩馬蜂進去。」

  「再把本尊餵養的禿鷲帶過去,日日食他肉,飲他血,可別讓他死了。」

  若不是秦憐還有其他打算,爍海門門主的下場比這要慘上千百倍。

  和熙八大勢力中有三處的主人擁有「暴君」的稱號,分別是:紅蓮、墨玄、玉昭。

  世人以為他們銷聲匿跡了,殊不知是因秦憐想為曲懷笙和楚氏積陰德,其他二人遷就博她一笑罷了。

  花玉看著滿面鮮血的爍海門門主,難壓心底憤怒,踹上一腳才讓人拖走。

  「捉拿爍海門餘孽,一個不留,取其心頭血釀成美酒,祭我蓮台百名英烈。」

  .

  君子湖,朦朧的月光灑在秦憐床榻前。

  花玉的淚水壓根止不住,緩緩開口:「經此一戰,阿蓮身受重傷怕是瞞不住了。」

  翟子墨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也不想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轉身處理正事。

  「瓔珞,去外散播消息,紅蓮爍海門一戰中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墨玄、玉昭為奪蓮台反目成仇。」

  花玉不明白翟子墨為何要告知天下秦憐陷入昏迷,更不明白為何要散播二人反目的謠言。

  她看著翟子墨,等待對方給出解釋。

  翟子墨揉了把臉,試圖理清自己的思緒,「阿蓮傷勢嚴重,一年半載怕是難以醒來。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必會趁機作亂,倒不如主動放出風聲,將矛頭指向你我,省得那些螻蟻擾亂阿蓮清靜。」

  「她昏迷不醒,蓮台人人都想得之,現下唯有一賭,你我惡名昭著,不知有多少人在等你我反目,好坐收漁翁之利。」

  「我會走遍和熙盛世,找尋讓阿蓮醒來的方法。」

  翟子墨走後,花玉屏退眾人,在木門關上那一刻,屋子裡恢復寧靜。

  方才秦憐臉上有血漬,混雜著塵土,清理過後,她才看見秦憐側臉有道傷口。

  花玉捻起她的一縷白髮,將頭枕在秦憐身側。

  阿蓮那樣愛美,若醒來看到這道疤痕,她該有多傷心?

  .

  在所有人,包括九嬰都不知道的地方,秦憐在一葉扁舟上緩緩睜眼,艱難的坐起身四下打量。

  四周空無一物,只有無邊無際的黑色海水,瀰漫著讓人心底發涼的詭異氣息。

  扁舟在黑色的海面上毫無目的的飄蕩,秦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這片海上漂泊了多久,一處小島出現在她視線中。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島上的景象也漸次清晰:四周環繞著無數遊蕩的魂魄,黑暗的寰宇中,它們是唯一的居民。

  她踏出扁舟,腳步未穩便被一群魂魄簇擁著帶向一個山洞。

  這些魂魄沒有想像中的善意,反倒是個個凶神惡煞般,秦憐在魂魄的簇擁下走入山洞,洞穴高處矗立著一個不怒自威的年輕男人。

  秦憐抬起頭,與之目光相對,她想起了書中的畫像。

  「最後一任天地王?」

  男人笑著點頭,「哪還有什麼天地王,寡人的平鶴,早已被你祖先竊走,改頭換面成了如今的和熙盛世。」

  秦憐張了張嘴,終沒說出一個字。

  男人說的不錯,若不是因為和熙盛世的創世祖,天下不會分崩離析,億萬生靈也不會因為那些人的野心流離失所,難以存活。

  人人都想成為和熙天地王,卻無人有平鶴天地王那般本事,致九州八荒有數不盡的可憐人淪為權利爭奪戰的陪葬品。

  背負無數百姓希望的英雄們,最終都成了權謀和爭鬥的犧牲品,而真正的贏家屈指可數。

  無數家庭在戰火中破碎,無數生命在顛沛流離中凋零。

  男人從高位走下,在秦憐身旁站定,「小友不必如此,平鶴覆滅,是定數。」

  「前輩何故在此處?」

  男人望向遠方,緩聲道:「寡人受天道所託,等一天定人,救和熙萬民脫離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