輾轉反側兩個月,轉眼已是仲夏。
分部已在環陸鏢局的幫助下完工,秦憐的寢殿依然叫百蓮齋。
秦憐坐在百蓮齋聽玲瓏匯報近兩月的事宜,手指有節奏的敲打在桌案上。
白瓷茶杯的清茶蒸騰起裊裊熱氣,明月光輝透過雕花木窗,灑在她凝神細聽的側臉上。
聽到曲懷笙之前塞進蓮台的人內訌時,秦憐眼裡閃過鄙夷的光芒,「不必理會,出了事閉門不見,讓他們自行解決。」
玲瓏補充道:「其中有個叫長軒的形跡可疑,經常在長青會徘徊。」
秦憐吹了吹杯中的茶,淡然道:「只是徘徊的話,讓瓔珞多加留意就好。」
玲瓏點頭,面色糾結,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告訴秦憐:「爺,兩月來,李公子消費共計五十萬兩白銀。」
秦憐未曾說話,璇璣的面色早已黑如鍋底。「爺,璇璣不明白您到底是為何如此縱容他。」
若不是李承丞生了一張與清衍公子相似的臉,璇璣定要把他貶得一文不值才罷休。
在異度空間的九嬰嘖嘖兩聲,「兩個月花了五十萬兩白銀,這人也算有本事,不過,小魚的錢豈是那麼好花的?」
秦憐沉默許久,抬頭問道,「他拿這五十萬兩做了什麼?」
玲瓏低著頭不敢言語。
見秦憐臉色愈發陰沉,瓔珞出言道:「他拿爺的銀子幫金獅城數個青樓、歌坊、戲堂的頭牌贖身,整日與那些女子醉生夢死,郎情妾意。」
秦憐周身所有分子開始暴動,讓她生氣的並不是那人花了她的錢。而是他怎麼敢頂著與曲懷笙那樣相似的臉,做出此等上不得台面的下流事?
她的手指頓住,桌上的茶杯四分五裂。她站起身,「此人活得夠久了。」
瓔珞平日沉默寡言,卻最遵守規矩,默默轉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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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後,李承丞出現在百蓮齋。
李承丞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四周,眼中充滿探究。
殿內裝潢精巧,雕樑畫棟,他跟了秦憐數月,始終未能踏入她的就寢處,這還是頭一回。
李承丞面上溫文爾雅,笑意盈盈道:「姑娘這是怎麼了?看起來不大高興,不過好在你願意見我了。」
秦憐未作聲,抬手揮出一道靈力,李承丞只覺一陣劇痛襲來,緊接著身體驟然飛起,重重摔在地上。
那張臉頓時只剩血肉模糊,露出森森白骨,他跪在地上捧著毀掉的臉,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秦憐從容起身,步履輕盈的走到李承丞身旁。
那雙精緻的繡花鞋在李承丞的視線中逐漸放大,鞋尖挑起了他的頭,「本尊倒是不知你本事這麼大,敢把主子的話當作耳旁風。」
「你主子沒告訴你他是怎樣的人嗎?不知收斂的腌臢東西,誰給你的膽子頂著這張臉丟人現眼!」
「這下好了,本來還想多留你些時日,看看你主子還能使出什麼下作手段出來,可惜了你主子精心布置出來的大計。」
李承丞氣急敗壞,當初在葉子手下受了非人的折磨,付出莫大代價才換來了這張面容,如今卻被秦憐說毀就毀了。
他雙眼通紅怒視秦憐,再無方才的溫文爾雅,大吼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李某不知何處得罪了姑娘,姑娘若是看不慣李某,大可讓李某回李家莊,七尺男兒豈容被你這樣羞辱!」
屋內安靜如斯,只有李承丞一個人的喘息聲。
他冷靜下來,心裡開始忐忑,毀了主人大計,他會有怎樣的下場?
秦憐似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別害怕,有我在,不會讓他有機會傷害你的。」她蹲下身子抓住李承丞的頭顱,李承丞的頭顱在秦憐手中頃刻間化為齏粉。
「我會啊。」
話落,秦憐似找到了什麼樂趣,哈哈大笑起來,十分暢快。
秦憐站起身,接過玲瓏遞來的帕子,慢條斯理的擦拭手上的血跡。
「不是說關菲跟那吃裡扒外的東西混成金蘭了麼,將屍體卸了手腳丟交給關菲,讓關菲給顏香香平淡無奇的生活添點滋意,省的冥狗有閒心玩這些小把戲來噁心人。」
「手腳乾淨點,別讓冥狗發現端倪。」
說完,她揚起陰惻的笑容。
冥子欽,從我手下爬出去的狗,我怎能不了解?一切才剛剛開始。
顏香香的天真,就是我最好的掩護傘。
冥子欽的妻子顏香香是個悲天憫人的智障,成天幻想著秦憐是個良善之人。
可她從來沒有想過,若秦憐是個良善之人,這和熙盛世哪還有她的立足之地。
瓔珞試探性開口道:「爺,我們在極北之地一步都不能出錯,需穩中求勝。爺此舉必會惹怒冥子欽……」
秦憐轉頭看向窗戶外,聽著鳥叫聲,「我知道。」
這人頂著這張臉辦出此等腌臢事,即便不是冥子欽授意,她也要在冥子欽身上噁心回來,總得出口氣不是嗎?
見秦憐態度堅決,瓔珞知道多說無益。罷了,她心中暗自嘆息,大不了多受點磨難,只要爺能泄憤,路難走些便難走些。
生死何懼,只要是秦憐的決定,她便盡心而為,哪怕前路荊棘漫布。
李承丞的屍體被拖下去後,秦憐感知到有陌生氣息傳來,外面刮進陣陣寒風,吹的人心中壓抑。
屋頂傳來突兀的聲響,一個人影從上方墜落,於是有了眼前的一幕:
玲瓏幾人神色凜然,手中長劍直指半跪在地上的紫衣男子。
他長得極美,長眉若柳,身如玉樹,如古畫中走出的世外謫仙。
身上的紫色衣物被雨水浸濕,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線條。點點汗水在他的額角浮現,臉頰微紅,此刻的他簡直可以用「嬌艷欲滴」來形容,世間少有男子能長得這樣陰柔卻又不失力量感。
秦憐坐在椅子上,頭也不抬的問:「姓甚名誰?」
男子的臉有些蒼白,透著一股虛弱的氣息,他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藤原川澤。」
秦憐聽到這個名字,眯起眼睛,藤原……這是南域皇室的姓氏。
花玉前些日子派人來報,峻國新帝是南域郡主所出之子,名為君澤川。
將這些信息在腦海中串聯起來,秦憐旋即冷笑一聲,蠢貨,連化名都化不好。
秦憐起身走到他身邊,玉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指尖冰涼,輕輕滑過那細膩的皮膚,動作帶著難以言喻的威脅意味。
君澤川的身子一顫,幾乎在秦憐的觸碰下暴露真身。早就聽聞公子蓮天姿國色,是女人中的極品,沒想到竟這般放蕩。
君澤川只覺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心頭一陣紊亂。
秦憐將手伸向君澤川的脖頸,君澤川一把抓住她的手,「閣下這是做什麼?在下並無惡意。」 君澤川深吸一口氣,繼續道,「今日因被仇敵追殺,一路逃亡至此,迫不得已才打擾閣下清淨。」
「只想尋求閣下庇護,閣下若是不情願,派人將我趕出去便是,何必這般羞辱。」
嘖,花域主啊…你為這女子考慮全局,卻未料到這女人居然恬不知恥,想勾引花域主心儀之人。
真是讓人失望啊,女人啊,怎麼就這麼的不知分寸?
若是花玉知曉君澤川心中所想,怕是會一怒之下提刀直奔極北之地一刀砍死他。
老娘不過在你瀕死之際救你一命,你卻來阿蓮面前想入非非。
秦憐瞥了一眼君澤川,嫌棄的收回手,藏到背後用力擦拭,「本尊選的材料都是世間頂好的。」秦憐掃視被君澤川砸出的巨大洞口,「你身子骨倒是硬朗,居然沒在房頂化作爛泥。」
君澤川聞言心頭一緊。
好在秦憐及時轉移了話題,「破損之處需千兩黃金修繕,本尊親自出馬,保護費十萬黃金每月。至於住宿費用,就看在公子要交修繕費和保護費的情況下,給你划算點,一天五十兩黃金。」
秦憐話語中透著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她說的費用不僅是合理之極,甚至還有些「照顧」的意思。
君澤川瞠目結舌,源自內心的震驚瞬間充斥了他的面孔。這女人是土匪嗎?她怎麼不直接去把峻國國庫劫了!
見君澤川久久不語,秦憐眉頭微挑,「公子若不能接受便請離開,免得本尊座下之人白白出力。」
君澤川心中翻江倒海,最終還是強忍鎮定下來,咬牙切齒道:「錢財乃身外之物,不過還要閣下等上一等,明日在下便托人送來。」
秦憐聞言神態緩和,笑容如春花般綻放,「來人,帶藤原公子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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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澤川被帶到秦憐安排的住所後,四下無人,窗口有人翻牆進來。
「君上若想見她,直接下旨托花域主把人叫過去就是。國不可一日無君,君上親自來極北之地於理不合。」
「如今朝野動盪,君上的兄弟和朝臣皆虎視眈眈,個個心懷鬼胎,無一不想取而代之……」
君澤川閉著眼睛假寐,冷厲開口:「一瀨青修。」
「若本君所記不錯,是母親在自身難保之際將你從那些畜牲手中救下,並賜你名姓。」話語未盡,他已然踢出一腳,直中一瀨青修的胸口,「你不過是母親少時救下的一個奴才,也敢質疑本君的決定!」
一瀨青修被踹得猛退數步摔倒在地,他迅速爬起跪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然則,在君澤川面前,他自知身份低微,無論罰與賞,皆不可有半點怨言,哪怕此刻五臟六腑如被火焚燒,他也不敢用修為抵擋。
君澤川慢慢冷靜下來,神情變得平和,示意一瀨青修退出去,「出去,不喚你,莫要出現。」
一瀨青修行禮退去。
室內恢復寂靜,只有君澤川一人。他走近窗口,目光透過窗欞看向遙遠的北方,喃喃自語道:「出現在此自然是狩獵啊……」